第1章 楔子 1932年,夏。 这是一个雷雨天。低沉的闷雷在天际炸开,惨白的闪电如利爪一般撕开了夜幕,也照亮了这处位于c市郊外的宅子。 “行——行邀——天鬼?” 一个中年人佝偻着腰站在门外,眯着眼看匾额上的字,他衣着考究,衣领上别着一枚高粱花国徽,操着一口别扭的东北话。豆粒大的雨水噼里啪啦打在他身边的地上,溅起无数裹挟着死亡气息的泥土。 一墙之隔内,无数狰狞的妖魔流窜在宅子各处,将这处宅子里的生命,活生生掐灭。 “次长。”一个浪人踩着泥水气喘吁吁地跑出来,“没有,整个屋子都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再去找!大人说过了,那个盆肯定在这里!都去找!” “是!”浪人鞠了一躬,对身后的同伙挥臂道,“快去,都去找!” “珠宝,瓷器,都收好,尤其是盆,一个个仔细地找!”中年人嘶吼着:“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轰——”又是一阵轰雷炸开,宅子门前的牌匾突然砸在了地上,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地都在雷闪电鸣中颤抖了起来,蜂涌至门前的浪人们,猛地顿住了脚步。 他们的脸上,齐齐浮现出恐惧的神色。 钟声! 一声又一声,来自大地深处的轰鸣,将宅内的求救声一一安抚,随之,无数妖魔凄厉的惨叫传来,浪人们如梦方醒,纷纷朝后大叫。 “次长!怎么办!” “冲进去!”中年男人腿打着抖,自己向后退着,嘴里却在咆哮,“冲进去!” 慌乱间,他的言语已经是一片混乱,浪人们迟疑着,向后退了几步,又拥挤着向前。 “去啊!” “不,你先去!” “你先去!” 推搡之间,只听一声清啸,钟声、雨声、妖魔们的惨叫声,纷纷静了下来。 浪人们瞪大双眼—— 一个身着白袍的高挑女人出现在门前。她披着长发,样貌极美,却是一脸倨傲肃杀的表情,一步步,如死神一般,逼近着这些浪人。 “冲进来?”女人冷冷一笑,广袖一震,无数风刃应声而出,“敢扰我清净,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第2章 恶女(一) “请问你对目前的处境有什么感想吗?” 直播间为数不多的观众中,有人抛出这样一个问题。萧声声带着甜美的微笑,撩了撩头发。 “珠峰我攀过,海沟我淌过,很多人一辈子都经历过的事情,我在三年之内都一一体验。你要问我对现在的处境有什么感想?那我只能回答你一句,先超越我,再来问我这个问题。” 屏幕上哗啦啦刷过一片礼物,有人在喊棒极了,有人在说真性情,萧声声抬起头,经纪人方芳站在电脑后方冲她点了点头,示意直播该结束了。 晚上9点15分,直播结束。 “明天用这个直播买一个热门话题,热度就上来了。”经纪人拿过包准备离开,除了萧声声外,她还带了好几个明星,“卸妆,护肤,睡觉,明天下午签约别忘了,不要随便和粉丝互动,保持老干部作风。” “记得了,方姐。” 萧声声,年芳二十四,人生头三年在家唱歌,中间十八年年在学校唱歌,后三年在各种热门综艺个人演唱会跨年歌会上唱歌,如今在直播间被人点着唱歌。 人生就是这么无常。细数娱乐圈数十年来的过往,她萧声声绝对能在最惨过气明星中,赢得头筹。 萧声声拿过抽纸和卸妆液,一手对着镜子撕下假睫毛,另一手从打开右手边的柜子,拿出一份文件出来。 这是她即将作为嘉宾参加的一档灵异真人秀,是公司特地为十八线的她争取来的。而所有参加《捉迷藏》这个网络灵异节目的嘉宾,都对自己有着共同的期待—— 逆袭。 是的,就是逆袭。在真人秀蓬勃发展的今天,所有有想法的明星都拼了命的想往真人秀里挤,枯木要回春,新苗要成长,大树想成材,已经是材木的则想节节高,至于那些狗尾巴草,只有到处托人情,才能上个三流节目。 《捉迷藏》,正是一个地道正宗的三流网络真人秀。 导演只拍过微电影,策划刚毕业,制片是网站老板的远房亲戚,编剧写台本的同时,还在网上连载霸道总裁的二婚小娇妻。 就这样一个班子,能搭得了台,只因为他们都爱看鬼故事。 “我们要相信奇迹。” 时间转眼就到了第二天,导演双手合十放在心口,连锃亮的光头都散发着诚意:“网上那句话怎么说的?用爱发电,是的,我们节目的宗旨,就是要当爱的发电机。” 爱的发电机?所有来签合同的嘉宾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这节目又不是相亲节目,哪里来的爱?对阿飘的爱吗? 面对质疑,导演保持着他一贯的微笑:“是对未知世界的爱。” 在座的嘉宾都假意地笑了笑,谁不知道真人秀就是拼明星拼台本,为的都是出名来快钱。若不是因为这是国内首部灵异真人秀,没人会愿意加入这草台班子——就设定来说,这部灵异真人秀实在没有一点可取之处。 每期剧组将去一个凶宅,以这个凶宅发生的灵异故事为背景,分为两对人马,双方从午夜开始在凶宅探险,通过对节目组事先在凶宅各处布置的灵异道具,找到对方队伍里的“鬼”。在找“鬼”的过程中,两队还可以通过各种办法,来保护队伍的鬼不被对方找到。 这就是一个寻宝节目而已,不过因为发生在凶宅,加上一点狼人杀的元素,七拼八凑凑成了这部真人秀。 嘉宾中有一个叫小咪的网红淘宝店主,是剧组力邀来的,为的是在网络上进行宣传。因为有钱有脸有热度,算是嘉宾中的大咖。听到导演这么说,小咪发出一声不知道是嘲讽还是疑问的笑声:“未知世界就是鬼屋?” “鬼屋?” 导演拿过茶几上的一叠资料:“我们绝对不做虚假宣传,说是凶宅就一定去凶宅,这是第一期的资料,你们看看。” 助手把资料分发给了各位嘉宾。萧声声接过来一看,原来是c市郊区一处老宅子,这老宅子究竟有多老了也没人知道,因为没有什么历史研究价值加上着实破败,这处宅子逐渐荒废,也就前几年某部国内著名凶宅的鬼片火起来后,有想跟风想拍凶宅鬼片的导演来瞧过一次,可惜瞧过之后没了下文,这部老宅子也就仅仅闻名于b市的都市传说里。 “是这里啊。”小咪不以为然,“上回那个导演来不是说了吗,没什么气氛,说里面全是垃圾。” 另一位漂亮的女嘉宾刘徽徽是网络主播,胆儿小爱撒娇,看到破败的青砖白墙有点害怕,连忙把资料合上放在一边:“已经有点吓人了。” 小咪说:“很吓人吗?我怎么不觉得。” 刘徽徽勉强笑道:“小咪姐胆子大,我胆子小。” “没事的。”这种时候是自告奋勇的好时候,男嘉宾陈黯安慰刘徽徽说,“都是台本而已,而且那么多剧组人员在场,不会吓到你的。” 小咪抱起胳膊,斜眼看着安慰刘徽徽的陈黯,哼了一声。 这下倒好,还没开始,嘉宾的人心都散了一半。 看过娱乐圈风风雨雨的萧声声心里叹了口气。这节目总共八位嘉宾,五女三男,都是年轻男女。按理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也不知道制作人怎么想的,生生多出来两个女嘉宾,不知道是准备把其中一个女嘉宾当汉子使,还是想顺便炒炒女争男的绯闻。 现在看来,后面那一个可能性比较大。小咪这种心高气傲的姑娘,不闹出点事那才叫见鬼。 老油条都知道,这种时候是活动关系的时候了,其余几位嘉宾都忙着活络气氛,一会儿安慰刘徽徽,一会儿夸小咪见识广胆子大,只有萧声声不吭声地坐在沙发上,喝着茶翻阅资料。最后还是某个机灵鬼发现了萧声声,夸了一句“不愧是老干部”。 萧声声笑了一下,眼神落在一边同样沉默的贝拉身上。贝拉是和她同一个节目出来的歌星,可惜没红,一直在经纪人安排下走穴,这次是挤掉了其他人,才进来这个节目。 她们已经三年没有联系了,娱乐圈就是有这个本事,让亲人反目,让亲昵变得生疏。 萧声声叹了口气。记忆中活泼的女孩被折磨得没了灵气,坐在那里,苍白的小脸,涂得红红的唇。萧声声忍不住递了杯热茶过去,贝拉抬头,说了声谢谢。 “不谢。” 其实她想坐过去和贝拉聊聊,这个念头一出,却被她生生掐灭。人到了一个阶段就会心如止水,萧生生觉得自己就是这样,也不怪她的经纪人给她安上一个老干部的人设,她现在就是清心寡欲,无欲无求。 即使三年前,她是那么喜欢这个女孩,喜欢到想为她放弃自己唾手可得的冠军。 第3章 恶女(二) “那今天就这样了,谢谢各位支持!” 导演鞠了一躬,萧声声瞧见他光亮的脑门,特别想伸手去弹一下,导演一抬头就看见萧声声专注的眼神,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光头。 “萧老师,您有事吗?” “没事。” 光头导演姓李,前几年在电影学院门口当群头,对当红的歌星叶若青有知遇之恩,后来进入了赵歆的工作室工作,结识了不少导演投资商后,在赵歆的支持下,出来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 他是名副其实的草根导演,能打拼到现在的地位,用他的话来说,七分靠实诚,两分靠长相,最后一分才靠能力。 方芳推荐萧声声参加这个节目,除了想赌一把外,还想让萧声声多和导演攀攀关系。萧声声却没这么多想法,她有不少存款,只要不挥霍,足够她度过余生,只不过她还没想好退出娱乐圈后要做什么,干脆跟着公司的安排走,等合约期满再作打算。 “您有话就直说吧,。” 签完约,嘉宾三三两两都走了,只有萧声声还留在会客室里等接她的车。李导演送走了嘉宾,回来收拾桌子时,刚好瞧见萧声声还在,便坐了下来,和她聊天。 萧声声不是个爱聊天的性子,两人搭不上话,每每有些尴尬。可惜车一直不来,李导演话又多,直到连老李家那个大胖小子的尿布都聊上了,萧声声才发觉老李是有话要对他说,便干脆自己牵个话头。 李导演面露难色:“萧老师,这个问题实在难开口,你让我老李怎么说……” “没事,您说吧。” “是这样的,我们第一期那个宅子,周围旱得很,开发得不是很好,周围找不到酒店,只有找几家干净的居民家给大伙住。我们大男人倒无所谓,找块门板都能躺着睡下,就怕委屈了你们几位姑娘。” 原来是这样……看不出来这老李看起来咋咋呼呼,人却心细。萧声声不由心生好感:“节目需要,我接受节目的安排。” “这样就太好了。”李导感激涕零地想拉过萧声声的手感谢她的理解,手刚一伸出来想起这是个单身的姑娘,又把手缩了回去。 “我一定安排好你们的住宿,把最好的房间留给你们,你们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立刻给我老李说,我可以不拍节目,但是一定要让你们吃好住好。” “李导,您别这么说。”萧声声说,“我没什么意见,不过其余几位嘉宾您要沟通好,有机会我和她们见面,也会帮您说说。” “好好好,谢谢萧老师!你也别叫李导,叫我老李就行。”李导说,“大伙儿都这么叫的,我们剧组就是随和,不讲辈分。” “那挺好的。”萧声声回着话,双眼朝下一扫,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车还没到。 李导却突然想起来什么事:“萧老师,你和李老师应该很熟吧?” 贝拉姓李,萧声声会意,点了点头:“以前挺熟的。” 老李说:“如果你这边方便的话,我到时候安排你和李老师在一户里住怎么样?李老师看起来娇娇弱弱的也不太爱说话,我们这节目到底要吹冷风受点惊,我想还是有个熟悉的稍微照应一下比较好。” 贝拉看起来确实身体有点虚,不仅是老李,萧声声也发现了。她以前是很健康的一个姑娘,穿着高跟鞋走起路来都带风,刚刚站起来的时候,踩着矮跟却差点摔倒,还是一位男嘉宾眼疾手快地把她扶住了。 要住一起吗? 一瞬间,萧声声有点犹豫,老李看出来了,说:“如果不方便,我另外安排……” “不,就这样吧,我们以前就住过同一间房,双方的生活习惯比较了解。” “行。” 能交代的都交代了,萧声声终于等来了她的车。她现在算一个十八线的小明星,却比当初还要忙。给各大房产商站台以及酒吧活动占据了她目前主要的工作,今晚一个酒吧开趴,就邀请了她热场。 酒吧老板是个富二代,喜欢泡嫩模,萧声声唱完歌想走,被他硬拖着留了下来。 “我……我女朋友想拍电影……你……你有什么路子没?” 酒喝多了,富二代大着舌头,手指挥来挥去,指了半天都没指到在场的哪个美女是自己女朋友。还是一个嫩模贴心,推了推他,说:“人家也想拍电影嘛。” 富二代一把搂住她的脖子:“就……就你了……萧美女,有,有路子吗?“ 萧声声抿了口饮料,回答地相当正式:“可以让您女朋友去投投简历,试一下镜。” “那……那可不行……我……我女朋友可是要当大明星的……” “哎呀哪有那么多大明星给你当。”嫩模嘟起嘴,“你忘了吗,上回我们去泰国见那个什么白龙王,多少明星排着队问前程,还有古曼童,听说娱乐圈人手一个呢。” “什么……什么古曼童……不就是养小鬼吗?”富二代的手指指着萧声声,“还人手一个,你有吗?” 萧声声笑着说:“我想你们可能有点误会,我没听说娱乐圈有人喜欢弄这些旁门左道的。” “你不知道不代表没有,人家养古曼童会告诉你吗?”嫩模有人撑腰,说起话来咄咄逼人。 萧声声无言以对,只有默默不做声。 嫩模又吹了半晌谁谁养了古曼童嫁入豪门,谁谁谁养了古曼童红遍亚洲,谁谁谁养了古曼童升了大官,萧声声听得只打哈欠,周围人却兴趣盎然。 广大人民群众对娱乐圈八卦的爱好,她果然不能太理解。 临近凌晨,这场八卦盛宴终于到达尾声。萧声声喝了点酒,富二代便让司机送她回去,出门的时候她听到走廊那边有人说话,是那个嫩模和另一个嫩模说话的声音。 “佛牌是吧,行,我姐妹下礼拜去泰国,帮你求一个。代购费拿三成,如果不顺利,还得升,具体情况看我微信,来,我们先加个微信。” “……” 原来还有这一手。萧声声哭笑不得,多么有经济头脑的姑娘啊,在娱乐圈混真是浪费了。 第4章 恶女(三) 为了避免成为这位微商美人儿的客户,萧声声赶紧走掉。被拉着买三无就算了,就怕自己一朝不慎成为下线,那才叫跌进大坑,没法爬出来了。 微商美人儿最终还是没放过她,萧声声敷完面膜准备上床睡觉时,电话来了。 “声声啊,我是今晚那个一起喝酒的……” 萧声声私下冷淡,对社交媒体也没什么兴趣,微博和直播还是在经纪人的指导下开始使用,和人聊天经常以三句半结束。奈何这位微商美人儿的嘴炮能力太强,脸皮太厚,萧声声完全不是对手,大半夜的,还是加上了她的微信。 算了吧,她心想,为了赚钱这么晚还拉客户也挺可怜的,不如陪她聊聊。她的生活本身就是一潭死水,不介意再加点毒鸡汤。 可惜微商美人儿的毒鸡汤和她的嘴炮能力一样强。 “声声,你有没有男友?” “没有男友。” “声声,你有没什么愿望。” “没有愿望。” “声声,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没有喜欢的人。” “声声你有没有看过没有鱼丸没有粗面?” “没有看过没有鱼丸没有粗面。” 微商美人儿发了条语音过来,笑得花枝乱颤:“可我觉得你真的好像麦兜的故事里那个校长。” “很像吗?” 换做别人,早气得关手机了,微商美人儿为了伟大事业,依旧坚不可摧。 “没有没关系,相信我,请个佛牌,什么都有了。” “最火的是哪种?” 萧声声直接了当,开口就问买哪种,按照作息时间,她得睡觉了。 “最好的啊,当然是求姻缘的九尾狐佛牌,我给你说……” “不说了,就这个吧,多少钱,我明天转你。” “你没有支付宝吗?” “没有。” “微信支付呢?” “也没有。” 微信美人惊呼:“真的没有?” 萧声声有点头痛,只想栽进枕头里好好睡一觉:“真没有,都用的我经纪人的,你要用支付宝转,我明天让我经纪人联系你。” “没事儿没事儿,怎么方便怎么来,你是老干部嘛,我们都理解。我发你一些注意事项,按照我这些注意事项,保准你几天就有男朋友。” 男朋友?女朋友还差不多。萧声声发了个再见的表情,关了手机躺下。又是一天结束了,新的一天即将开始了。重复的通告,熟悉的人,流逝的光阴。朦胧间,萧声声突然想问自己,你为什么活着呢?你一个没有*没有梦想没有目标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吃饭睡觉的人,到底为什么活着? 为了养老。萧声声闭着眼睛嘀咕,老干部这个词是多么有迷惑性,有了这个词,她能掩饰一切失败的羞愧,掩饰自己浑浑噩噩的生活,掩饰自己几乎为0的朋友圈。 她连自己都迷惑在其中,不能自拔。 在出发的那天早上,萧声声收到了她请的佛牌。此时距离她和微商美人儿夜聊才不到半月,按照微商美人儿的说法,在这半个月里,泰国大师请了九尾狐入驻,给佛牌开了光,她闺蜜亲自去泰国一趟把佛牌请了回来,这可是正品九尾狐佛牌,佛牌里还有一撮九尾狐尾巴上的毛。 萧声声拿起那块佛牌的时候,那撮毛就飘在佛牌下边,晃晃悠悠地,彰显着这佛牌和其他佛牌的不同。 萧声声正在收拾衣柜,顺手拿着那佛牌和自己冬天大衣上的真狐狸毛领比照了一下,心里不由感叹,这年头义乌制造是越来越不行了,出口转内销这活计,迟早得被东南亚抢过去。 只能说花钱买个安宁。萧声声顺手把佛牌往兜里一塞,她急着赶高铁。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拍摄地离c市市区还有些距离,草台班子没几辆车,萧声声不想等,拜托方芳的朋友来接送一趟自己。方芳的朋友在c市开着一家规模不错的茶馆,来往的人多,各种轶事奇闻也多。说到c市那处宅子,也有说不完的故事。 可惜萧声声不怎么听,她在看第一期的台本。 “那处宅子其实没什么稀奇的地方,要说稀奇的话,就是那块地特别旱,我家从爷爷辈起就是c市老土著了,我爷爷说从前那里也不旱,也就几年前起吧,那块地就开始旱得不行,我们这市区哗啦啦的下雨,那里竟然艳阳高照。那宅子附近的村民有北方嫁过来的,说这在他们家乡,是旱魃在作祟,要打旱魃。第一年还没人信,第二年这天气越来越怪,那附近村民就从北方请了人过来打旱魃,这打旱魃也不是个能见光的事儿,说是要找坟头不长草的新坟用木桩子把坟钉死,再放火烧掉。你说现在都是火葬,哪里来的新坟?所以这旱魃也没打着。倒是三年前,有个地产商想拿这块地,过来转了一圈,接着这地方竟然开始下雨了。到了现在,虽然还是旱着,每年总有几滴马尿,比几年前是好多了。” “所以声声你这回去,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那句话怎么说着?有钱能使鬼推磨,为什么打旱魃请天师都没用?地产商去就有用了?还不是因为地产商有钱呗。我就多嘴一句,你要是真遇上鬼,甩他一脸人民币,你看他服不服气。” “……服气。” 这话引经据典,有理有据,萧声声完全无法反驳。可惜她没带多少现金,倒是有一个不少现金换来的佛牌,到时候用这大金牌子砸过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把鬼砸服气。 除了这不知道是什么动物毛的佛牌外,萧声声只带了一肚子唯物主义理论,她念高中时成绩很好,至今还能背几句对立统一规律。其他人却不一样,萧声声到民居的时候,看到有带黄符的,有带四面佛的,还有带降魔杖的——有人问起时,那位叫陈黯的嘉宾还梗着脖子说这是甩棍,说大晚上这荒郊野外遇上野兽能扛一会儿。萧声声心想,这还不如说是降魔杖呢,这附近没什么野兽,派出所倒是好几个,到时候遇上警察,你这管制刀具和人家警棍试试,到底能抗几分钟。 当然她没明说,只默默退到一边,避开聊得热火朝天的人群。她向后一退,没注意身后,只听到“啊”的一声轻呼,回头一看,却是一张笼罩着半边阴影的,惨白惨白的脸。 第5章 恶女(四) 萧声声的心,咯噔跳了一下。 “声声,是我。”熟悉的声音传来,萧声声这才发现,身后站着的人是李贝拉。她站在屋檐下,自建房前头的那盏白炽灯打下来,刚好让屋檐的阴影落在了她脸上。萧声声是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论支持者,可还是被她形同鬼魅一般的行踪吓出了一身白毛汗。 “你不去聊天?” 萧声声记得贝拉是个爱凑热闹的性格,没想到她如今却比自己藏得还深,连招呼也不打,直接躲在了阴影处。 贝拉笑得有点勉强:“坐了大半天的车有点累了,歇口气。” “哦。” 萧声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回了一个语气词后觉得不妥,又加上一句:“今晚早点休息。” “对了,声声。”贝拉犹豫片刻,说,“你带了什么驱邪的东西吗,我不知道该带什么……就一个也没带。” “没事,我也没带。”萧声声完全没把那佛牌放在心上,“哪有什么妖魔鬼怪,不都是人臆想的吗。” “我也觉得没有,看他们这么热火朝天的讨论,觉得自己就是个异类。” “信则有不信则无,没什么异类不异类的。” “总觉得和他们聊不到一起去……声声,我听说要合住,不如我们两个一起住?要不每天听他们念叨又搭不上话,多尴尬。” “嗯。” 这是李导早就嘱咐过的,既然贝拉主动提了,萧声声便顺水推舟的答应下来。回头看看院子里,连导演和制片都去凑热闹聊天,萧声声知道今晚是没法做正事了,她去后勤那里打了个招呼,让后勤把自己和贝拉带到事先安排好的村民家里。 这户村民姓王,家里是一栋自建的四层小楼,老两口和二儿子一家分别住在二楼三楼,一楼是厨房和储藏间,第四楼是阁楼间,堆着一些杂物。节目组要安排人进来,这家人便把三楼腾出来几间房,萧声声和李贝拉是女嘉宾,男嘉宾和工作人员礼貌地把带空调的房间让给了她们。 这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王师傅一家人都睡下了,就老太太一人还等着她们,在告诉她们如何用热水,哪里晒衣服后,老人家就去睡下了。萧声声推开卧室,看到屋里只有一张大床时,顿时有点尴尬。 她竟然忘了这茬! 贝拉倒是比她大方多了,她把行李提进来,对萧声声说:“我困了,先去洗澡,你呢?是在房间里的卫生间里洗还是外面的卫生间里洗?” “我去外面洗吧。” 贝拉的行李有两个大行李箱加一个黑旅行袋,自己只有两个行李箱,萧声声想贝拉可能得理下行李,便自己找出了换洗衣物去洗澡,等她洗完澡洗好衣服回来后,看到贝拉已经换好睡衣靠在床头玩手机了,床上是两床空调毯,中间隔着大概三十厘米的距离。 其实还好。萧声声洗完澡后,尴尬也消弭不少。当年她对贝拉本来就是单恋,没说出口,也没有任何亲昵的举动。现在都过去了,她早放下这一切,又何必为这点小事拘谨。 “你擦了什么东西吗?挺好闻的。” 照例护肤完毕准备上床睡觉时,萧声声突然闻到一种异香,这香味不是香水,也不是沐浴露,有点像檀香,又没有檀香浓烈。萧声声本来并不准备问,可这香味着实勾人,她忍不住又用鼻子嗅了两下。 贝拉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不过片刻之后,她就恢复了平静:“有吗?” “真的有,非常好闻。” “哦,大概是我这衣服染上衣柜里熏香的味道吧。” “这样啊。” 萧声声本想问一句什么牌子的熏香,看到贝拉关上手机准备睡觉,便把话吞了回去。 她躺上床,盖上空调毯,贝拉关上了灯,漫长的一夜,就这样开始了。 萧声声也乏了,头一沾上枕头,没过一会儿,她的呼吸便缓慢下来。前半夜睡得倒踏实,后半夜开始,她便觉得有些吵了,门外一直有人在走动,开始她以为是那群话唠聊到了大半夜才回来,后来她听到一声妈妈,才意识到那不绝对不是节目组的人。那个小孩一直在门外跑来跑去,妈妈妈妈的叫着,吵得萧声声几次想起来,后来萧声声听到咔嚓咔嚓吃东西的声音,再然后,萧声声又睡了过去。 她记起来这层楼有冰箱,心想大概是王奶奶的孙子半夜偷偷起来拿吃的。这年头的小孩一个比一个鬼机灵,连半夜起来偷偷吃零食都想得出来,真是厉害。 好在这小鬼头没吃多久,萧声声第二天起床时,依然精神抖擞。王奶奶在楼下叫他们:“都起了吧?下来吃早饭。” 家里来了明星,就算是十八线明星,对这些村民来说都是实打实的光荣。萧声声和贝拉等人一起吃早饭时,王奶奶掏了个本子出来:“我儿子媳妇昨天等了你们一天,就等着你们过来,结果你们晚上才来,他们都要上早班,所以昨晚先睡了。早上他们又要赶早把我孙子送亲家那里去,没来得及和你们要个签名。这签名的任务就落在我老婆子身上,我替我儿子媳妇谢谢你们啦。” “奶奶您客气了。”萧声声放下筷子,接过王奶奶手里的本子和笔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把本子递给贝拉。 “您孙子去外婆那儿了?今天没上幼儿园吗?” 听那个小孩的脚步声,肯定有四五岁了,萧声声不准备戳破这个小鬼头的秘密,也就随口问了一句,没想到王奶奶笑道:“要是上幼儿园那就不用操心了,这才刚断奶呢。” 萧声声刚拿起筷子,听到这话,脸刷得一下变得惨白。 “您……您没有其他孙子?” 王奶奶以为萧声声在和她客套:“我还有个孙女,在城里念小学呢,是我大儿子的女儿。” 萧声声拿着筷子的手有点发抖。她怕了,真的怕了。本来以为自己心如止水,无所畏惧,可她这回是真的真的从心底感到发寒。 她这才回想起来昨晚的的声音,隔着卧室的门,小孩跑动和吃东西的声音那么清晰,怎么可能是在门外——那分明就是在床边! “怎么了?” 萧声声脸色的异样让所有人都察觉到了,王奶奶问:“你不爱吃面条吗?我给你做点别的?” “我的胃有点不舒服,可能昨天有点凉了,你们先吃。”萧声声放下筷子,她需要冷静一下。 “声声,要不要去看下医生?”一位工作人员关切地问道,萧声声摇摇头,挤出一个微笑:“你们吃吧,等会儿还要开会呢。” 她站起来,连脚步都有些不稳,那位工作人员想扶她,被萧声声谢绝了。等她走远了,工作人员对贝拉说:“能不能麻烦您去看一下?我们有点不太方便。” 贝拉在发呆,听到这话才回过神来:“哦,好。” 贝拉跟着萧声声去了一楼的卫生间,卫生间门紧闭着,里面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她却没有出声,也没敲门,默默靠在墙上抠着自己手腕上的一串手链。 萧声声在卫生间里,打开水龙头,用水狠狠泼在自己的脸上,冰凉的水让她冷静了下来。 子不语怪力乱神,子不语怪力乱神…… 她抽出纸巾擦干脸上的水,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字来—— 梦! 对,这一定是梦。人在疲劳状态下睡眠很容易分不清梦和现实,她肯定是在做梦! 如此安慰自己一番后,萧声声拉开卫生间的门,门对面的墙上靠着一个低垂着头的女人,长长的发披了下来,遮住半边脸。 “贝——贝拉?” 刚被吓过一次的萧声声,再次被贝拉吓了一大跳,贝拉抬起头来,殷红的唇仿佛被血抹过:“你怎么样了?” “没事了。” 萧声声觉得有点怪,又说不出来哪里怪。贝拉“哦”了一声,说:“没事就好,我们吃早餐去吧。” 没等萧声声回答,贝拉自己先走了,萧声声思考片刻,突然叫住了她。 “贝拉,昨晚你有听到……听到什么声音吗?” “嗯?” 贝拉回过头,一脸迷茫:“什么声音?” “没什么。” 现在的贝拉比自己还少言寡语,萧声声不想自讨没趣,再次安慰了一下自己都是梦,跟着贝拉回了客厅。 吃完了早餐,在村委会的群众活动中心,有一个节目组的动员大会,因为是灵异节目的关系,导演照例准备了开机仪式用的香和贡品。上过了香,也供上了贡品,李导说,等会儿下午的时候,要邀请几位嘉宾去古宅看看现场。 今天艳阳高照,连影子都无处遁形,加上这么多人一起去探古宅,在场的大部分嘉宾都有些兴奋,可惜这其中不包括萧声声和贝拉,还有那个怕鬼的女主播。 这是萧声声无数工作中的一项,顺利完成就好。中午回去的时候,萧声声特意换上一双好走的鞋子和长袖卫衣牛仔裤,那处古宅占地面积不小,这么多年没人居住,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虫蛇。 下午在村口集合的时候,萧声声才发现自己没有一点身为明星的敏感,在场的除了她,所有嘉宾都悉心打扮过,老李举着大喇叭在车前喊着:“这次踩点,我们会剪进花絮里,作为各位送给粉丝的礼物。” “……” 老李继续说:“里面都打扫干净了,不过也不知道会有些什么奇怪的东西,所以大家不要乱走,遇到危险了,记得叫啊啊啊啊啊————————” 浑厚的男中音被喇叭放大了无数倍,萧声声只觉得头皮一炸,接着,听到老李举着喇叭朝着她说:“声声,你看看我这学的像不像你的花腔女高音哈哈哈……” “……” 这笑话真够冷的,萧声声掏出口红来,给自己补了个妆,不是为了争芳夺艳,而是为了花絮放出来时,少听几句经纪人的唠叨。 “声声,我有话给你说。”上了车后,老李挤到萧声声身边坐下,“你是不是觉得我刚刚是在说冷笑话?” “嗯?”萧声声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不是。”老李的神色异常严肃,“声声,我这人虽然没什么水平,可是真人秀我是研究了一遍又一遍,什么样的明星最容易通过真人秀火,我是知道的。你其实是一个很有个性的姑娘,平常一副老干部做派,如果这个节目能展现你另外一面,我觉得对于你和我们来说,都成功了。” “所以!”老李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多展现一下你的嗓子,尖叫一下,会有惊喜!” “……” 如果说第一句是让萧声声感动,第二句,则让她有种想殴打这草台班子班主的冲动。 敢情邀请自己来,就是看中了自己的高音,让自己学那些灵异片女主吓得哇哇叫的? “相信我,真的。”老李做了个握拳加油的手势,“我邀请的每一位嘉宾,都是我最欣赏的。” 是吗? 萧声声心里翻了个白眼,决定等会儿就来一嗓子,以绝后患。 车开出村子,驶上一条虽坑坑洼洼的土路。古宅离村子大概五公里左右,一路上只有通过这条土路出行,古宅据说是民国时期一位红顶商人退下后,在此处修宅养老,后来主人一家暴毙,家里佣人被遣散后,这处宅子就荒废了下来。 车开了两公里后,萧声声便发现了这里的不同。c市虽然不如南方湿润,绿植也是郁郁葱葱的,而这里从某处开始,夹道之处尽是风化岩和碎石枯草,一眼望去,只有零星的绿色。 这就是传说中的旱魃作祟? 同行的其他嘉宾也发现了,问司机道:“师傅,您这里怎么不长植物啊?” 司机就是村里请来的,听到这话,笑道:“就是不下雨呗,所以植物都枯死了。嗨,本来我们村连带着这块地都要被凌天地产买下开发的,结果凌天地产的老总千金来这里一看,计划就被撤销了。据说啊,是因为风水不好。房产商都信那一套,一句风水不好,我们就当不了拆二代啰。” “风水……不好?” 除了房产商,就属娱乐界服务业人士最信风水了,小咪听到这话,好奇心大起:“怎么个风水不好?” “这个我们也不太清楚,不过说起来也挺怪,前些年这里是一滴雨都不下,那位老总千金一来,第二天就开始下雨了。我妈说,大概是因为那位千金名字里有云字的原因,云者,从雨也。而且听说,这位千金好像懂点门道。” 第6章 恶女(五) “是……是因为旱魃吗?” 刘徽徽是北方来的姑娘,对旱魃略知一二。她本身怕鬼,听到司机说这里风水不好,整个人几乎是发着抖说出这句话。 “我怎么知道呢?不过以前土葬管理没有这么严的时候,这里确实很多坟。”司机开着车,大拇指比了比窗外,“那边山上就有,看到没?” 众人齐齐朝窗外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的山丘上,一个个土包错落排列着,有些土包前还有残缺不堪的石碑,也不知道这些坟在这里有多少年了。 “说了这里风水不好后,家里有能力迁坟的,都迁走了,剩下的,都是些孤魂野鬼咯……” 司机方向盘一打,车一转弯,远处一个黑点逐渐的清晰起来。 车里所有人都沉默了。此刻,他们才意识到,这不是城里的鬼屋,也不是某些商家为了噱头造出来的凶宅,迎接他们的,将是一个方圆五里荒无人烟的古宅。 导演李真诚也没想到这里竟然有这么多故事,为了安慰嘉宾,他说:“我们人多,到时候摄影会跟拍,大家别有什么顾虑。” 一听人多,小咪胆子也大了:“是啊,最怕的不是恶鬼而是人心。人都不怕,怕什么鬼。” “是啊,实在不行,还有黯哥的降魔杖哈哈哈哈哈哈。” 陈黯是武替,人高马大一个大男人,好面子把自己的降魔杖说成甩棍,大家心知肚明不过没明说,这回却被另一个叫佟秋明的小鲜肉道破,脸顿时胀红起来。 “这个没问题!我的甩棍当降魔杖使保证把鬼打得魂飞魄散。” 这种时候,陈黯还要嘴硬,大家心里都明白,顺着他的话闹了一会儿,没过多久,车队便到了古宅门前。 这是一栋仿园林式建筑,在c市十分少见。古宅门楼的瓦片零零落落掉了不少,却仍看得出当年的气派。红漆大门被当年还丰盛的雨水冲刷的只剩两块门板,门板中间的铺首被人挖了去,只留下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多盯一下,便觉遍体生寒。 “这门上两个洞……” 女嘉宾中有一个特别专注的,没和其他人一样看一眼就移开,一直盯着那两个窟窿看,这一看,突然发现一个绿悠悠的东西在其中一个窟窿里晃动。开始她还以为是眼花,等她眨眨眼,再仔细看,不由退后两步,紧紧抓住身边李真诚的胳膊,力气之大,让李导痛得嗷嗷叫。 “门后面……门后面有东西!” “有东西!哪里?” 所有嘉宾和工作人员不约而同抬头看向那两个窟窿,却发现依旧是黑幽幽一片,没有任何光亮。 “语菲,你别吓人啊。”小咪拍了拍胸口,不禁爆了句粗口,“妈的,你一说那两个眼睛后面有东西,我一瞬间就想起来那个猫眼的故事了,吓死我了。“ “真的,真的有东西。” 李真诚安慰她:“别害怕,这里面没东西,我们事先都进去过好几次,把里面的垃圾都清理了。要不我们先进去,你在外面休息一会儿再进去?” 陈语菲求之不得,连连点头,李导便让司机留下来陪着陈语菲,自己上前去,推开了大门。 突然间,他听到了门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愣了一下,想仔细再听听,后面的小咪推了他一下:“李导,打头阵啊。” 李真诚回过神来:“哦,好。” 那声音顿然消失。 他心里有点发毛。踏进古宅的那一刹那,鬼使神差地抬头看了眼门上的匾额,匾额上书着四个繁体大字:行邀天宠。可那个宠字烂了上边,一眼看去,却像行邀天鬼,吓得他不敢再多看,低头走了进去。 大门之后,是一片残垣断壁。因为干旱的缘故,一进门,所有人都捂住了鼻子以免吸入扑面而来的灰尘。萧声声走在最后,她本身就有些过敏,也就多吸了两口空气,马上连打了七八个喷嚏。 这喷嚏一出,有如洪钟,和正午的太阳一起,驱散了所有人心头的阴霾。 “哎哟声声,你这喷嚏打得真好,我突然觉得这里有点人情味了。”小鲜肉佟秋明总是爱开玩笑,“大家说不是不是?” 小咪说:“在夸声声之前,你得先问下她身边的贝拉,有没有被喷上。” 萧声声转头,这才发现贝拉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一直跟着自己走。 听到这话,贝拉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点头什么意思?真喷上了?萧声声不由仔细打量她,她今天穿着一身软牛仔连衣裙,背着香奈儿荔枝纹包,简单的打扮却是精心打理过的,项链和墨镜都很打眼。萧声声却没注意到她身上价值不菲的配饰和包,刚刚她担心自己真喷到贝拉的时候,低头看了眼她的手臂,发现她带着一串很有特色的手链。 那个手链是金属的,式样有些民族风格,再仔细一瞧,是几个瓶子一样的东西手尾相连串成一串。 “贝拉,你这条手链挺有趣的。”萧声声随口夸了一句,“刚刚没有喷到你吧?” “没有。”贝拉不着痕迹的把袖子向下拉了拉,遮住了手腕。 “没有就好,不好意思。” 贝拉的动作被萧声声看见了,她不是个爱追问的性子,道歉后跟上了队伍。前面的几位嘉宾叽叽喳喳的,后面的萧声声和贝拉,还有小鲜肉佟秋明那个文静的兄弟佟秋辰,默默跟在后面。 这处古宅很大,整个宅子说是仿明清园林建筑,却是方方正正一个日字型,就布局来说,是实打实的阳宅。中间那道垂花门之前,有石山花园茶室客厅,垂花门后是内宅,这户人家的卧室书房都在垂花门后。 “我们今天主要在外宅活动。”李真诚在石山边停了下来,“这宅子大得很,后面还没收拾,等后面要拍摄的时候再用。” 小咪环顾四周,这宅子风吹日晒,又经过战争洗礼,就算收拾过,一路上满是石块沙土,路也不大好走,想仔细瞧瞧,这么一大群人蜂拥而上,也瞧不出个所以然,问:“我们就这么一间间看?” “当然不了。各位嘉宾、各位工作伙伴请注意!”李真诚接过助理递来的扩音器,“从踏进这处古宅开始,我们的征途就开始了!” 工作人员抱来一个箱子,摄影早已准备就位,李真诚说:“请八位嘉宾过来抽号,单号为一组,双号为一组,单双号分开活动,抽到9号的当双号。” “为什么9要当双号?” 李真诚说:“因为没有4啊。” 主播刘徽徽看到那个大红箱子,越看越瘆得慌:“抽号的话要是一组全是女孩子怎么办?” 她最近和陈黯交往频繁,两人早私下说过了,要分一组。陈黯人高马大又是武替,看起来比较有安全感。 小咪抱着胳膊冷哼一声。 “没事的徽徽,女同胞也是半边天,你看声声和贝拉,从走进这里开始,我就没看到她们白过一次脸。” “……” 萧声声正在发呆,听到这话有点懵。贝拉依旧站在一边,淡淡笑着。 “来来来,贝拉和声声你们先抽。” 导演把箱子拿到她们面前,贝拉问:“我先来?” 萧声声说:“嗯。” 贝拉伸出手一抽拿出来一看,脸色腾然变了。萧声声离她最近,看得最清楚。她视力最好,看到那个兵乓球上,写的是两个伍。 “嗨,单数!”李真诚凑过来一看。 贝拉却仿佛没听到一般,喃喃道:“有两个伍。” 李真诚说;“多写一个看得清,声声你来。” 萧声声走过去,掏出一个球,上面是一个玖。 李真诚说:“九五至尊,好好好好!开门红!” “……”生拼硬凑的九五至尊,萧声声没多大兴趣。她把球塞进口袋里,贝拉却拉住了她,“声声,你的球上有几个数字。” 萧声声拿出来一看:“一个。” 她仿佛看到贝拉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你不喜欢这个?要不我和你换?” “有什么用?该来的还是要来。”贝拉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转身走到一边,等待着她的队友。 在李真诚热情地张罗中,7位嘉宾很快分成了两组,姗姗来迟的陈语菲,也迅速抽完了号。单号是贝拉,小咪,刘徽徽,佟秋辰,双号是萧声声,陈语菲,陈黯,佟秋明。 这结果在大部分人看来糟糕透了,单号那组小咪一个大嗓门带三个闷油瓶,陈黯和刘徽徽这对有点苗头要发展对象的单双相隔,佟秋明佟秋辰两兄弟也没法在一组展现兄弟情,还有小咪这火爆性子和怕鬼娇弱女主播刘徽徽在一组,到时候有得闹了。 李真诚偷偷给贝拉说话:“贝拉,你嗓子这么好听,多说说话啊,你的粉丝都看着呢。” 贝拉说:“我知道的。” 李真诚又说:“我特担心小咪和刘徽徽闹不合,如果她们有了争执,还要麻烦你斡旋一下。” 贝拉说:“好的。” 李真诚非常放心贝拉,在交代了双方的领队工作人员后,节目组分为两组,开始参观这处古宅的外宅。 萧声声这组两男两女,陈黯年纪最大,外表看起来也最可靠,被组里推选为队长。四人商讨一下,决定先去参观客厅茶室等地方,那里没有灯,得靠白天把大致布局看一下。 因为萧声声入圈时间最长也参加过其他真人秀,陈黯还特意问了她的意见,萧声声说:“黯哥您做主,我没意见。” 她话音一落便来了短信,打开一看是李真诚发来的,李真诚发了几个喇叭,后面跟了一句话:“声声,记得多尖叫啊!” “……”萧声声默默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声声,我两一起走吧。” 陈语菲被吓过一次,这时脸还有些白。两位男嘉宾她还没了解,镜头前不敢太亲近,只有找到萧声声。萧声声点点头,表示可以,陈语菲连忙挽住她的胳膊。 萧声声有点尴尬,想挣脱开来,陈语菲却把她抓得越来越紧。 “声声,我没看错,真的。” 陈语菲说起刚刚的见闻,还在发抖:“那个窟窿里真的有绿光,我在想,这里就算没有什么鬼,会不会是什么狐狸之类的野兽……” “不会的。”萧声声安慰她,“李导他们来过好多次了,要真有野兽,肯定自己跑了。” “是幻觉吗?不可能的,真的不可能的,你听小咪说过那个猫眼的故事没,你通过那个窟窿在看它,它也在那个窟窿面前看你……” “……” 陈语菲用嘤嘤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出这句话时,萧声声感觉到手臂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是因为那个猫眼的故事,而是因为她突然想到了昨晚! 那个小鬼会不会也是一边吃东西一边趴在床头看着她! 这个念头一出,萧声声便发现自己不对劲了,她一个唯物主义论的支持者,怎么能这么迷信。她心里把二十四字核心价值观念了一遍,发现汗毛孔舒展开来,便把这二十四字,又复述给了陈语菲。 “告诉你一个特别有用的办法。” “什么?” “跟着我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陈语菲一听,果然忘了刚刚的事,一脸惊愕地看着萧声声。 “声声,你哪个年代来的?为什么还会背这种东西?” “多看几次新闻联播就会了。你想想新闻联播,那些播音员长得多么周正,播音多么字正腔圆,连音乐都自带浩然之气。“ 陈语菲有点傻了。这年头竟然还有年轻人这么认真的看新闻联播? “还怕吗?” “不怕了。” 陈语菲真不怕了,她想笑。想笑又不能笑,她憋着憋着,就特别想上厕所。 刚好这时双号组走到茶室前,门一打开,又是一片灰土。萧声声向后退了两步,捂住鼻子。 这茶室坐北朝南,光线充足,分为前中后三室,因为光线通透,陈黯等人便大胆进去了。萧声声不想进去,站在外面咳了几声。陈语菲也不想进去,她想上厕所。 陈语菲问带队的工作人员:“我们上卫生间怎么办?” 这一问,工作人员有些不好回答了。 “这个……我们本来准备要采购一个移动卫生间,可是手续出了点问题。所以可能要麻烦你们先用这里原来的厕所。” “这里的厕所??这里有厕所吗?”这可是民国时期的建筑! “有的。”工作人员有点尴尬,“或者你们回大巴上上卫生间。” “回大巴吧。” 陈语菲才不想用这快百年历史说都不定都成了精的茅厕,决定回一趟大巴。她不想一个人找路,便叫上萧声声,两人找工作人员要了份地图,去找卫生间。 下午三点的古宅,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这里没有鸟虫,没有绿树红花,只有满地的沙土枯木,偶尔风吹来,才有一点沙沙的声音。 “声声,我们走石山这边吧。” 按照地图所示,她们从西北角到大门,还要走刚刚经过的阴暗的回廊,绕整整半圈。陈语菲想从外宅中间的石山穿过去,一来快,二来阳光下,她比较有安全感。 萧声声用纸巾捂住鼻子,算是默许了。 两人踩着碎石,小心翼翼走进石山入口,这处石山她们刚刚从外面走了一圈,直径不过30米,穿出来,大概只要半分钟。 “我看看,刚刚我们是从北向南直行,然后向左转弯直行5米向右转弯,那我们应该还是向南啊,怎么不对呢?” 走了大概两分钟,陈语菲发现不对劲了。她拿着地图,又开了手机导航,可是手机导航却指示她向回走。 “错了吗?” “我也记得和你一样。” 萧声声拿过地图,她掏出手机开了导航,也指示她们往回走。 萧声声思考片刻,说:“语菲,你相信现代科技还是相信这份地图加上我们的记忆力?” 陈语菲说:“容我说一句,这些导航有时候真的很垃圾。” 萧声声说:“那继续顺着路走吧。” 两人又走了快十分钟,终于看到了一面白粉墙,陈语菲快忍不住了,连忙向外冲去,接着,萧声声听到她高兴的声音:“声声,我看到门了!我就说走石山比较快吧!” 萧声声一听终于找到门了,心里也有点开心,她加快步子,跟上了萧声声的步伐,而当她刚走出石山时,却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陈语菲背对着她,指着大门上那两个黑窟窿,全身如抖糠筛一般剧烈的抖动着—— “它,它又在那儿——在那儿——那个绿色的眼睛——” 大概是核心价值观给了萧声声勇气,她飞快冲了上前去推开门:“在哪里!” 这时,只听一声憨憨的:“叫个屁啊!” 一盆冷水迎面泼来,把萧声声浇成了落汤鸡。 第7章 恶女(六) 萧声声气得要命。她用袖子擦了把脸:“谁这么无聊!” 她肯定有人在恶作剧!刚刚那个声音!太让人生气了! 而等她擦干脸,眼前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时,整个人却如坠冰窖。 她的眼前没有大巴,没有土路,没有门外的山丘,而是一面绘着饕餮照壁!饕餮的血盆大口正对着她,仿佛要加她连皮带骨一起吞下—— 这是内宅! 萧声声顿时吓得不敢动弹,她不敢向前,也没有意识向后,她连骨头,都在发出咯咯咯的颤动声。 就在此时,有什么东西在身后拍了她一下,萧声声身子一挺,连脖子都僵住了。 鬼打灯? 传说中,人的肩膀有三盏灯,一盏在头顶百会穴处,另两盏在左右肩膀上。这三盏灯是人身上的阳火,能让人百鬼不侵。如果晚上走夜路,有人在背后叫你的名字或者拍你的肩膀,千万不能回头,一回头,灯便灭了,会招来魍魉鬼魅,惹上血光之灾。 萧声声喘着大气,心脏一下又一下,剧烈地跳动着。她该怎么办?回过头去背核心价值观?对着鬼哼新闻联播? 突然,脑海里突然蹦出一句话来—— “用人民币甩它一脸,你看他服气不服气!” 对!人民币! 方芳曾经告诉过她,晚上睡觉的时候,如果做恶梦会放一张崭新的人民币在枕头下,太//祖护体,一夜无梦。 试试! 萧声声病急乱投医,朝口袋一摸,掏出一把零钱转身就朝身后的东西甩过去。 “滚开你这个怪物!!!!” 身后的“鬼”被人民币甩了一脸,发出哇哇的叫声。 “啊啊啊啊你干嘛!” 这声音分外熟悉,萧声声定睛一看,竟然是小咪! “你在这里干什么!吓死我了!”萧声声又气又急,她伸长脖子一看,没看到陈语菲,又担心地问道,“语菲呢?语菲人呢?你没看到语菲吗?” “语菲啊,她……”小咪擦好脸,本想说些什么,一瞧狼狈不堪的萧声声,顿时傻了。 “声声——你——” 她气冲冲地跑到照壁前面,冲着内宅喊道:“佟秋辰,你给我滚出来!” 一个男人从照壁后面慢吞吞地走出来,正是平常文文静静的佟秋辰。他看到萧声声,也愣了一下,随即看了小咪一眼。 小咪叉着腰,把他痛骂了一顿:“你这人怎么回事啊!说好了就是开个玩笑!你干嘛拿水泼声声!她这样子还怎么拍节目!” 开始萧声声听得云里雾里,后来从小咪的痛骂中,她才渐渐听出了端倪,顿时火冒三丈。 从大门前绿窟窿里的绿光开始,这就是彻头彻尾的一场闹剧! 原来昨晚萧声声和贝拉一言不发离开,让其他几位嘉宾误以为她们不太合群,小咪是个爱开玩笑的性格,便说要跟萧声声她们开个玩笑,方便大家交流感情。和小咪以前就认识的佟家兄弟以及陈语菲自然加入其中。陈语菲说看到了见到绿光引起大家的注意,然后和萧声声或贝拉分为一组的语菲便借口上卫生间,拉着萧声声绕到内宅前那里,语菲装作再次看到了绿光,诱引萧声声去开门,最后小咪从背后吓她,佟秋辰从内宅里吓她,来一个双面夹击。 即使是老干部脾气,萧声声都气得不得了:“你们怎么回事?这里是随便开玩笑的地方吗?这里是凶宅啊!” 小咪小声嘀咕:“你不是不怕鬼么……” “不怕鬼也不代表我愿意被你们这么开玩笑!” 小咪白了佟秋辰一眼,用眼神埋怨他不该用水泼萧声声。佟秋辰低下头,没有吭声。 “哎,你这衣服怎么办啊。“小咪也发愁了:“这还在拍节目呢。“ “算了,今天我不拍了。” 萧声声不想理他们:“我给导演打个电话,先回去换衣服。” 萧声声转身想走,小咪拉过她:“对不起,声声,真的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跟你开玩笑了。” “算了。” 小咪忙不迭的道歉,萧声声也不好再计较:“不光是对我,对其他人也别这样,胆子小的得被你们吓出心脏病出来了。 ” “声声,我送你出去。” “不用了,你们回组吧。” 这时开始起风了,萧声声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不禁打了个寒颤,小咪又开始埋怨佟秋辰:“你还是不是男人,用水泼人家姑娘!” “算了,也别说他了。”萧声声阻止小咪:“你也没立场说他,本来也是你组织的,不是吗?” 小咪不敢说话了。她和佟秋辰二人跟着萧声声后面,把她送出了石山,然后目送她走到正门那里,才返回了外室。 萧声声打开门时,刚好和陈语菲碰面,陈语菲看到一身湿漉漉的萧声声,脸赤了又白,低头揉着衣角,不知道说什么。 “演技挺好的。”萧声声冷淡地说,“会红。” “声声。” 陈语菲抓住擦身而过的萧声声:“对不起声声,我当时确实急着上卫生间,看到你向内宅门跑就走了,你这是怎么了?掉水坑里了?” 一语既出,又觉得哪里不对:“这里没水啊!” “佟秋辰泼的。” 萧声声说:“算了,也怪我和贝拉那天太自我,没和你们多交流,以后我们多聊聊。” “对不起……” 和小咪一样,陈语菲也不住道歉,萧声声说了很久的算了,才脱身而出,向大巴走去。 “师傅,能不能先送我回去。” 司机师傅正在抽烟玩手机,看到一身*上车的萧声声,惊呆了:“你怎么了?” “被人开玩笑泼了一瓶水。” 司机说:“泼你一身水?一瓶水泼的?你这头发衣服全湿透了,起码得五瓶水吧。” 萧声声站在车门口,又一阵冷风吹来,她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直觉告诉她,哪里不太对。 当时她推开门时没注意佟秋辰到底站哪里,就注意到一盆水泼向自己,等她擦干脸上的水,佟秋辰已经消失了。 他的动作有这么快?还有那个声音?那个憨憨的声音出自佟秋辰?还有水?这里没有井没有自来水,究竟是哪里取来的这么多水? 萧声声不敢再想,匆匆上了车,抱着胳膊默念核心价值观,她不断暗示自己,这是一场闹剧,这世界上没有鬼,她不该怕鬼。 这种状态直到她回房间冲上热水澡的时候,才有所缓解。萧声声仰头沐浴在氤氲的水雾中,温热的水在她身上冲刷,终于让她心头的寒意消失殆尽。 这是二十一世纪了,有电有水还有互联网,为什么还要搞过去那套封建迷信?若世上真有鬼,中国上下五千年,那得有多少鬼?韩国鬼和朝鲜鬼是不是也用三八线划分?阎王冥王死神阎魔阿努比斯这些鬼老大哪一位才是鬼联合国秘书长? 萧声声如此想着,最后自己都差点笑了。 相信科学,相信唯物主义。 萧声声给自己吃了颗定心丸,关了热水,擦干身体。她用浴巾和浴帽包裹好身体,拿出护肤品,涂个睡眠面膜后好好补一觉。 因为贝拉一直占用卧室里的卫生间,所以萧声声一直用客厅里的卫生间。现在贝拉不在,萧声声懒得进出,便还是用卧室里的这间。她对着镜子哼着歌涂完面膜,想把面膜盖合上,眼盯着镜子手没拿稳,盖子从洗手台上滚了下来,掉进了一边的垃圾桶里。 “……” 还好还好。萧声声低头看了一眼,卫生间垃圾桶里的垃圾并不太多,她弯下腰,拨开两片卸妆棉想找面膜盖,却看见这里面竟然扔了一个薯片袋子,薯片袋子中,还有几只用过的檀香。 昨晚吃薯片的是贝拉? 她抽出一只檀香,放在鼻下嗅了嗅,正是昨晚贝拉身上的味道。 萧声声觉得有点奇怪,难道贝拉梦游吗?焚香吃薯片叫妈妈,然后第二天起床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不关自己的事,但是萧声声认为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贝拉。梦游不是大问题,可是一旦出事,问题就大了。她把檀香扔了回去,捡起自己的面膜盖子冲过水后,回卧室补觉。 这一觉睡到了晚上8点,听到门外有动静,萧声声才醒,她换好衣服出去吃饭,却没看到贝拉的影子。一个工作人员知道她下午被泼了水,问她:“声声你还好吗?没感冒吧?” “谢谢,我挺好的。对了,你看到贝拉没?“ “哦,贝拉有点事,拍完节目直接去市里了,大概明天才能回来。怎么了,你有事找她?” “没事。” 萧声声竟然松了口气,今晚她可以睡个安稳的觉了。她吃完饭,在楼下看了会儿电视,小咪和陈语菲带着一大包零食来给她道歉,萧声声连声说不用,那包零食还是被塞进了她的怀里。 萧声声没法拒绝,只有抱着一大袋零食上了楼。 因为没什么事业心,她已经放任自己吃胖了不少,后来被方芳强制要求减肥,减肥万分痛苦,比让她戒掉零食还痛苦,萧声声回了卧室,把这包零食扔进了角落里。 又是一个无聊的夜晚,萧声声看了会儿书,在11点准时关灯睡觉。因为下午睡过的原因,她盯着天花板发了很久的呆,才迷迷糊糊睡着,就在她终于进入梦乡时,窗帘突然飘动了一下,一团黑影嗖地窜了进来,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那团黑影在屋子里环顾一圈后,在那包零食前停下。 一只小爪子伸向零食袋,突然又缩了回来。过了一会儿,再伸过去,然后又缩了回来。接着,黑影似乎哼了一声,站起来转过身,跳上了床,蹲在了萧声声枕头边。 黑影居高临下的看着熟睡的萧声声,一条大尾巴垂下床,左右摇摆着。 萧声声朦胧间只觉得脸边有点痒,像是小猫用尾巴挠她似得,她翻了个身,面朝着黑影,抓了抓自己的脸,黑影担心两人撞上,向后挪了一步,可惜它忘了身后是床沿,一脚踏空向后倒栽过去,只听扑通一声,接着萧声声含含糊糊的声音响起—— “谁???” 她被声音吓醒,慌忙地拉开床头的灯,环顾四周却见一片平静,再一低头—— 这可不得了!她床下竟然躺着一只摔晕的小浣熊! 第8章 恶女(七) 这比进一个贼更让萧声声感到惊愕,她愣了一会儿,接着意识到了什么,马上起身想用衣服包起小浣熊,没想到刚手一碰到小浣熊,小浣熊竟然醒了,它坐起来缓了会儿劲,萧声声想用衣服罩住它,小浣熊飞快踹了萧声声一脚,肥肥的身子灵活无比,在萧声声再次准备抓它的时候,狂奔到窗边,跳上窗台跑走了。 “……” 萧声声默默看着自己被抓破的睡衣袖子,这玩意儿长得可爱,可真心凶残,这一抓,抓破了她大几千的睡衣。 经过这一闹,萧再也没法睡了。去换了新睡衣,洗完手,她躺回床上,打开了手机浏览器,想搜搜小浣熊。 百科上说,这是一种产自北美洲的动物,因为喜欢在水中洗食物,所以叫浣熊。这小东西长得可爱,却是十足的害兽,偷东西打洞无恶不作。 真的蛮可爱的,萧声声放下手机。是从动物园来的吗?看来她明早得给动物园打个电话。 这时,窗户处突然传来飒飒的风声,萧声声抬头一看,一个毛茸茸的尾巴尖从窗帘处探出来,原来这小家伙还没走。 萧声声装作没看见,又拿起手机,用余光扫着窗外。 接着,一只尖尖的耳朵也露了出来,小家伙躲在窗帘后,偷偷看着她。 它为什么想进来?萧声声心里有些奇怪,她扫了一眼房间,突然看到角落的零食,顿时恍然大悟—— 这小浣熊是来找东西吃的! 萧声声下了床穿上拖鞋,走到零食袋边,拿出一袋饼干撕开,小浣熊这时已经跳下了窗户,蹲在角落处,警惕地看着她。 “过来。” 萧声声拿出一袋饼干,用上自己最温柔的声音:“这里有饼干,你吃不吃?” 小浣熊扭过头不看它。 “真不吃?”萧声声发现这小东西似乎听得懂人话。 小浣熊还是不理她。 “那我放回去了。” 萧声声作势要把饼干放回去,小浣熊顿时急了,奔过来在她脚边蹲了下来。它圆溜溜的眼睛盯着萧声声,不伸爪子,也不叫。 萧声声半蹲了下来,把饼干喂到它嘴边。小浣熊这才勉为其难地伸出前爪把饼干抱在怀里。 “吃吧。” 这么晚跑到她的房间来,这小东西应该是饿坏了。萧声声又拆了一块饼干,准备等小浣熊吃完喂给它,谁知小浣熊抱着饼干也不往嘴里喂,左右张望的不知道在找什么。 “不吃吗?那吃别的?” 萧声声拆了袋格力高,抽出一根递给小浣熊,小浣熊还是不接,而是叼起那块饼干跳上床头柜。 床头柜上除了灯之外,还放着萧声声的水杯,萧声声抬头看过去,顿时明白了——这小浣熊是想洗饼干。 原来真会洗啊,萧声声从零食袋里翻出一盒奶茶,拿出里面的奶茶包和调料,把自己水杯里的水倒了进去,小浣熊果然拿着饼干,和人吃火锅似得,在水里涮了涮。 萧声声被逗笑了,小浣熊收回爪子,瞪了她一眼。 “你涮了饼干怎么不吃?” 小浣熊涮好了饼干,也没打算吃,叼在嘴里,和萧声声大眼瞪小眼。 两人互瞪快一分钟,萧声声以为它不爱吃这块饼干,又把刚刚那根格力高递过去:“要不吃这个?“ 小浣熊还是瞪着她。 它要做什么?萧声声有些费解,难道连格力高也不喜欢?萧声声只能这么想。她从床边站起来,准备把那袋零食都提过来。 就在她转过身后,她听到身后传来嚼饼干的声音。 原来是不想让我看到它吃东西,萧声声觉得有点搞笑,也许这是野生动物的习性,可她莫名就想起以前在网上看过的一个词——傲娇。 萧声声等小浣熊吃完才坐回床上,又塞了它一块,小浣熊却推开那块饼干,叼走萧声声拿着的那根格力高,依旧是洗洗涮涮,然后盯着萧声声,萧声声抬头两眼看天,小浣熊嘎嘣嘎嘣把巧克力棒吃完。 萧声声用余光盯着小浣熊的一举一动,突然起了坏心眼。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突然想捉弄一下这小家伙,大概是它太可爱了,看着它憨态可掬的样子,萧声声忍不住就想逗逗它。 她从包里取出一盒泡腾片,拿出一颗递给小浣熊,小浣熊毫不犹豫,拿起就往奶茶杯里涮,只听嘶嘶嘶嘶几声,水杯里突然冒出大量气泡,吓得小浣熊赶紧把爪子抽出来,接着,一大片泡腾片在小浣熊眼皮子下,消失了。 消失了?? 小浣熊不相信,两爪子伸进杯子里捞,萧声声在一边笑得滚倒了床上。 “哈哈哈哈哈哈,太可爱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出了眼泪,好不容易才撑起身子,抽了张纸巾想帮小浣熊擦爪子,没想到她刚坐起来,一杯带着甜橙味的水迎面泼来,淋了她一脸一身。 杯子乓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小浣熊气呼呼地跳下了床头柜,从窗台逃走了,萧声声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她用纸巾擦干自己的脸,突然想起白天被泼的那件事—— 这小浣熊泼水的手法和佟秋辰简直如出一辙,也不知道是不是佟秋辰偷偷带来的宠物。 这晚没法睡了,萧声声又去洗了澡,换上第三套睡衣,把弄湿的床单用毛巾擦干净后吹干,等她打理完毕,天都亮了。 萧声声准备先问问工作人员和村民,如果不是村里哪家养的浣熊或是工作人员带来的宠物,她便给林业部门打个电话或者联系动物园。 早上吃早餐的时候,萧声声问王奶奶,村里有没有人养浣熊。 “浣熊?”王奶奶年纪大了,除了猫狗鸡鸭,认识的东西并不多。 “就是这种动物。”萧声声掏出手机搜索出浣熊的图片,递给王奶奶,王奶奶接过来,皱着眉头仔细地瞧。 “这不是动物园里的小熊猫吗?怎么可能有人养。” “不是小熊猫,是浣熊。”萧声声把昨晚的经历说给王奶奶听。王奶奶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你确定不是黄皮子吗?就是你们说的黄鼠狼,这玩意儿可邪门了。” “不是,我看得很清楚,就是浣熊。” 王奶奶说:“没有,我们这里都是看家护院的土猫子土狗,你说的什么浣熊是没有的。要不晚上今晚我让我儿子去守守,看能不能捉到。” 萧声声说:“这个倒不必了,我去问问别人吧。” 这只浣熊这么亲人,肯定不是野生的,萧声声又问了一圈工作人员,都说没见过,最后她特地去找了佟秋辰,佟秋辰看着她,欲言又止。 萧声声看他这幅表情,以为真是他养的,说:“秋辰,你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只是过来问问情况,顺便想给你说一声,要按时喂它,昨晚看到它时,大概是饿坏了。” 佟秋辰说:“浣熊不是我养的。” 这小哥憋了这么久才憋出这样一句话出来,萧声声有些无语:“好吧,那我去打电话给林业局和动物园。” 佟秋辰连忙叫住萧声声:“声声,你等一下。” “什么事?” 萧声声急着去打电话,佟秋辰突然拽住萧声声,他力气有点大,萧声声被他一拉,差点摔地上。 “对不起。” 佟秋辰连忙扶起萧声声,萧声声抬头,正对上佟秋辰的脸。 佟秋辰和他一母同胞的兄弟佟秋明长得很像,不过他的皮肤白净一些,还有气质比较安静一些。 还有…… 第一次见面,萧声声就觉得他肯定还有什么东西和佟秋明不一样,这时离得近,她才发现,他们在面容上有一个相当大的差别——佟秋辰眉心之处,蓝色的静脉特别明显,就像有人在他的眉心用笔画下了什么符号一般。 “你这里怎么有东西?”理智告诉萧声声不该问,她却像鬼迷心窍一般,指着自己的眉心问佟秋辰。 佟秋辰脸色一变,手一松,萧声声本来就没站稳,这下栽在地上,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佟秋辰赶紧弯下身再次把她扶起来:“对不起声声。” 萧声声叹了口气:“从前天来,我在这里听到的最多的话,就是对不起。不过也要给你说声对不起,我不该随便问。” “也没什么可说的。”佟秋辰把萧声声扶到沙发上坐下,“就是静脉曲张而已,有的人腿上手臂上也有。不过平常别人都看不出来,今天竟然被你发现了。” “大概我视力比较好吧。” 萧声声揉了揉小腿,佟秋辰有点紧张:“你要不要去看医生?” “不用,我坐会儿就行。” “我去给你倒杯水。” 佟秋辰给萧声声倒了杯水后回了卧室,没过一会儿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黄色的八角形布袋。 “我听说你过来什么都没带,刚好我这里多了一个护身符,你拿着用吧。” “符?” 萧声声接过来一看,竟然是个八卦符。 佟秋辰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也不是说什么封建迷信,敬鬼神而远之,这话总归没错的。你就当我送这个给你道歉吧,为我刚刚没扶好你。” “……” 送符给人道歉?萧声声交际不多,但她也知道,把护身符送人当做道歉赔礼,这大概十年遇不上一出。可佟秋辰言词陈恳,萧声声只有硬着头皮收了下来。 “谢谢。” “借花献佛而已,我这也是表姐送的。” “嗯。”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说完正事就开始发呆,萧声声忍着一屋子的尴尬,等休息好了,第一时间道别,回了居住的王师傅家。 走得太匆匆,她没有看到佟秋辰目送她离开时,有些担忧的眼神。 第9章 恶女(八) “声声,你回来了?”王奶奶去老姐妹家串门回来,刚好遇见萧声声,“你问了别人了吗?浣熊哪里跑来的?” 萧声声说:“节目组的人都说没有,我刚给林业部门打了电话,那边给了我一个紧急号码,说今晚如果再遇到疑似动物入室,可以打这个电话。” “哦,这就好。”王奶奶准备去做饭,路过楼梯时,看到鞋柜上的鞋,“哟,贝拉也回来了。” “贝拉回来了?”萧声声走到楼梯口一看,果然看到贝拉的鞋,“那我上去收拾一下,昨晚房间被那只小浣熊弄得一团糟。” 她换好鞋子上了楼,没想到卧室门紧闭着,萧声声以为贝拉在睡觉,蹑手蹑脚走到门边,手轻轻拧住门把手。 门发出咔哒一声,可是门却没打开——贝拉把门锁住了。 难道在换衣服?萧声声不疑有他,敲了敲门:“贝拉,你在吗?” 里面没人做声。 萧声声又加了些力气敲门:“贝拉!” 好一会儿,门里才传来幽幽一声:“等一下,我换个衣服。” “哦,好。” 说是一会儿,萧声声起码在客厅里等了快二十分钟,门才打开。 贝拉穿着一件长款衬衫,没有化妆,看起来有点憔悴。 萧声声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她不禁朝贝拉看了一眼。 贝拉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例假来了?这是萧声声的疑问,而贝拉看向萧声声的眼神,则有些不可捉摸。 萧声声不是多事的人,刚刚才吃了一亏,现在更不可能问,她问了一句“你吃了早餐吗”准备走到窗边去,把包挂架子上。 “你站住!” 贝拉突然发声,叫住了声声。 “嗯?” 萧声声回头,却看见贝拉一脸愠色地盯着自己,她的瞳孔犹如猫一般突然间放大,黑色的瞳仁占据了眼睛的大半部分,幽深得见不到底。 萧声声没由来地打了个寒颤。 “声声,你是不是去过什么佛寺或者道观?你身上有种好奇怪的味道。” “很奇怪?”萧声声抬起胳膊闻了一下,“没有味道啊,早上我就去串了个门。” “真的有。” 贝拉看样子也想过来闻一下,却因为某些原因,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盯着萧声声。 萧声声觉得贝拉的一言一行都透着古怪:“贝拉,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贝拉就像没听见一般,问:“你真的没去过?” “真没去过。”萧声声把包挂在架子上,突然间想起什么,“哦,我想起来了,我有这个东西。” 她从包里摸出刚刚佟秋辰给她的那个护身符来:“是这个——” 萧声声刚想问问是不是这个护身符里包了香料所有有东西,谁料贝拉却突然疯了一般的冲上来,夺过萧声声手里的护身符! “信这些鬼东西做什么!” “贝拉!” 萧声声被贝拉歇斯底里的举动吓了一跳,她压根没看清贝拉是如何夺走她手里的护身符,又是如何从包里烦出打火机。火苗腾地从贝拉手里燃起,跳动的火焰中,贝拉的脸极尽疯狂之色。 萧声声这才反应过来,她是不爱发火的脾气,这回却不知被什么点燃了,怒火蹭地一下冒出来:“你是不是有毛病?我的东西你问都不问一声抢过去就烧掉?” 护身符的灰烬一块块掉在地上,火焰也渐渐熄灭,贝拉把烧得只剩红绳的护身符扔进垃圾桶里:“声声,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刚刚疯狂的举动就像抽走了贝拉的魂,她疲倦地说:“我困了,要睡一会儿,你要休息就小点声音,要出去就快一点出去。” 萧声声气不打一处来,亏她还想提醒贝拉梦游的事,现在就凭她这个态度,萧声声只想离她远一点。 “行,你睡吧。” 萧声声卷走自己的被子,惹不起她逃得起,她是来工作的,不是来惹上是非的。 借口自己浅眠,萧声声向王奶奶另外借住了一间房。所有能睡的房间都安排了人,萧声声只有去了四楼,王奶奶带着媳妇和萧声声收拾了一晚上,阁楼间终于能住人了。 “哎,委屈你了。”王奶奶看着四周脏脏的腻子墙,叹了口气:“你一个大明星,竟然住这种地方。” “您别这么说,这里挺好的。”萧声声本来就不爱热闹,一个人住反而自在,“节目后期天气再热点,弄个电扇就行,山里天气凉。” “我再去给你找个干净的蚊帐。”王奶奶让自己的媳妇继续招呼萧声声,“弄完了下来吃晚饭。” “麻烦您了。” 萧声声继续收拾行李,王家媳妇过来替她打下手:“声声,我问个不该问的问题,你搬出来,是不是和那一位有关?” “哪一位?”萧声声知道王家媳妇说的是贝拉,只是她不想闹出麻烦,装作不知道。 “就是李小姐啊,说真的,我觉得她古怪得很,我小孩从来不认生的,可是他看到李小姐就哭,刚刚我抱着她上三楼来找东西,走到你们住的那一间前,我小孩哭得撕心裂肺,手抓着我的肩膀,把我肩膀都抓红了。李小姐估计嫌吵,隔着门吼了一句,把我小孩吼得不敢哭了,蜷在我怀里发抖。” “可能是她看起来凶吧。”萧声声随便找了个借口,“我以前也不受小孩待见。” “怎么可能,我小孩可喜欢你了。” “要是他还大一点,估计会更喜欢我。”萧声声指了指行李箱边那一大袋零食,“等会儿带点下去吧,这是其他嘉宾给的,我吃不完。” “这怎么行。”王家媳妇客气道。 “没事,拿着吧。” 萧声声翻出一个塑料袋,给王家媳妇装了一些薯片软糖,王家媳妇连连道谢,帮她麻利地收拾好行李后,下楼去帮王奶奶了。 萧声声全身酸痛地在硬板床上坐了下来,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好多年没睡过木板床了,今天忆苦思甜。 萧声声躺了下来,窗外夕阳渐渐沉了下去,不知不觉间,她竟然睡着了。 她梦见三年前她拿下最佳歌手的那刻,奖杯接到手里确实却是毛茸茸一团,低头一看,却是昨晚那只小浣熊。萧声声惊喜又惊吓,想把小浣熊藏进礼服裙里,小浣熊却不干,满场撒欢,萧声声吓得奖也不敢领了,提起礼服下摆拧着小熊猫就往林业局跑,林业局的领导热心地接待了她,并感谢她提供野生动物情报,小浣熊被关进了铁笼子,它靠在锁链边,藏在黑眼圈里的双眼中,是生无可恋的表情。 萧声声有点心软:“要不我带回去养着?” “不行,它成精了。”领导在批文上刷刷签字,“普通话三级的小浣熊精。” 小浣熊嘤嘤嘤。 “我不相信!”萧声声护犊子心起,听到领导这话,反驳道“上头都有文件了,建国后动物不能成精!它不会说话!” 小浣熊爪子扒着铁栏杆叫她:“声声!声声!” 萧声声想揍扁这拆她台的小东西,我这是在救你啊!还不闭嘴! 可小浣熊就是一声声叫着她,萧声声的身子突然弹了一下,整个人都清醒了。 原来是梦啊…… 萧声声坐了起来,门口是王奶奶的声音:“声声,吃饭了。” “哦,我起了。” 萧声声拿出镜子,梳好头发,又补了个妆,这才下楼。走到三楼楼梯口的时候,王家媳妇提着一个黑色的垃圾袋,匆匆忙忙上楼来,差点和她撞上。 “声声!” 抬头看到萧声声,王家媳妇连忙左右环视一周,把萧声声拉到一边,“我就说吧,李小姐肯定有问题!” “嗯?你说什么?” 萧声声完全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王家媳妇打开黑色垃圾袋:“你看!” 垃圾袋里除了一些化妆棉洗脸巾外,还有几张写着奇怪文字的染血的纸条,一把一次性刀片,几只用掉的檀香,一个被拆得七零八落的玩具。“ “吃晚饭前,李小姐突然叫住我,问我儿子有没有什么玩具,她要买几个,我正奇怪想问为什么,她突然扔给我好多钱,大概有两三千,说快点拿来,我就去给她找了几个玩具。吃晚饭的时候,我小孩开始闹,我拿玩具逗他,结果发现那个他最喜欢的不小心给李小姐了。我问李小姐能不能拿回来,她一副特别瞧不起人的样子问我是不是嫌钱少了。我当时气不过,准备偷偷进你们房间用钱把玩具放回去,结果找来找去没找到,后来打开垃圾桶的时候,我竟然发现玩具在这里!还有这些东西!” 王家媳妇又气愤又有些害怕:“她竟然在我们结婚的房间里养小鬼!” 养小鬼? 这个词萧声声听过,但是绝对没遇上过,看王家媳妇这么笃定,更是一头雾水:“你怎么知道她在养……养这些玩意儿?” “我怎么不知道!我以前有个同事,她就爱看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看了还给我们讲!刚刚我又问了她,我没说是节目组的,然后我同事让我离李小姐远一点,说用血供奉的,不是一般的小鬼!我上来找你,是想让你带我去导演那里,我要反应给你们导演!虽然我们家也不大信这东西,但这血啊鬼啊,不是上门送晦气吗?” 这情况有点复杂,萧声声有点懵,还好她脑子清醒,连忙安抚住王家媳妇:“这事我来解决,你把垃圾袋给我。” “你解决?声声,你要怎么解决?” “相信我,我认识她好几年了。” 王家媳妇狐疑地看着萧声声,有些不相信她。萧声声说;“嫂子,这个圈子浮躁的很,有些人想一步登天可惜没天分又不想努力,所以经常整些歪门邪道,关起门来别人是不会管,可是影响工作,那就不行了。贝拉只是一时糊涂,加上最近可能工作忙睡不太好导致脾气古怪,我和她聊聊,让她把这些东西都弄回去。” “你确定你行?”萧声声的表情太陈恳,王家媳妇对她从怀疑到变成了将信将疑。 “相信我,两天之内给你解决好,如果解决不了,你去找导演,我会我的自大付出代价,贝拉也会。” “行吧。”都说到这份上,王家媳妇只有点头同意,她把垃圾袋递给萧声声,说,“你小心点,万一碰上什么事,记得叫我和我老公。” “知道了,谢谢嫂子。” “我要谢你才对。” 王家媳妇又看了一眼卧室,摇头说了两声晦气,下了楼。萧声声把垃圾袋系好放回房间,下楼先吃晚饭,贝拉吃得慢,萧声声吃了一半后,她才吃完,慢吞吞回了楼上。萧声声赶紧扒完碗里的饭,跟着她上了楼。 “贝拉。”萧声声追上了贝拉,“我们聊聊?” “你要聊什么?” “聊聊我们没怎么交流的这几年吧,好久没和你聊天了。” “好。” 贝拉推开门,萧声声去倒了两杯茶,跟在她后面进了房间。 贝拉在床边坐了下来,萧声声坐在梳妆台边。其实萧声声也不知道该聊什么东西,但她想知道贝拉最近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沉迷这种奇怪的爱好。 于是她斟酌很久,才能问一个问题,两人的聊天,竟然是沉默居多。 “你有没有想过要红?”问出这个问题时,萧声声的心都跳到了嗓子口。明星那些拜佛养鬼的传闻多半基于名声利益,贝拉要是说了实话,她方便继续问。 “红?你不想红?”贝拉仿佛听到了笑话,“会有明星不想红?” “可能吧。” “反正那个不想红的明星不是你。”今天的贝拉说话特别冲,“好歹是赢了总冠军拿到最佳女歌手的,爬到那么高摔下来,会不想爬回去?” 贝拉的话,深深刺中萧声声,她突然站起来,怒道:“我想不想爬回去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我不会和你一样迷信歪门邪道!” 萧声声去了卫生间,把那袋垃圾提出来放在贝拉面前:“住别人家,就要遵守别人家的规矩。你要么在这里专心工作,要么回家专心养你的小鬼。” “小鬼??你说我养小鬼?” “你养什么都和我无关,不过我希望你拧清点,不要耽误我们所有人的拍摄进度。” “你懂什么!这不是小鬼!”贝拉根本不听萧声声的劝告,嘴里一直念着莫名其妙的话,萧声声不想在听,带着垃圾走出房间。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连那些供奉小鬼的东西都扔掉。你有很严重的梦游问题,我想你该去检查一下了。”萧声声临走前关上了门,把空间留给贝拉。贝拉如果还有理智,聊了这么多,她应该会反思一下。 但是直到睡觉前,萧声声没有看到贝拉出门,贝拉也没给他打电话或者发信息。萧声声准备明早再去看看情况,今天她累了,想早点休息。 大概是因为和贝拉聊了很多过去的缘故,今晚她竟然梦到了几年前,那也是一个初夏,萧声声练完声回到酒店时,看到盖着一条空调毯,睡得十分香甜的贝拉。 那时候的贝拉还带着一些孩子气,脸蛋肉嘟嘟的,和她的声音一样可爱。两人从海选到50强,一路过关斩将。从少女的友情到异样的情愫,萧声声把那份感情埋在心里很久了,直到现在看到睡着的贝拉,终于爆发了出来。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呢?喜欢一个人,每天心里都是甜甜的,萧声声在贝拉床边蹲了下来,看着她熟睡的样子,恨不能一生一世就这样了。她在拇指上印了一个吻,偷偷贴在贝拉的眉头上。 这是她们唯一的亲密接触。 就在萧声声为这亲密接触窃喜的时候,贝拉突然睁开了眼。 “声声?” 萧声声尴尬地站了起来,没想到贝拉突然坐了起来,空调毯滑下,萧声声惊讶地发现,贝拉竟然真空上阵,穿着一件暴露的睡衣。 “有什么事吗?”贝拉伸了个懒腰,“我们出去说吧。” 这发展太快,萧声声有点跟不上,贝拉却不容她所想,拉着她要出去。 出去?这里就是酒店房间,贝拉穿得这么暴露,她们要去哪里? 潜意识告诉萧声声,有什么不对,可是贝拉紧紧拉住她,声音越来越诱惑,越来越缥缈。 “出来,出来你就知道了。” 门轰得一声关上,萧声声踏入一片黑暗。眼前贝拉的背影突然间缩小,扭曲,变得越来越狰狞,萧声声知道事情不对劲,想张大嘴呼叫,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叫不出来。 “救……” 她冷汗涔涔,全身冰凉,就在贝拉周身发出咯咯咯笑声准备转头的时候,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凌空飞来,一屁股坐在她的脸上。 萧声声被压得呼吸都有些困难,她捂着胸口在黑暗中醒来,只听叽叽两声,什么东西从她来脸上滚了下来,咕噜一下栽进了床边的零食袋里。 随即,萧声声才意识到那是什么,她连忙拿过手机,打开电筒,一只小浣熊挣扎着从零食堆里爬出来,这回这小家伙没摔晕,可惜头上摔了个大包。 第10章 恶女(九) 萧声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小浣熊就不能正常一点出现,不要大晚上的突然爬床上来,这毛烘烘一团,是要吓死谁。 心里这么想着,她还是披上外套下床来打开灯,小浣熊趴在一袋薯片上,爪子在包装袋上划来划去,看得出来它正在生气。 “我摸摸你的头,你不要抓我。” 看到小浣熊尖利的爪子,萧声声心里有些发怵,可看到小浣熊头顶顶着那么大一个包,又觉得于心不忍。 “行吗?” 萧声声试探着伸过手,小浣熊把头一偏,萧声声摸了个空。 这动作十足地像人,萧声声肯定它肯定是家养宠物。看到小浣熊并无攻击的动作,她又轻声说道:“就摸下你头上的包,如果有问题,需要送你去医院看医生。” 她知道这小家伙通人性有智商,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头顶,做出一个痛得龇牙咧嘴的表情,小浣熊从零食堆里跳了出来,蹲在她的身前。 看样子是给摸了,萧声声鼓起勇气去摸它的脑袋,浣熊毛没有它想象的硬,手感还不错,浣熊头顶的毛不太长,萧声声一摸就摸到了它头上的包。 包鼓鼓的,摸一下,小浣熊就哼哼叫一声。它的叫声有些刺耳,萧声声站起来拿过手机。 “不行,我得把你送去林业部门,你脑袋摔得太重了,好大一个包。” 她刚打开手机通讯录准备翻白天林业局给她留的电话,小浣熊突然扑上来,抱住她的腿。 尖利的爪子隔着睡裤都能感受到它的锋利,萧声声腿上一凉,顿时不敢动了。 “你……” 难道小浣熊不想让她打电话?萧声声试着把手机放下,小浣熊果然也放下爪子。她再把手机拿起来,小浣熊又抱住她的腿,如此来回试过几次后,她确定了,小浣熊是真的不想她打电话。 可是不打行吗? 萧声声在它面前蹲下来:“我不知道你听不听得懂,但你不看医生恐怕不行,这么大个包,有没有淤血或者脑震荡,都需要检查。” 小浣熊一脸你好啰嗦的表情。它转身跳进零食堆里,翻出一袋仙贝。 看样子还挺灵活的?萧声声夺走它手里得仙贝,小浣熊懒得理她,它翻出一袋话梅,这回直接扔萧声声脸上。 “……” 这么活泼,大概是没什么问题了。萧声声放下心来。她和昨晚一样,拆了仙贝和饼干,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前,小浣熊蹲下来洗饼干吃的时候,又在另一个行李箱里翻出一瓶黄道益,等小浣熊吃完摁着它在头顶那个包上重重揉了几回。小浣熊被药油熏得头昏眼花,萧声声替它擦完,拿出件外套把它包好,放在靠背椅上。 “好好睡一觉,明早带你去看医生。” 小浣熊缩在外套里,还是晕乎乎的。 看到它渐渐安静下来,萧声声下楼去洗了手,路过贝拉的房间时,她特意多停留片刻。屋里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声音,萧声声站在门口,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来--这门里何止是没有声音,简直是死一般的静寂。 第11章 恶女(十) 萧声声不由回想起刚刚那个噩梦,她不觉得害怕,倒觉得恶心,青春的回忆被硬抹上了诡秘的痕迹,白月光顿时成了馊掉的饭粒,让她大倒胃口。 她准备再劝贝拉一次,如果贝拉还是不听,这件事必须交由导演处理了。王师傅一家都是好人,不管怎样,也不能在别人家做这样没礼貌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便安心回了房间,小浣熊正窝在她的外套里睡觉,肥肥的身体一起一伏。萧声声看着那团毛球,心里叹了口气,多少年她没遇到过烦心事了,贝拉解决不了可以交给导演,这小浣熊要怎么办?她已经查询过,浣熊不是保护动物,在中国也没有宠物店,要是找不到它以前的主人,就得自己养着了。 她能养宠物吗? 萧声声躺上床,心里有点犹豫。她一个人过了太久,久到她根本没法想象自己的私人空间里,会多出另外一个生物。 这令人头疼的问题折磨了萧声声很久,所以第二天她毫不意外得起晚了。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小浣熊还在不在,结果她走过去一看,外套扔在沙发上,小浣熊却没影了。 跑了? 萧声声连忙下楼,路上遇到前来叫她起床的张奶奶:“奶奶,您有没有看见一只浣熊……” 王奶奶疑惑:“昨晚又来了?” 萧声声说:“是的,昨晚又来了,结果早上就走了。” 王奶奶说:“大概是怕人吧……白天我们这里进进出出的人多,动物都怕人呢。” 萧声声嘀咕:“还准备带它去看医生……哎,算了,我去找贝拉。” 王奶奶说:“你去找贝拉?那我就不去了,早饭都给你们两人留着,快点下来吃。” 萧声声有点吃惊:“贝拉也没起床?” 王奶奶说:“没起,我刚去敲了也没回应,还在睡吧。” 昨晚萧声声路过贝拉房间的时候,里面就没有任何声音,现在听王奶奶这么一说,不免担心起来。她径直去了二楼,敲了敲贝拉的门。 “贝拉,起了吗?” 话还没说完,门突然打开,贝拉站在门前,两眼直直地盯着萧声声:“什么事?” 过去贝拉的眼睛很漂亮,一颦一笑间,有种顾盼生姿的灵动,而如今她的眼神却是黑幽幽的,深不见底的,让人多看一眼,就冷到心里的空洞。 萧声声说:“王奶奶让我叫你下来吃饭,我们顺便聊聊吧。” 贝拉冷笑一声:“有什么可聊的?你还问我是不是养了东西,我问你呢?你又养了什么东西?” 萧声声愣了一下:“我?我养了什么东西?” 贝拉说:“别以为你做了什么事别人都不知道。当初红的时候,没少供养那些东西吧?现在不红了,又想借着那些东西再红一把?“ 萧声声无缘无故被骂了一通,有点恼火:“你这人怎么回事,我只是想和你聊聊而已,算了,我本来就是多管闲事。只想给你说一句,你在家里随便捣鼓什么都没问题,这里是别人家!既然你不听劝,这事只有交给节目组去解决了。” 萧声声转身想走,贝拉突然拉住她,怒道:“你要把这事说出去?” 萧声声说:“纸是保不住火的。” “萧声声,你会遭报应的!” 贝拉尖利的声音穿透萧声声的身体,她突然觉得遍体发寒。 “你们吵架最好小一点声音。” 一个男声打断了两人的争吵,佟秋辰突然出现在门口,贝拉看到他,厌恶地向后退了两步,重重摔上了门。 萧声声松了口气。 佟秋辰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老和她接触。” 萧声声说:“几年前我们关系挺好的。” 佟秋辰看到萧声声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问:“害怕她了?” 萧声声说:“不是。” 佟秋辰说:“你最好不要和她来往。实际上,如果可以,我建议你退出这个节目。” 萧声声搓着手上的鸡皮疙瘩:“退出?为什么退出?” 佟秋辰说:“没听过那句话吗?敬鬼神而远之——你可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的存在,但你也不要因为不相信去做一些惊扰他们,甚至亵渎他们的事情,人和自然,人和未知世界,都需要互相尊重。” 萧声声不以为然:“你这么劝我,那你怎么不退出?” 佟秋辰说:“因为我和来这里的大部分人一样,都是为了名气,而你志不在此,何必折腾。” 萧声声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想红?” 佟秋辰反问:“那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萧声声突然愣住了。 佟秋辰笑了一下,说:“拿好我给你的护身符,千万别弄丢了。有了那个护身符,你完全不必担心刚刚贝拉说的那句话。” 萧声声心想,难道这符还能保佑我不被贝拉在网上黑? 以前她也不知道这种东西,经过经纪人方芳的介绍,她才知道明星之间的战争,有种武器叫做黑。今天你在微博发我的整容史,明天我在论坛刷你的陪酒上位史,这种无硝烟的战争,无孔不入,无处不在。 萧声声下意识就以为,明天网上会爆出她的无数黑料来。所以她压根没在意佟秋辰说的话,说了一句谢谢。 她也不好意思明说护身符被贝拉烧了,免得多生事端——她看得出来,佟秋辰对贝拉的印象并不好。 这天贝拉并没有下来吃饭,萧声声也没把这件事告诉导演,明天晚上节目就要开拍了,节目组忙得脚不沾地,萧声声只有委婉地麻烦另几位女嘉宾去劝贝拉多下来和大家聊聊。结果无一例外,吃了闭门羹。 开拍的当天,萧声声再次见到了贝拉。贝拉一脸冷漠地站在人群中,无意间扫过来的眼神,冷得仿佛浸在冰水里。 萧声声回瞪了回去。 可惜镜头没把这一幕拍摄进去,那边胆小女主播刘徽徽和陈黯早已经暗生情愫,在宅子面前咬着耳朵倾诉即将被分为两组的感伤。 陈语菲想抢镜头,从摄像机前一闪而过,对着镜头做了一个被虐狗哭泣的动作。 小咪站在萧声声身边,依然对刘徽徽敌意十足:“靠着男人的菟丝花。”说完又开始嫌弃陈语菲:“戏多。” 小鲜肉佟秋明对兄弟佟秋辰说:“哥,我真想和你换一组,陈黯这人老是充大哥,看着烦。” 佟秋辰没说话。 萧声声看到这四分五裂的局面,叹了口气。 李导还拿着大喇叭:“团结!各位队员!大家所在的组一定要团结!只有团结,才能顺利找到对方队伍里的鬼!” 到底是演员,刚刚还暗流涌动,听到这话,纷纷找到自己的队员,手拉起手齐齐呼应:“我们一定会赢!” 午夜12点,古宅破败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低沉的男声从门里响起—— “欢迎来到《捉迷藏》的世界,异世界的大门,正在为你开启。” 哦,原来12点了。 所有人都被男人缥缈低沉的声音吸引过去,只有萧声声在想,不知道今晚小浣熊会不会去找她。昨晚小浣熊夜晚来吃东西,白天离开,今晚萧声声要拍节目,只有给它留了门和食物清水。 “各位嘉宾,第一个灵异道具由我们提供,但是需要你们自己进行操作。” 《捉迷藏》世界里的引路人穿着一身黑衣,出现在门后的香桌上。香桌上放着两个碟子,两张白纸,两根笔,另有些香烛纸钱。 “第一个道具,我们称之为开灵。” 小咪看过不少鬼片,胆子也大,看到这些道具,立马恍然大悟道:“请碟仙?” 引路人说:“是的,就是请碟仙。” 刘徽徽害怕地看着四周:“在这里请啊?” 引路人说:“你们可以自己挑一个安静的位置。” 他递了两个信封过来,里面写着请碟仙的方式。陈语菲凑过来看,看完后翻了个白眼,小声说:“这是谁想出来的主意?答案都不偷偷给一个,我们怎么知道其他道具在哪个方向?难道猜不对我们就只要在这里吹一晚上冷风?” 陈语菲也是不信鬼的,怕鬼不过是演技好。絮絮叨叨对着萧声声抱怨了一阵,然而对上了镜头后,却瑟瑟发抖地哭几下。 “好吓人……万一那个绿色的东西又出来怎么办?” 说完还回头偷偷给萧声声说了句:“剧情需要,对不起了。” “……” 这姑娘肯定会大红大紫。萧声声把信封递给陈黯:“黯哥,你看怎么办吧。” 陈黯说:“就门口避风处请一个吧。大家手电筒和对讲机都拿好,小心走散了。” 因为节目需要,所有嘉宾手里的智能手机智能手表都上交了,每个人发了一个工具包,里面有手电筒,电池,对讲机,还有一些紧急救生物品和药品。 萧声声这组的人都好说话,陈黯定好了位置,大家就聚在一起,把香烛点了,白纸上画上四个方向,四个人的手一起按在盘子上。 佟秋明说:“哎,这碟仙灵不灵啊。” 陈黯说:“试试不就知道了。” 佟秋明和陈语菲想到一块儿去了:“我们必须得先试试,要是不灵,我们岂不是要在这里忙活一晚上?” 陈语菲一听,连忙符合:“对对对,先问问。” 佟秋明撑着头,眉头皱着:“我想想问个什么问题比较好。” “有了!”脑海里灵光一闪,打了个响指,“问问碟仙,高中生必做的书是五年高考,几年模拟!” 第12章 恶女(十一) “……” 所有人包括摄影师都是一副看傻缺的眼神看向佟秋明。 佟秋明振振有词:“我这问题当然靠谱了。碟仙么,不就是年纪越大越有能耐,77年才恢复高考呢,02年这书才出,有能耐的碟仙肯定不知道。” 陈黯说:“你还知道77年恢复高考?那你有没有想过不是所有77后碟仙都参加过高考?万一来个10后碟仙怎么办?万一来个学渣没上过高中的碟仙怎么办?” 陈黯就是因为被佟秋明吐槽过带降魔杖,爱和佟秋明抬杠,这一抬,把情商抬到了和佟秋明一样的水平。两人就为这事争了快十分钟,萧声声头痛,劝道:“行吧,就问秋明这个问题,问完黯哥再出一个就行了。” “好吧,闭眼。” 陈黯想在节目里树立可靠男人形象,不想和佟秋明变成搞笑担当,勉强在萧声声的调和下同意先问这无比傻缺的问题。 四个人闭上眼,心里默念着信封里写的咒语,念完感觉到碟子颤了一下,按照信封里所说,碟仙来了。 “碟仙请您告诉我,高中生必做的书是5年高考,几年模拟。” 佟秋明竟然还能把这傻缺问题问得一本正经。 萧声声不想吹冷风,偷偷把碟子往1那里推去。也不知道是谁感觉到了萧声声的推力,把碟子向反向推向3,萧声声很想对他们念叨一句李导的名言“要团结”。可又有一个不长眼的把盘子往2那里拖去。 四个人压根不顾那位请来的“碟仙”,你来我往,盘子在白纸上划得哗哗响。 摄像师看不下去了,小声说了一句:“喂,你们是在请碟仙啊!” 四个人同时放松,碟子停在了2处。 萧声声连忙说:“黯哥,问个问题吧。” 陈黯存心要和佟秋明抬杠,力证佟秋明那个问题极其不靠谱,这位碟仙就是10后:“txboys有几个成员?” “……” 还没说完就把盘子往3那里推,陈语菲把手一松,怒道:“谁告诉你追txboys就是10后了??” 陈黯说:“追他们的不都是小学生初中生吗?” 陈语菲:“我还在这里呢!” “……” 陈黯默默骂了一句脏话:“下一个,语菲你来。” 陈语菲不信鬼,把手放回碟子上,说:“声声你来吧。” 萧声声觉得这游戏简直无聊透顶,可惜陈语菲说了,只有硬着头皮上:“你觉得自己靠谱吗?” 大概大家都疲了,盘子立在中间不动了。 陈黯说:“难道碟仙听不懂?” 佟秋明突然问了个问题:“我说万一是个外国鬼怎么办?” 还没等大家说完,佟秋明突然说了句日语。 陈语菲问:“你说的什么?” 佟秋明说:“我问的绫波丽开的几号机。” “……” 四个人的手都按在盘子上,谁都还没动静,只见这时候,那个盆子缓缓动了起来,没有向东,没有向西,而是画了一个0。 佟秋明惊呆:“宅男碟仙?还是会日语博古通今的碟仙?” 陈语菲刚刚没动,她也没看到其他人动,不由好奇:“怎么回事?” 佟秋明说:“快快快,你英语好,问一个。” 陈语菲用英语背圆周率:“3.14159……后面一个是什么?” 感觉到手下一动,接着,碟子划了一个2。 陈语菲有点害怕了:“声声,你动了吗?” 萧声声摇摇头,陈黯也有些怕了,他捏紧自己口袋里的八卦镜:“秋明,再问一个?” 佟秋明又怕又兴奋:“直接问吧,碟仙我问你,我们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下一个道具。” 碟子颤了几颤,接着推向了“北”字,然后又推向了“南”,最后在“东”字和“西”字下,一一推过。 “什么意思?” 佟秋明说:“大概是四个方向都有吧,是不是,碟仙?” 碟子又颤了一下,似在表示赞同。 所有人沉默不语,一股异样的感觉从心底升腾起来,让他们完全失去了刚刚轻松的心情。 “继……继续吗?” 陈语菲咽了口口水,她看向萧声声。从来不多言的萧声声在她看来,无比可靠。 萧声声想看陈黯,陈黯是他们的队长。陈黯看向佟秋明,佟秋明一拍大腿:“继续!” 决定要不要继续是第一个难题,怎么继续则是第二个难题。导演说了,现在主要在外宅活动,可是就连外宅,这么多间房间,又是夜里行动,找一夜恐怕都找不到。 “要不分两组行动吧。”萧声声建议,其实面对这样一个处处透露着古怪的宅子,她心里也没底,但是想到他们这么多人,又有跟拍的摄影,觉得人多力量大,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草台班子的拍摄和灯光设备只能满足两个拍摄点,刚好一个队伍一个,萧声声这边要分组,拍摄就有些麻烦了。 好在摄像师经验十足,让手下的助理摄像师和灯光师带着铁三角用备用设备跟拍,两组人马实时联系,必要时交换设备。 陈黯存心要出风头,自己把陈语菲带上,萧声声则和佟秋明,带着助理摄像师录制。 佟秋明知道陈黯是故意刁难自己,气得要命,又碍着正在录制节目,只能嘲讽一句:“黯哥,带着语菲妹妹,不怕徽徽吃醋吗?” 陈黯大大方方说:“我两都是老陈家的人,兄妹一样。” 佟秋明翻了个白眼:“声声我们走。” 也不管陈黯要去哪个方向,撕下白纸的一半,拿着就走了。 走出离大门约摸五六米的距离,佟秋明才打开纸条看上面的字:“东,西。” 萧声声翻出地图来:“西边和东边那里挺多房间,还有一条回廊,也不知道会不会藏哪个角落里,说实话,挺不好找的。 佟秋明说:“不是有三次提示吗?要不问问?” 萧声声算了一下,节目的的第一个道具是开灵碟仙,目的很明显是为了吓到观众,节目组根本没有想好要怎么方便嘉宾找到道具,这回用一次,下一次可以建议导演在设计游戏上更加理智一些,这一次用掉也不亏,便说:“行,不过是不是要先和黯哥说一声?” “管他做什么!”佟秋明打开对讲机,对讲机是直接和引路人连通的,佟秋明说他需要第二个道具的提示,引路人确认了一次后,一段音乐从对讲机里响起——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听到这音乐,佟秋明和萧声声都懵逼了,好一会儿,两人才回过神来,佟秋明才对着对讲机大喊:“大哥,我们是要第二个道具的提示啊!不是要过圣诞节!” 引路人说:“这就是第二个道具的提示。“ “……” 佟秋明对着对讲机吼道:“你们就不能直接提示第二个是什么吗?” 引路人说:“这样就没趣味了。离天亮还有五个小时,请加油。” 佟秋明气得想摔对讲机,萧声声连忙拉住他:“其实也很好想,找有铃铛的地方。” 佟秋明说:“会这么简单?” 萧声声摊手:“以我对这个节目的认知,就是这么简单。” 佟秋明说:“好吧,只要这样了。实在不行,只有去问我哥了,不过貌似他现在也没那种能力了,不知道还行不行。” 萧声声好奇:“你哥?哪种能力?” 佟秋明不小心说漏了嘴,连忙说;“没什么,我们快找吧。” 午夜时分的古宅,浓黑得仿佛浸透在沥青里,萧声声和佟秋明屏住呼吸,听周围的动静。 他们从大门出发,沿着西边折角走,这里萧声声走过一次——上次陈语菲和小咪吓唬她后,正是由这条路送她去大门,这里有处回廊,回廊之后,是琴楼和茶室。 回廊里到处都是乱木和石子,廊顶遮蔽半边月光,两人的影子投射在地上,渐渐拉长。 萧声声只往地上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抬头向前。 脚踩在石子上,咯吱咯吱有节奏的响着,萧声声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突然,走在她前方的佟秋明突然停住了。 “声声,你听到铃铛响没有?” “没有啊。” “真没有?”佟秋明侧过身子,怀疑地看向跟拍的工作人员。 两人偷偷点点头,表示自己也听到了。 萧声声说:“我真的没有听到……” 佟秋明说:“又听到了,就在前面,走!” 胜利在望,佟秋明惊喜万分,说了一句走,拔腿就跑,跟拍的工作人员怕落下,也跟着跑,萧声声只有跟着他们向前面跑去,没想到半路中,她左脚踩到一颗小石子,重心不稳导致身体一歪,手慌忙撑住回廊的柱子才没有摔倒,而慌乱之间,她另一只脚重重踩到一个东西上,只听乓的一声,什么东西在她脚下碎开来。 萧声声低头用手电筒一照,发现脚下竟然是个破脸盆。 第13章 恶女(十二) 萧声声的第一反应是这玩意儿是不是道具。 她蹲下来,只见地上是一个破旧的搪瓷盆,盆上粘着黄土,摸上去硬硬的结着壳,看样子像是刚从地里挖出来的。 萧声声清清楚楚记得上回从这里走的时候,没看见过这个盆,除非这个是节目组设置的道具,否则根本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出现在这里。 可她翻来覆去把这东西看了好几遍,都没发现道具组留下的痕迹。这个盆实在太破太旧了,扔在路边属于拾荒人都不会捡的那种。 要带走吗? 萧声声直起身子。就在此刻,她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在靠近,对,就是东西,因为她根本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是第六感在强烈的告诉她,危险来了。 萧声声屏住呼吸,突然,回廊外一束电筒光照过来:“声声!” 萧声声转头一看,竟然是小咪和刘徽徽。 “诶,你怎么在这儿……”刘徽徽跨过栏杆,走进来,低头一看地上的盆,说:“哎哟,碎了?” 萧声声问:“你见过这个东西?” 刘徽徽就在小咪身边,小咪还能面不改色的嘲笑她:“我挖出来的啊!小公主没有骑士在身边不肯干活,还是我亲手挖的……不过这东西就是个破盆,不是道具,我就把它扔这儿了。” “……” 萧声声看到一脸窘迫的刘徽徽,也有点尴尬:“你们怎么就两个人?” 小咪说:“我们是四个人分头行动。小公主怕鬼,只有勉为其难的和我一起了。” 萧声声说:“你们也是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小咪也是不信鬼的:“可不是吗?碟仙这东西就是坑爹,四个人都往自己怀里拽,能不测出东南西北吗?这鬼节目的设计真是够脑残!” 没有摄像师在身边,小咪的抱怨一句接着一句。三人在回廊里吹了会儿冷风,萧声声正想打断小咪说自己要去追佟秋明,她的耳边,突然传来风铃晃动的声音。 对,就是这个声音! 这叮叮当当的声音仿佛有魔力一般,让萧声声听到的第一次就认定这将是第二个道具,她全身心的注意力都被这铃声吸引了过去。 “听到铃声了吗?” 小咪奇怪:“你说什么?” “铃声。”萧声声一边说一边向茶室那边跑,“对不起,我得走了——” “声声!” 那一瞬间,小咪看到的萧声声仿佛丢了魂一般,循着她根本没听到的铃声追去,她也就愣了一会儿,想和刘徽徽去追,萧声声却跑不见了。 回廊四通八达,白天出行方便,夜晚却不辨方向。萧声声却仿佛有人指引一般,顺利的穿过回廊,绕过琴楼,来到茶室门前。 没有任何犹豫,萧声声推开茶室大门,只听吱呀一声,一束白光照亮这个尘封多年的茶室,细细的灰尘从屋顶飒飒落下,在空气中飘荡。萧声声连忙捂住鼻子。 铃声变得有些闷,时断时续,时高时低。萧声声绕着茶室的外室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铃铛的踪迹,她走到中室的门边,突然,铃声变得清晰起来! 在里面! 萧打开中室的门,中室是存放茶叶字画的地方,比起外室来说逼仄不少,萧声声只用手电筒上下一照,便知道这里也没有。 手电筒的光点落在墙角处——这里还有一扇门。 萧声声走过去,却发现这道门上落了一把老式的长锁,锁已经绣得不成样子了,只要一用力,就会从门上脱落。然而离胜利只有一步的时候,萧声声却犹豫了。 不知从何而来的冲动,催促着她赶快离开,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是她与生俱来地抗拒着这里的一切。 萧声声在经历一场博弈——铃声悠远,如泣如诉,本能却在强迫她回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恍恍惚惚间,她听到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 “声声,我找到了,东西在这里!” 是佟秋明的声音! 三年来不曾经历的胜利,让萧声声喜出望外,她用力推开门,一股刺鼻的霉味传来,萧声声眉头一皱,忽然,她看到窗边幢幢的影子中,站着一个长头发的女人。 萧声声心头一凉,手电筒掉在了地上。 “贝——贝拉?” 她脑海里突然回想起贝拉那声尖利的“萧声声你会遭报应的”,神志猛地清醒! 快逃! 半夜叫妈妈的小孩,沉默寡言的贝拉,厕所里发现的檀香,被烧掉的护身符,故意被分开的组员,还有刚刚回廊里察觉的危险—— 她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 萧声声转头就跑,还没走出几步,只听轰地一声,门在她面前关住了。而她全身却仿佛被下了定身咒一般,根本动弹不得。 背后的人在步步逼近,贝拉就像玩弄小羊的狼,玩味地看着瑟瑟发抖的萧声声,并不急着动手。 “咯咯咯咯咯咯——”贝拉在笑,笑得让萧声声毛骨悚然,“萧声声,你会遭报应的咯咯咯咯咯——” 这不是贝拉的声音!这根本就是上次那个叫妈妈的小孩的声音! “贝拉——” “妈妈恨死你了……妈妈恨你死了……你抢了她的东西……” 这个声音含糊不清,是刚刚学说话的小孩的声音。恐惧的泪水从萧声声眼角滑下:“贝拉,你快醒醒!他是小鬼!快让它从你身上滚出去!” 内室里突然响起贝拉疯狂的尖叫:“它不是小鬼!它是我的孩子!” 贝拉还在,萧声声心里燃起一丝希望,她忍住身后令人作呕的腥臭味:“贝拉,我们可以重来,重新回去唱歌,你不要这样,你也不该这样,这不是捷径,这会害了你!” “声声!” 萧声声猛然听到门外传来佟秋辰的声音:“声声你在里面吗?” “我……我在……” 萧声声一着急,嗓子根本没法发出声音来, “应该在这里!我看到她跑过来的,不过这门锁这么紧,她也进不去,要不我们去周围找找?”这是小咪的声音。 不要走! 萧声声心里哀求着,她不想死在这里! “这里有古怪,帮我拿着衣服,我把门踹开。”佟秋辰有点急了。 “走吧,能有什么古怪?这世界上根本没有鬼。”小咪看样子要硬拉着佟秋辰走。 “那我就告诉你了——上次泼萧声声的,根本不是我!” “啊——你骗人!” 门外突然响起小咪的尖叫。身后贝拉咯咯咯的笑着,冰凉的手从背后搭上了自己的肩膀。萧声声心里满是绝望,缓缓闭上了眼。 就在此刻,离她不远的门猛地一颤,门虽然没破,整个屋子却剧烈晃动起来,骤然之间,钟鼓撞击的声音从地底传来,萧声声突然睁开双眼。 这声音似是勾起她遥远的回忆,让她觉得倍感亲切。 脚边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擦身而过,然后毛茸茸的触感消失,一个女人强硬地将萧声声搂在怀里,女人的手覆上她的眼睛,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闭眼。” 第14章 恶女(十三) 不知为何,她的声音竟让萧声声如此安心。死亡的恐惧如潮水一般从萧声声心里退去,此刻的她,只感受到宁静。 萧声声闭上了眼。 她听到凄厉的叫声,好似贝拉的,又好像是那个小鬼的。 “你要……你要做什么?” “你是谁……” 贝拉的恐惧比她刚刚还强烈,大地在颤动,地底的钟声沉闷且深重,一瞬间,萧声声突然感受到屋里刮起一阵又一阵的暴风,她被包裹在一团温暖的雾气中,连一丝风刃,都未曾碰到过她。 “它怎么不见了……我的孩子怎么不见了……你吞了它的魂魄对不对……你这个怪物……” 萧声声听到贝拉颤抖的哭声:“我要死了……要死了……” 萧声声误以为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要对贝拉动手,连忙睁开眼:“求你放过她!” 而当她睁眼的那一刹那,却看到无比惊恐地一幕—— 贝拉缩在在墙角瑟瑟发抖,她身后的墙壁如同融化一般,无数腥臭的浆液流淌下来,渐渐从贝拉身下蔓延开。 恐惧再一次让萧声声失去声音,她眼睁睁看着那些腥臭的浆液将贝拉的腿淹没,突然间,从墙壁里,竟然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 “啊啊啊啊啊——” 那只血淋淋的手抓住了贝拉的肩膀,将她往后拖去,贝拉挣扎着往前爬,不料更多的手从墙里伸了出来,将贝拉往墙里拽,贝拉无助地哭着,挣扎着,萧声声听着她的哭叫,心急如焚,却不能动弹。 这时,萧声声听到那个女人“咦”了一声,这一声,如同燎原之火,那一声卡在喉咙里的话,终于脱口而出—— “贝拉!” “声声,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贝拉就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两手在地上乱划着,满脸的血污里,只剩一双黑白分明的眼。 萧声声救人心切,狂奔过去想抓住贝拉的手,却被人拦腰抱住,喝到:“不许去!” “滚开!她是我的朋友!” 萧声声用尽全力推开那个女人,扑过去抓住贝拉的手,贝拉还剩一个脑袋和两只手在墙外,泪流满面的看着她。 “声声——快放手——快啊——要不你也会死的——” 一阵腥风传来,墙内突然涌出无数涌出来的血淋淋的手,贝拉松开手,萧声声手一滑,她再次被人从背后抱进怀里,眼睁睁看着贝拉被无数血淋淋的手,拖进墙壁—— “贝拉!” 萧声声还想再扑过去救人,那些手臂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野兽,向萧声声袭来。女人火冒三丈,抓住萧声声的领子将她拉到自己怀里,袖袍一挥,一道凌厉的风刃打在墙上,那些手臂飞速向后缩进墙里,融化的墙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恢复原状,萧声声如遭巨创,两膝一软,晕在那人的怀里。 “又晕了?” 女人气得不行:“我见你一次你晕一次!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她嘴上骂着,抚上萧声声头顶的动作却轻柔。这一摸,她的脸色却骤然变了。 萧声声根本不是吓晕的,是阴气入体灭了三顶真火,散了魄。 “真要被你气死了!”她低声骂了一句,低下头,含住萧声声的唇。 第15章 恶女(十四) 佟秋辰废了好些力气才踹开了门,门一打开,他马上就发现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萧声声和贝拉,闻声而来的佟秋明跟着跑了进来,一看到这场景,顿时大惊。 “哥,他们怎么了?” 佟秋辰没回答,他匆匆进去先扶起萧声声,摸到她脖子上还有脉动,又无外伤,安心了不少。 “秋明,你把声声扶出去,她只是晕了。” “哦,好。”佟秋明手忙脚乱地把萧声声扶起来,突然,他脚下扫过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萧声声身边竟然还趴着一只浣熊,正慢悠悠地摆着尾巴。 “诶,哥,你看!”佟秋明指着浣熊,“这是不是萧声声上次问的那只浣熊吗,会不会是它……” 佟秋辰回头看了一眼,突然愣住了。 “哥,要捉回去吗?” “不,它会跟你走的。”直觉告诉佟秋辰,是这只浣熊保护了萧声声,它趴在这里,就是等着有人来救她。 而贝拉似乎没这么幸运,佟秋辰想扶起她时,却发现她双眼紧闭,脸色惨白,额头上磕了一个大口子,鲜血蜿蜒着流下来,淌在脸上,宛如血泪。 佟秋辰连忙探她的鼻息,发现她只剩一口气了。 “贝拉不行了!得送她上医院!”佟秋辰心急火燎,掏出对讲机对引路人说,“我是佟秋辰,我在茶楼内室!这里出事故了,马上叫救护车!” “什么?出事故了?” “你们赶快派人带急救箱过来,快!” 佟秋辰不敢乱动贝拉,他从包里翻出一条毛巾,做了简单的止血措施,扶着她平躺下来,回头一看,佟秋明已经把萧声声扶了出去,浣熊果然跟着他们一同出去了。 这不是一场意外事故。从刚刚进屋开始,佟秋辰的眉心便开始隐隐作痛。触碰到贝拉的时候,这种疼痛更加剧烈,他用手指按住眉心,咬着牙,难耐地低下了头。 突然间,他发现贝拉的手腕边有什么东西垂落下来,在微弱的的月光下下,隐隐发亮。 “手链?” 佟秋辰拿过电筒一照,发现这是一个很造型很奇特的手链,手链由几个瓶子状的金属物头尾相连串了起来,其中一个金属瓶拦腰断了,手链便夹在贝拉的袖子和胳膊之间,垂落了下来。 这东西有点熟悉,佟秋辰忍住眉心的剧痛,低头仔细瞧着,果然见到断开的那个金属瓶里,一撮毛发露了出来。 佟秋辰跌跌撞撞站了起来,剧烈的疼痛让他有种想迅速离开的冲动——贝拉养的竟然不是古曼童,而是路过! 他早就知道贝拉身上有古怪,但看到她和带着八卦镜桃符的几位嘉宾和平相处,以为贝拉最多就是养着没净化过的古曼童。没想到贝拉却是供着最邪的路过! 这种路过,是取的一尸两命胎死腹中的胎儿尸体,用南洋邪术直接制成,这种路过因为本身带着极大的怨气,不能被净化或者往生,也不怕一般的降魔物,难怪贝拉把路过的阴料带在手上,还能如此自如。 “被反噬了吗?” 佟秋辰突然想起门外的佟秋明和萧声声,还有贝拉那句“你会遭报应的”,脸色顿时变了,他慌忙跑出去:“我们要赶快离开!” 浣熊蹲在萧声声身边,打了个嗝。 佟秋明问:“哥你怎么了?导演他们马上就到……” 说曹操曹操就到,佟秋明话还没说完,李导气喘吁吁地声音就传来:“怎么样了?你们都怎么样了?” 救人第一,现在人多,也不担心路过会继续作祟,佟秋辰只有暂时按捺下来。李导带着一大群人赶过来,还背着担架和医疗箱。 “贝拉受伤了,声声晕过去了。” 担心有人误拿那串手链,佟秋辰赶在李导之前重回茶室,用手帕包起那条手链塞进包里。佟秋明帮着工作人员把萧声声扶上担架,浣熊本想偷懒,趁人多偷偷钻进萧声声的包里搭个顺风车,突然一想自己还有家当落在这里,连忙跳了出来,朝回廊那边跑过去。 “好了好了,这还有只浣熊……诶……浣熊呢?” 佟秋明回头一看,浣熊竟然不见了。 小浣熊跑得飞快,等了好几年,它就等着有一天能大大方方的背着自己的盆住进萧声声家里,这回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千万不能放过。它从回廊的转弯跳了出来,跳进一颗枯树的阴影下,正想刨土挖自己的盆,却发现这里被人动过了? 小浣熊不敢置信,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快瞪出了黑眼圈——哪个混账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动它的东西! 事实上,这里就是有人动了,它用爪子巴拉了一下,果然没找到自己的盆,顿时暴跳如雷。 它又跳回回廊,结果爪子不知道踩到什么东西,差点滑倒。它连忙跳到一边,低头一看,竟然发现它的盆被人踩破了! 混账东西! 浣熊气得差点把刚刚吞掉的地魂又吐出来,地上零零落落散着盆的碎片,浣熊用灵活的爪子找了一片又一片,终于翻到了一片鸡蛋大小的碎片,它拿起来朝地上,对着月光看了看,只见那块碎片竟然如玉一般,变得晶莹澈亮,里面一条黄色的暗纹随着它爪子的移动,看起来就像一簇跃动的火焰。 还好还好,这个还在就好。 浣熊把碎片叼进嘴里,正准备走,突然瞥见地上掉着一个节目宣传标,上面写着三个大字—— 萧声声。 萧声声!!!! 浣熊虽然顶着一张萌脸,叼着碎片的样子却特别有小马哥的霸道总裁强取豪夺范——很好,你敢踩破我的盆,就等着做我的人! 不对,几千年前你就是我的人了。 浣熊如此一想,心里便踏实了。它抬头一看月亮,时间过去了不少,连忙叼着碎片往大门跑去,机会只此一次,绝对不能放过。 狂奔数百米跑到了大门口,正看到门前闹哄哄一团,救护车,警车围了一大片,还有各位嘉宾的亲友接送的车辆。浣熊在人群中穿梭着,找了一圈,终于发现了正准备抬上救护车的萧声声。 它急了,匆匆跑过去,想趁着人多偷偷跳上车。结果蹦了一次,没够上。 浣熊气得不得了,再蹦一次,两只爪子在空中拼命划拉着,还是够不着。 都怪当初那个顾亭云!要不她现在就是腿长一米二的陈小慧!别说救护车,救护车顶都能跳上去! 佟秋辰刚交代完自己的弟弟,回头准备跟车,刚好就看到在救护车后面又要掩饰自己又想跳上车去奈何是个小短腿儿怎么都够不着的浣熊。 他走过去,外套一敞,顺手一捞,把浣熊裹在自己外套里,上了车。 浣熊开始剧烈挣扎。 “别挣扎,我会帮你。”佟秋辰小声说,“虽然我被封了天眼,但我知道,你不是凡物。” 浣熊安静了下来。 “以前我有天眼的时候,是能和你交流的,可惜现在不行了。”佟秋辰叹了口气,“要不我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就可以救贝拉了。” 浣熊哼了一声,对贝拉表示极大的不满。 “你知道的,对吗?” 浣熊没吭声。 “是你保护了声声,对吗?” 浣熊还是没吭声。 “你能救贝拉,对吗?” 对吗对吗对吗!浣熊烦死这个只会说对吗的老妈子,它爪子在佟秋辰肺部一击,佟秋辰胸腔一阵轰鸣,突然间,不说话了。 他的气管就像有东西堵着说不出来话来了。 浣熊终于可以仔仔细细瞧瞧它的人了。 萧声声不是娱乐圈流行的那种大眼睛,锥子脸。她是很饱满的鹅蛋脸,眼睛略圆,眼尾稍稍上挑,鼻子非常挺直,放在古代是相当吉利且有智慧的长相。浣熊记得千年之前,当她第一次走进神殿的时候,自己还嫌弃过她的样子,觉得她配不上女须这个名字,直到她开口叫出自己名字的那刻,那一瞬间,便认定了自此之后,沧海桑田,亘古不变—— “灵山有祝诅之神,晨吞山精,傍吞恶鬼,眠于荆山之玉,闻钟磬之音而至,谓之,沁。” 第16章 恶女(十五) 这一晚,就在混乱中过去了,拍摄地出了事,即使是一个云集十八线明星的节目,闻讯而来的八卦记者依然络绎不绝。 李导看着憨厚,人却不傻。送萧声声和贝拉去医院的同时,他第一时间联系了萧声声和贝拉的经纪公司及家人。在去医院的路上,还开了一个简短的会,先安抚住了工作人员和节目嘉宾的心,然后让工作人员和嘉宾以及自己的手下去联络媒体、配合警方调查,力争在调查结果没有出来前,堵住网络谣言。 萧声声是这次事件中,除了灵异原因外,最让人关注的对象。她和贝拉几年前关系不错,又突然疏远,那时就有人说过,两人是因为比赛结果产生不合。如今两人同时参加一个节目出事,不得不让人想歪。 尤其是在茶室的内室里,留下了大量挣扎和打斗的痕迹。 佟秋辰被请去做调查,同行的还有小咪,小咪惊魂未定,看到佟秋辰就大叫:“你见到鬼了对不对!你知道的!那个泼水的鬼!她们就是被鬼害死的!” 佟秋辰怕她瞎嚷嚷嚷惹出更多麻烦,只有编谎话来糊弄她:“我只是吓吓你,让你赶紧和我一起开门看萧声声是不是被锁在里面而已……谁知道你这么不经吓。” 小咪压根不相信:“怎么可能??你当时的表情,根本就不是演的!” 佟秋辰说:“我们当时骗萧声声的时候,大家的演技也都挺好。” 小咪有点崩溃:“这怎么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佟秋辰回头一看,却是佟秋明……这,这不是佟秋明! 佟秋明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说话从来不过脑,哪里会有这么稳重冷静的语气。他走过来,礼貌地和负责调查的女警察打了个招呼。 “你好。” “你好,请问你是哪位?”女警察的动作落落大方,脸却微微一红。 佟秋辰警觉起来,他死死盯住佟秋明,佟秋明淡淡扫了他一眼,眼神里只传达了两个字—— 闭嘴。 这倨傲的眼神瞬间让佟秋辰才出了这个佟秋明是谁。虽然知道它不是外人,但是被人上了自己弟弟身,他心里依旧担心万分。 “我是佟秋明,刚刚听到说这边需要我配合调查一下现场情况,所以赶过来了。” “哦,好的,麻烦三位跟我来吧。” 女警官还没发现这三人之间的猫腻,小咪裹紧外套,跟上他们的脚步。 “秋明,你也发现了对不对?那里有鬼,你哥哥也说了,那里有鬼……” “是你想多了。”佟秋明突然把手伸到小咪腰间,小咪一哆嗦,想躲开,佟秋明却按住她,从她口袋里摸出一个桃符出来。 “玄门家的玩意儿。”佟秋明随意把玩着这枚桃符,“要那里真有鬼,带着这东西,把你啃得连骨头都没了。” 某人就是有本事把解释的话说得像恐吓,小咪的脸变得煞白,还是忍不住像佟秋明靠近,她当初怎么就没发现原来佟秋明认真起来如此帅气:“秋明……我……” 佟秋明突然顿住了。 “打扰一下,你们知道卫生间在哪儿吗?” “卫生间啊,前面就是……”女警替佟秋明指路,“你快去吧,我们等你。” “好。” 佟秋明自带影响力,一行人就侯在卫生间前等这位隐形领导,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佟秋明竟然看也没看,径直朝女卫生间走过去。 “佟……佟先生……”女警忍不住了,“你进的是女卫生间!” 佟秋明抬头向上看了一眼,脚却还朝女卫生间里走。 “秋明——” 佟秋辰不忍看到这位上身不太熟练的领导闹出笑话让自己弟弟背锅,连忙跑过去把佟秋明硬拽进男厕所,关上门。 一进门,佟秋明就开始左右互搏。 “上什么卫生间,憋着!” 一听就是领导的语气。 “老大,我尿急!刚刚不是说好了,让我上卫生间的吗?” 佟秋明依然没改掉抱大腿的习惯。 “我让你上男卫生间了吗?” “我真尿急,您闭上眼,我就一会儿!” “别耽误正事!” “老大,我明白!” “……”也就不到几个小时,对鬼神半信半疑的阿宅佟秋明竟然变成了某位神仙(?)领导的小弟。 “咳咳……”佟秋辰咳了一声,他知道这人的神通,也不敢说什么刺激它,“请问,您,怎么称呼?” 相对于佟秋明的聒噪,佟秋辰的十万个为什么更让浣熊烦躁:“我姓钟,钟沁。” “钟——小姐?” “……先生。” “我弟弟他……” “放心,他活蹦乱跳的。我就暂时借个身体而已,或者你们认为这烂摊子你们自己能收拾?” 领导果然是来帮他们的,佟秋辰放下心来:“那贝拉那边……” 他还是不死心,能救得了萧声声,那肯定能救贝拉。共事一场,他不忍心看到这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此消失。 “没救了。” 没救了?佟秋辰不敢相信:“不可能,那声声她——” “我的人我当然要护着,其他人要作死我管不着。好了,你到底上完了没?” 佟秋明哭丧着脸:“老大你能不能暂时从我身上下来,有人盯着我尿不出来。” “你这是男卫生间,你让我怎么出来?” 佟秋明拉好裤链:“等等,我们去女卫生间。” 佟秋辰无可奈何地说:“钟……钟先生,要不您先上我这里,让我弟弟上个小厕?” 钟沁嫌弃地说:“你眉间有玄门的封印。” 佟秋辰说:“您那个浣熊身体在哪儿,我去帮你抱过来?” 佟秋明快哭了:“哥,别拿了,我膀胱要炸了!” “喂!” 那声“喂”,由低沉的男声突然变成清丽的女声,无数细小的风刮过二人的脸,佟秋辰连忙闭上眼,风声在他耳边簌簌吹动,他半睁开眼,只见盘旋的风中突然出现一个高挑的身影,还没看清,那人便走进另外一间厕所隔间里,只留下一句“上完厕所叫我。” “……” 佟秋辰和佟秋明互相看了一眼,两人眼里都是惊艳的眼神。 佟秋明用口型对佟秋辰说;“我老大竟然是个大美女!” 就是脾气不好。 佟秋辰心里接了一句。 这位真.女神脾气相当不好。佟秋辰知道能救贝拉的只有钟沁,看起来钟沁似乎对萧声声十分在意,等钟沁再次上了佟秋明的身,便开始用迂回战术。 “声声这次真是太幸运了。” “还幸运?她这叫作死!” “……” 生气了?那换一个。 “声声以前和贝拉关系挺好的,醒来要是知道贝拉出了事,肯定会很难过。” “我会让她忘了这事的。” 难道真有遗忘咒?佟秋辰有点好奇:“怎么让她忘记?” “哭几次就忘了。这世上这么多人,为什么要对一个要害她的念念不忘。再说了,有我就够了,惦记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做什么?” 佟秋辰叹了口气:“真的没办法救她?” 钟沁说:“从她故意纵小鬼上碟,将你们支开后用铃声把声声引诱去茶室开始,她就注定要为这一切付出代价。” 第17章 恶女(十六) 她不愿意再和佟秋辰聊关于贝拉的事,两人草草结束这个话题。佟秋辰有点好奇钟沁究竟要如何应付这次调查,钟沁问他:“你了解这座宅子吗?” 佟秋辰摇头:“我只知道,贝拉那个路过说不定还留在宅子里等着害人。” 钟沁不屑道:“那个小鬼我已经搞定了。” 佟秋辰惊讶:“搞定了?那除了那个路过,这处宅子到底有没有鬼?” 钟沁不悦:“什么意思?你这话什么意思?” 佟秋明说:“老大,我哥的意思是问你是不是鬼……” 钟沁怒道:“鬼你个头!这宅子除了贝拉带来的小鬼,根本没有鬼!” 佟秋辰心想,原来那泼萧声声一身水的真的是你,不过他不敢明说,只好换了个话题:“所以您到底要怎么应付这次调查?说这里有鬼他们肯定不相信,不说有鬼,怪事太多,到时候背锅的还是声声。” “我自然有办法。” 钟沁似乎回想起什么,有些感慨:“七十年前我让他们一家免于魂飞魄散,如今他们在这座宅子里留下的东西可以救萧声声一次,也算是冥冥之中,因果循环了。” 七十年前?佟秋辰对更好奇了,不过好奇的东西太多,他只有挑最紧迫的问:“东西?你是说这座主人留下了东西?哪里有东西?” 钟沁说:“机关。或者用现代的话来说是科学技术?这些东西可以睥睨神佛,开天辟地,用来解释昨晚那些事情,自然也不难。” 这次来取证的调查组已经对现场进行过调查,除了现场除了留下大量打斗痕迹外,他们还调查到萧声声前几天从和贝拉合住的房间里搬了出来,以及两人因为某些事发生了争执。在排除了故意伤害后,后续需要根据家属及本人意愿,进行一些民事的调查以及赔偿。 在询问了佟秋明等证人以及看过当天的录像过后过后,调查组已经大致掌握了那晚萧声声和贝拉的动向。其中最大的疑点不是来自于萧声声,而是来自于这个古怪的宅子。 “那个地方有古怪!” 问到小咪的时候,小咪从那里有鬼改口为有古怪。细细想来,似乎她也没在那里碰到过真灵异事件,除了白天看起来略曲折,晚上却九曲十八弯的回廊,以及打不开的破锁,地底的钟声,这些也是调查人员奇怪的问题。 “真的有钟声,太吓人了,就是从被锁着的那间屋子了传出来的。秋辰骗我说那里有鬼后,我吓得连忙向后逃,没走两步,就听到了钟声,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我要是当时和萧声声他们在屋子里,我会被吓死!” 小咪动作表情都很夸张,说的煞有其事,工作人员有些疑惑:“那里怎么会有钟?我们都查遍了。“ “地底确实钟声。” 一直一言不发的“佟秋明”说话了:“我哥当时踹了门一脚,地底便传来了钟声。” 佟秋辰被这一声“我哥”吓得一个激灵。回头一看钟沁,这位领导压根都没瞧他。 “当时我也很好奇为什么地底会有钟声。后来我想起以前听人说过,古人风雅,有时候在茶室的地底会放一口大缸,缸的里面放一口大钟。男主人在茶室品茶的时候,如有外音扰乱心情,外音和钟声会发生共鸣,让心情平静下来,这宅子以前的主人是红顶商人,不是一般平民,在茶室下面置钟很有正常。大概年久失修,所以这处宅子下面的钟不太容易发出响声,我哥踹了那一下,才引起共鸣了吧。” “对对对,在钟声之前,我听到有人踹东西!”小咪点头,“你们要不要去挖一挖?说不定是古董诶!” “佟秋明”说:“如果真有钟,应该保护起来而不是随便挖,这对于研究民俗古建筑都有参考意义。” 小咪被呛了一句,嘀咕道:“凶什么凶嘛,不就是一个破房子。” “佟秋明”冷冷看了小咪一眼,小咪不敢说话了。 佟秋辰原本以为钟沁脾气不好,遇到调查人员的不断询问会心烦,没想到钟沁却相当有手腕,愣是将那晚的种种怪事归结为因为这处宅子特别而造成的意外。 佟秋辰这才知道,这的确不是一处普通的宅子。不过碍于现在的身份,说太多会引起怀疑,钟沁并没有提到很多这房子的机关,只提到了一个地底的钟,和一个茶室门前的锁。 茶室内室上的锁,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日月相望”,锁内暗藏玄机,每天只有昼夜各能打开一次,所以贝拉和萧声声进去之后,佟秋辰没能打开那把锁。 一切在钟沁的解释下显得无比正常,佟秋辰却察觉到了些什么,在回来的路上,他问钟沁:“宅子的主人成天把自己锁在茶室的内室,还放这样一个有动静就会发出声音的钟,真的是为了读书或者品茶?这也太走火入魔了。” 钟沁的脚步突然停住,她迟疑片刻,才回答道:“不是。” “那是因为……他在内室藏了什么东西,担心别人来抢?” 到底是有天眼,佟秋辰的洞察能力远远高于一般人。钟沁突然有点后悔告诉佟秋辰关于这个宅子的事,佟秋辰这人问题多,说多了难免生出些麻烦,不过既然问了,钟沁还是用一句话堵住了佟秋辰的嘴。 “你什么都不必问,只需要知道这个宅子的主人,有一颗赤子之心足以。” 做完调查,钟沁马上回了萧声声的病房。在萧声声醒来之前,她给小弟一号以及小弟二号派了个任务,要让萧声声留下自己。 佟秋明不以为然:“老大你在开玩笑嘛?浣熊啊!干脆面!哪个女孩子不喜欢!” 钟沁说:“三年前我就试过,结果她吓晕了。” 佟秋明惊道:“被浣熊吓晕???您确定您那时候是浣熊不是大黑熊?” 钟沁说:“当时我有点激动,和她说了句话,把她吓晕了,她胆儿太小了。” “……” 佟秋辰觉得这问题有点头疼,毕竟他也不知道萧声声对那晚的记忆还剩下多少,如果她把那晚当做噩梦,那么现在的声声,还是一个完全的无神论者:“这回先别说话吧,试着让她慢慢接受……” 钟沁断然拒绝:“不和她说话是绝对不行的,我——”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我知道你会说话。” 这话来的突兀,此刻的钟沁刚从佟秋明身上下来,正蹲在萧声声床头和佟家两兄弟说话,结果身后冷不丁传来一个女声,浣熊躲避人的天性让她下意识就往前跑,结果踩了个空。 当她再一次差点被萧声声扯着大尾巴捞起来时,心里顿时愤恨万分—— 她恨浣熊这个身体! 活了这么多年,什么事没遇见过,无奈却得服从动物的天性,钟沁被萧声声抱进怀里,一张萌脸上满是了无生趣的表情。 佟秋明憋了很久,才忍住没笑出来。 “那晚是你吗?” 记忆很模糊,那人在耳畔的吐息,搂紧自己的手臂,却让她记忆犹新。 她甚至有点隐约的印象,那人亲了自己,最后变成毛茸茸一团,趴在自己身边,等待着有人来救自己。萧声声本以为,这些打破她现有知识领域的东西会很难让她接受,没想到这只浣熊的出现,竟然让一切都变得轻而易举起来。 或许这就叫缘分。 “秋明,贝拉呢?” 萧声声刚醒,佟秋明不敢告诉萧声声贝拉还在昏迷,只有求救地看向佟秋辰。 佟秋辰咳了咳:“贝拉没有生命危险。” 萧声声松了口气:“那就好。” 佟秋辰说:“声声,你大概也听到了,那我帮钟先生问了,你有没有养宠物?” “先生?” 萧声声刚醒过来,她的头还有点痛,可是她的记忆里,貌似那个人,不是先生啊…… “没错,我姓钟。” 浣熊从萧声声怀里钻出来,蹲在床头和萧声声面对面:“抱歉,因为某些原因,只能以现在这个面目见你……什么原因我们以后再说。” 萧声声又问了一遍:“先生?钟先生?男的?” “男的。” 钟沁说大话不打草稿。三年前她吓晕了萧声声后就打定了主意下回要用帅哥的样子来迷死萧声声,可惜这三年没能找到合适的,如今只有退而求其次,当一个帅哥熊。 好吧,反正都是浣熊,母的公的萧声声也看不出来,她只有点头:“钟先生。” 钟沁说:“你踩破了我的盆。” 萧声声想了半天才想起来,那晚踩破的那个破脸盆:“那是你的?那个破脸盆你拿来做什么的?” 佟秋明说:“当然是洗饼干的,我老大是浣熊嘛……” 钟沁快要被这拖后腿的小弟气死了:“什么洗饼干!那不是普通的盆!难道踩破就算了?” 萧声声问:“那你说要怎么办?” 钟沁蹦进萧声声怀里:“反正你得养我了。” 第18章 恶女(十七) “钟……钟先生。”佟秋辰忍不住提醒,“男女授受不亲。” 钟沁把头往前面伸了一点,避免压到萧声声胸部,可她压根没一点儿从萧声声怀里出来的自觉,估计是打定主意赖在萧声声怀里了。 “好吧……” 萧声声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现在想来,养个宠物也不错。 “不过你得答应我三件事,做到了,我就养你。” 钟沁不高兴:“你踩破了我的盆,还让我答应你的条件?开什么玩笑。” “你答不答应?” “……” 萧声声松开手,钟沁以为萧声声不干了,连忙用爪子抓住萧声声的衣服:“三个就三个,你跑不了的。” “好,秋明还有秋辰都是见证。这件事翻篇,我要去看贝拉了。” “你不需要叫医生过来看看?” 在萧声声怀里还没捂热乎,钟沁被就扔到佟秋辰怀里:“不需要,我挺好的。现在我要换衣服了,请几位男士麻烦出去一下。” 帅哥熊的演技几乎为零,她又跳到病床上,吩咐自己的小弟吩咐道:“你们得出去,声声要换衣服。” “包括你。”帅哥熊又被萧声声扔回佟秋辰怀里,“钟先生。” “……” 钟沁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的身份还是钟先生,勉为其难同意和佟家兄弟一起出门。 除了萧声声外,钟沁不太喜欢被人抱着。可惜医院来往的人多,又不允许宠物,佟秋明把她塞在萧声声的大包里,带出了门。 “等会儿要怎么和声声解释贝拉的事情?” “自作孽,不可活。”浣熊趴在包里,湿润的鼻头露在外面呼吸,“一个小鬼还不够,还养了好几个,她以为她有几条命?” “好几个?” 佟秋辰从包里翻出来那条被手帕包住的手链:“不是只有……只有一个,还被你吞了吗?” “我只吞了一个。” 佟秋辰有点紧张:“所以说还有鬼?” “有。”钟沁说,“不过不是在古宅里,也不是贝拉带在手链里的那一个。感觉应该被贝拉养在其他地方,力量很强大。” 佟秋明也有点紧张了:“会……会害人吗?” 钟沁从包里钻出来,白了自己小弟一眼:“你养小鬼吗?” “不养。” “那怕什么。”浣熊拍了拍爪子,“身正不怕影子歪,只要不自己作死,没鬼那么闲,会来找你。” 佟秋明问:“老大,能不能举个例子,什么叫作死?” 浣熊懒得搭理他,又钻回包里。不过几分钟后,佟秋明就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作死。 “她……她怎么了?” icu冰凉的玻璃告诉萧声声,那一切不是噩梦。她最后的记忆断了片,只记得贝拉求自己救她,她紧紧拉住贝拉的手,至于后来如何,实在一点印象都没有。 而此刻,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贝拉,明明白白告诉萧声声,自己没能救出她。 “怎么回事?告诉我怎么回事?” 萧声声喃喃着向后退了几步;“她怎么了?” 佟秋辰看到萧声声有些激动,怕她受到刺激,连忙扶着她坐下:“声声你别激动,贝拉没有生命危险。” “不……她……她有生命危险!” 萧声声突然抓住佟秋辰的胳膊:“她求我救她!” 她从佟秋辰的瞳孔里,看到惊恐扭曲的自己。佟秋辰的墙壁开始龟裂、变形,和皮肤一样,一片片剥落,露出血红的肉来,然后,一只血淋淋的胳膊猛地从墙壁里伸出来,越过了佟秋辰的肩! 萧声声瞪大眼,眼睁睁看着那条胳膊慢慢逼近,浓烈的血腥腐臭味传来,萧声声胃部一阵翻滚,突然站起来,向icu外跑去。 “声声!” 佟秋辰连忙站起来追过去,比他更快的则是包里的钟沁。周围的医护人员只看见一个影子嗖地从佟秋明的包里窜出来,追着萧声声而去。 萧声声跑到天台上,疲软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靠着栏杆坐了下来。 她有些害怕地抱住身体,脑海里是一片混乱——满脸血污的贝拉,墙壁里无数血淋淋的手臂,贝拉冰凉的手。她根本无法从混乱的记忆里走出来,她连灵魂都被禁锢在那晚恐怖的镜像中,触及之处,只有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跳上她的膝盖。 “声声!” 钟沁试图叫醒萧声声,萧声声两眼放空,根本没有焦点。 钟沁爪子搭在在萧声声肩头头顶一摸,心想糟了,贝拉那几只小鬼比她想象得要厉害得多,萧声声体内的阴气未散尽,好不容易燃起的真火,犹如风中之烛,随时可能覆灭。 “你滚开!” 萧声声突然推开膝盖的浣熊,浣熊在地上滚了几滚,蹭了一身灰,萧声声挣扎着站起来,向另外一边消防通道跑去。 消防通道平日里空无一人,楼梯间又黑踏步又长,钟沁担心萧声声出事,见四下没人,连忙屏气凝神,只见虚空之中,无数细小的风刃展开,浣熊倏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高挑貌美的女人。 “萧声声!” 也就变回原身,前后不过两秒。钟沁回头一看,萧声声和兔子似的都跑到消防通道口,她连忙追过去,一把抓住萧声声,二话不说,咬破食指,将血抹在唇上,借着身高优势把萧声声摁在墙壁上吻过去。 萧声声开始剧烈挣扎,钟沁手摸到她后颈重重一捏,萧的身子立刻软了下来,任钟沁把灵液送入她的口中。 “唔……” 禳阴咒还没念到一半,钟沁发现有点不对劲了。 萧声声就像吞了媚/药一般,突然主动地搂住她的脖子回吻了过来,舌头钻入钟沁口中,勾着钟沁的舌头。 钟沁念了一半的咒语,生生噎住了。 “萧声声!”钟沁气得拍了她脑袋一下:“你给我醒醒!” “嗯……” 萧声声的双眼开始聚焦,钟沁刚想继续,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是钟先生,连忙变回了浣熊,两爪勾在萧声声肩膀上,肥肥的身体就挂在萧声声身上,嘴巴朝萧声声嘴上凑去。 萧声声迷迷糊糊间,啃了一嘴毛。 “声声!” 佟秋辰和佟秋明找了一圈,终于在天台上找到了萧声声和钟沁,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跃入眼帘的竟然是如此有冲击力的一幕—— 佟家兄弟傻了。 “辣眼睛。”好一会儿,佟秋明才回过神来,捂住眼睛转过身:“我老大肯定是个邪神,还是专挑少女下手的那种。” 第19章 恶女(十八) 萧声声终于清醒过来。 她还有些恍惚,唯一的知觉只让她伸手把自己嘴边粘着的毛拿了下来。 身上的重量陡然消失,萧声声低头一看,钟沁蹲在她脚下,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没事,我歇歇。”萧声声摇摇晃晃走到楼梯口坐下,佟家兄弟听见动静,连忙过来扶她。 “我……有点乱……”萧声声撑住头,表情像哭又像笑,“你们谁能告诉我,这一切不是真的。” 钟沁的出现如果说是可爱的意外,让她能迅速接受原来这个世界真有精灵鬼怪的事实,那么贝拉的昏迷,则告诉她这个世界另一面的残忍。 “贝拉养了路过。”钟沁在说,“一种用南洋邪术做成的小鬼,其实挺多人会养这个的,不过一般都是古曼童,甚至大部分都是假货,只有很少的人才会养路过,一个是因为路过都是一尸两命胎死腹中的胎儿尸体很难搞到,另一方面是这东西太邪,正常人不会去碰。当然她还不止养了这一个,这一个是她每天带在身上的,应该还有几个养在别处。” 萧声声有些茫然:“所以……她被这个带在身上的上身了?” 钟沁问:“上身?怎么可能,她就是心存歹心,嫉妒你,要害你。” 萧声声说:“不是,那晚和我说话的,有贝拉,还有那个小鬼,要杀我的也是那个小鬼。” 钟沁突然来了点兴趣:“按理说小鬼是不能上主人身的。这路过能有这么大能耐?一身两魂?” 一边一直没吭声的佟秋明突然问了一句:“声声,你有没有听说过,贝拉怀过孕?” 萧声声突然想起什么,对钟沁说:“那晚她说过,你吞了她的孩子!” 钟沁瞬间明白了:“哦,厉害了,用自己的孩子引产做路过啊。” 佟秋明神色有点复杂:“如果我没猜错,贝拉是怀孕后想用引产的孩子做古曼童,结果不幸丢了自己的命,当时被人召回了那个孩子的地魂塞进了身体,补全了三魂七魄……所以才会发生这种一身两魂的情况。然后钟先生吞了那个小鬼,贝拉本身扛不住她另外养的古曼童的力量,遭到反噬,是这样吗?” 钟沁说:“*不离十。” 萧声声紧张地问:“反噬是什么意思?” 钟沁说:“三魂里的地魂被带走了,不能进入轮回,至于去哪儿得问反噬她的那几个小鬼了。所以,声声,以后交友——” “我要救她。”萧声声突然站起来,“你有办法的,对不对?”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钟沁身上。 钟沁说:“看我做什么?不好意思,我护短,这种要害我的人的,一律无视。” 萧声声蹲下来,抱起钟沁:“我了解贝拉,要害我的绝对不是她。” 钟沁懒得搭理她:“自作自受。” 萧声声说:“她的确需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但是绝对不是连下辈子做人……做人的机会都没了……” 萧声声的眼眶突然红了。 她突然想起来几年前,也是在一个初夏的早晨,她和贝拉从训练营偷偷溜出去吃火锅,那时候的她们多么单纯啊,梦想就是楼顶的星星,爬上去伸手可触,然而直到最后她们才知道,有的人登上了楼顶还可以跌下来,有的人,一辈子拼劲全力,都爬不上楼顶。 但没了楼顶,她依旧可以在地面唱歌,只要她还活着。可是贝拉,却永生永世,再也没有机会了。 “好吧。”钟沁心软了,“你是不是说过三个要求。” 萧声声睁大眼。 “算一个吧,免得你以后想些奇奇怪怪的法子折腾我。” “太好了!” 萧声声把钟沁抱进怀里,钟沁猝不及防,被挤到萧声声柔软的胸前。 “……” 浣熊拼命的在萧声声怀里挣扎,四个爪子拼命挥舞:“我是男的,是男的……” 这时候倒是记得很清楚了。佟秋明默默在心里吐槽,人兽play上演第二场,继续辣眼睛,看来他和佟秋辰得走了。 萧声声把头埋在浣熊柔软的皮毛里,钟沁感觉到她哭了,动作缓了下来。 “不管怎么样,她都会死,对不对?” 浣熊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起码我还活着,我是幸运的,对不对?” “可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活着。刚刚我就在想,一辈子当着小歌手浑浑噩噩活着是不是很傻。没机会,没资源,甚至没粉丝愿意去听我认真写的歌,是不是我的一辈子,就这么完了。” 几年来的委屈,不甘,在生死的面前尽数爆发出来。萧声声终于撕下面具,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几年前,她也曾这么哭过,但没有一个人愿意听,树倒猢狲散,娱乐圈就是这么现实。而现在,她身边终于有一个人愿意听了。 “你还有我啊,当年在灵山,最喜欢听你唱歌了。” 钟沁有些怀念那个地方。几千年前的灵山,终日笼罩在云雾之中,每天清晨,沁庙里的钟声响起,她便从梦中醒来,倾听着巫祝冗长的祷告。那时女须的歌声,是她每日唯一的慰藉。 她们本该这样相守千年的,若不是她太狂妄,她们可以依偎在灵山之上,看沧海桑田,斗转星移。 幸好现在还不晚,只要她也能拥有死的机会,只要她也进入轮回,她们便有生生世世可以相守。 钟沁用爪子轻轻拍了拍萧声声的背,一丝毛发不经意间掉落在了地上,化为齑粉。 “我会帮你救她的。” 说是要救贝拉,可实际进行起来,却没那么顺利。萧声声刚刚恢复身体,每天唯一的时间得应付媒体,根本没有精力去打听消息。佟家兄弟初出茅庐,经纪公司就是皮包公司,根本没什么人脉,也没办法打听贝拉这几年到底发生过什么,有哪些住处和熟悉的地方。最后还是李导那里漏了点消息出来,说贝拉的经纪公司和家人并不打算向节目组进行索赔,甚至还帮节目组搞定不少地方,堵了不少媒体的嘴。 “事出反常必有妖。”李真诚说这话的时候点了支烟,他在娱乐圈混了好些年,表面上傻,心里可透彻着,“贝拉受伤这事不管他们计较不计较,上门道个歉总行吧,结果都不让我们去他们经纪公司。难道是贝拉身上有什么秘密,害怕我们去道歉时发现了?” 佟秋辰问:“《捉迷藏》还能做吗?” 李导苦笑:“出了这么大事情,哪里还能做得下去。不过那个宅子倒是火了,好多去探险的,村里以前嫌弃,现在当成了香饽饽保护起来。据说好几家公司出钱要买了。第一期录的那些毛片,也有人出高价收了,我准备找个靠谱的卖了,起码给大家发个工资。” 佟秋辰说:“那李导,我们能不能要一个贝拉那边的联系方式……你知道的,声声以前和贝拉很要好,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心里很过意不去。” 李导拿过便签,翻出通讯录,抄了个电话在上面:“她身边小助理的电话,这个小姑娘人不错,每天都来看贝拉,你和她聊聊吧,看贝拉家里有什么帮得上的,顺手拉一把。” 佟秋辰把这个电话给了萧声声。萧声声顿时按捺不住了,急着去找小助理,被钟沁一爪子敲得晕晕乎乎躺在床上。 “先养身体,你再被阴气侵蚀一次,谁都救不回来了。” 钟沁从床头拿了一罐饼干坐在床边,没小弟在身边帮她倒水,她便用萧声声的杯子涮饼干。 钟沁其实不太说话,她憨憨的声音很可爱,萧声声总是忍不住多逗它几次,可是她就是有本事憋着不说。同样的,钟沁也很少在她面前吃东西,也就是这两天日夜守着她,才渐渐放开。 萧声声发现,钟沁其实是一个相当骄傲的熊,可惜骄傲的心和强大的力量都被困在这个浣熊的身体里,每个动作就变成了娇憨可爱。 “你……不能变成人吗?” “可以。”小浣熊咔嚓咔嚓啃着饼干,“人形很帅,怕把你帅软腿。” “你老说灵山,你到底哪一年生的?” 钟沁想了下:“我第一个有印象的日子是1932年,就算1932年吧。” “1932年,那不是还在抗战?” 钟沁说:“对。” “然后呢?” 没然后了。 小浣熊开始看电视。 萧声声说:“可你看起来就是个老妖怪,怎么可能1932年生的。” 小浣熊愤愤然:“你才老妖怪!” 她嘴上骂着,眼里却盯着电视里的一个人,萧声声一看,竟然是最近挺火的陈小慧。 “帅哥,你喜欢这类型啊。” “不喜欢。” “不喜欢干嘛老盯着人看。” “看看都不行?” 萧声声把它抱到腿上:“帅哥,你的双眼都快喷火了。是不是你上一个盆是被这个美女抢走了,结果人家不养你,所以这么恨人家?” “开什么玩笑?”钟沁有点生气,“我告诉你,本来我根本不会是用浣熊的身体来见你,顾亭云抢了我的身体!” 萧声声有点懵:“顾亭云……不是去世了吗?” “谁说她去世了,她在陈小慧身体里好好的。” 钟沁说来就是一肚子火:“你以为我喜欢当浣熊?吃什么都得洗一洗?” 萧声声安慰她:“浣熊也挺好啊,要不你想想啊,你一个帅哥,外表却是一个姑娘,到时候卫生间得进女厕,还得来大姨妈,大姨妈知道吗?每个月痛死你。” “……” “还想当姑娘吗?” “不想了。” 嘴上说着不想,其实心里想得很。萧声声觉得浣熊这样子特好玩儿,忍不住薅了一把浣熊毛茸茸的头顶,几根毛发飘飘然落在手心。 “天啊,你竟然在掉毛!” 第20章 恶女(十九) 浣熊手里的饼干砸在萧声声的腿上,那几根毛发随即也化成齑粉,飘散在空中。 “唔。”钟沁若无其事捡起饼干,“掉毛多正常,你不掉头发吗?” 萧声声手贱又去薅浣熊的头顶,果不其然,又拽掉了几根毛。 “你这非常不正常。”萧声声说,“感觉再掉下去,要秃顶了。” “……” “没关系。”浣熊抱着饼干跳到窗台边,“我毛多。” 钟沁不愿意在萧声声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即使它已经是天人五衰之躯,面临着灰飞烟灭的结局。不过离那个日子也还早,只要萧声声能够重新拾回前世的记忆和灵性,她就有了生机。 她对萧声声是充满期待的,唯一可惜的是不能由她来告诉萧声声过去的灵山有多么美,那些年的日子有多么快活。 神的记忆及认知和人是完全不同的,她只能做一个引路者,慢慢培养和萧声声的默契,其余一切,得萧声声自己来。 萧声声拿了把梳子过来,替钟沁梳毛。 “其实我一直很奇怪,小浣熊不是外来物种吗,你是最近才变成浣熊的?” “有几年了。我有个盆,就是你踩破的那一个,离开灵山后,我一直就睡在盆里,直到后来盆被卖给了古宅的主人,我也就去了古宅。结果几年前因为身体原因那盆我睡着越来越不适,就醒过来想找个方法让我不继续衰弱下去。然后我无意间发现了也许有办法的你,刚好那时身边有只浣熊的身体适合我,便借用一下想接近你。”钟沁说起这个还特别懊恼,“结果你被吓晕了。” 萧声声听到关键处,手一抖力气大了些,浣熊嗷嗷的叫了两声,从萧声声的魔爪下逃了出来。 “我以前也见过你,还被你吓晕了?” “没错,你被吓晕了。”浣熊摸摸自己的头顶,有点心疼自己的毛,毛再多也经不起萧声声这么薅啊! “……” “那我有什么办法能救你?你的身体要紧吗?” “身体不着急,不过救我的法子得你自己想。”钟沁说,“没事多唱唱歌吧,兴许你就想起来了。” 萧声声问:“然后呢,你就困在这个浣熊的身体里不能出来了?” 钟沁怒道:“本来我是可以回我那个盆里继续睡觉的,结果等找完你回去,发现哪个不长眼的把我的盆封印了。那个盆虽然睡着不适,但是可以延缓天人五衰的。没办法,我只有把盆埋起来,出来继续找身体,好不容易找到的身体,又被另外一个不长眼的占了。” 浣熊气得要蹦起来了,这世界上不长眼的怎么就这么多,来了一个又一个! 萧声声突然反应过来:“好你个钟沁!你几年前就想接近我,结果你给我说是因为我踩破了你的盆!!” “……”被戳穿的钟沁梗着脖子,没有一点羞愧之心“虽然我是故意去找你的,但你真的踩破了我的盆!你知道那是什么盆吗?” 萧声声嘀咕着,手又往浣熊尾巴上摸去:“不就是个破脸盆吗,好吧,想想其实你也挺可怜的,这几年一直流浪,盆被人封了,身体也被人抢了,还掉毛。” 钟沁说:“你别薅我就不会掉毛!爪子拿开!” 萧声声把手拿开:“那你这几年没盆睡了住哪儿?还是一直在古宅附近到处晃悠?” “我有地方住的,只是听说你要去古宅,才回到那里等你。” “哪里?” 钟沁说:“一个卖佛牌古曼童的网红家。”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那个网红虽然卖的是假货,不过好像有卖阴牌的路子,要救贝拉除了找她供另外几个路过的地方,那条手链也是线索。信这些的都是小圈子,或许可以通过她查查那条手链的来源。” 网红?佛牌? 萧声声说:“你等等。” 她拿过包,在里面掏啊掏,掏出个九尾狐佛牌出来,四方块大金牌子金闪闪的,下面垂着一撮毛。 萧声声清楚地察觉,钟沁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她又仔仔细细瞧了瞧那佛牌,终于发现了端倪。 她对天发誓,她这次是为了求证才再薅一次。 浣熊的尾巴尖被她捉住,和佛牌上的一比对,萧声声果然发现,大概喜欢薅毛的不止她一个。 看来微信美人儿也不算骗她,没请到九尾狐,请了个上古神熊。 可是这上古神熊能管姻缘吗? 浣熊还在生气,萧声声逗它:“钟先生,网红薅你毛的时候,没顺便帮我问下姻缘吗?她卖我的可是九尾狐姻缘牌。” 钟沁冷冷瞟了她一眼,跳下了床。 原来它脾气这么不好。萧声声这几天没少揉浣熊毛茸茸的大尾巴,钟沁最多生气。没像现在一样,连眼神里都带着寒霜。 “我们还是看看她那里有什么线索吧,我有她微信。” 萧声声换了个话题,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翻到微信美人儿的朋友圈,在密密麻麻的广告中,看到了微信美人儿一片狼藉的家以及一个寻熊启事。 微信美人儿写道,某天清晨,家里疑似燃气爆炸,家中浣熊趁乱逃走,现重金寻熊,有线索者联系电话xxxxxx。另外贴了浣熊美照一张,以及罗列无数条此熊多么高贵冷艳凶残,除了自己谁都养不好,请看到务必送回来。 萧声声再放大图片看了一眼,这龙卷风过境的现场却没半点燃烧爆炸的迹象,确定是因为燃气爆炸而不是因为浣熊老爷早上醒来发现毛被剪了一怒之下毁了房子?? 萧声声莫名一抖,看向钟沁的目光多了份敬重。钟沁发现萧声声在看它,回头问:“怎么了?” “你……网红在找你。”萧声声刚想说主人,想到刚刚一片狼藉的房子,立马改了口。 “哦。”钟沁爪子一勾,扯过萧声声手指上挂着的佛牌,“去告诉她,今后你养我了,要是不同意,这假佛牌的事儿她自己看着办。” 萧声声蹲下来:“这假佛牌能怎么办?” 钟沁拿起那片佛牌,对着佛牌吹了口气,只见那撮毛发陡然卷曲变形起来,竟然凭空勾勒出一个女人的影子,然后消失。 “那便让她看看她那些泰国假佛牌假古曼童能不能扛得住中国的偶像祝诅之术。” 萧声声第一次见到钟沁用巫术,有些害怕:“什么意思……她会怎么样……” 钟沁白了她一眼:“能怎么样?不就是再炸她房子一次。” “……” 到底还要通过微信美人儿来打听贝拉的事,萧声声把那佛牌扔进垃圾桶,取了一笔钱,等身体好一些了,便去约微信美人儿出来喝下午茶。 微信美人儿混网红嫩模圈的艺名叫汪梓馨,让萧声声叫她a,今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前来赴宴,大号kelly包塞得鼓鼓的,大概是又想过来给萧声声塞安利。 “声声,我都听说你的事了。”a拉过萧声声的手,心痛万分,“早知道你要去参加这种灵异节目,我就给你推荐这款四面佛套装了。效果特别好,真的,我朋友都带着这套上马来的云顶饭店,结果左右上下的房间都闹鬼,就他一人安安稳稳睡了一夜!” 萧声声尴尬一笑,默默把手抽了回来。 “诶,给你看看,我今天特意带过来的。”a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打开来看,四面佛套装整得和结婚用的三金一样,戒指耳环加坠子,带上去活脱脱就是一活动佛龛。 “其实我今天来,不是来找你买这些的。”萧声声说,“是关于你要找的浣熊。” “浣熊?”a瞪大眼,“你见过它??太好了!!” “嗯,它在我家。” a兴奋的样子有点夸张:“天啊,声声,你说我怎么感谢你好……我送你个古曼童吧!” “不,它和我挺投缘的,我想找你买下它。”萧声声拿出一张卡,推给a,“我查了下,一只浣熊价格在两万左右,加上你办的手续费用,养它这几年花的钱,十万买下它,怎么样?” “十万?”a愣住了。 “对,十万。” a眼里划过一丝贪婪之色:“这……恐怕不够。” “不够吗?”萧声声知道a是想要更多的钱,可她就准备了十万,也不打算多给。 “那加上这个呢?” 萧声声也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盖子放到a面前a低头一看,脸色陡然变了。 “这是哪里来的?” 第21章 恶女(二十) 果然她懂。 萧声声不动声色地抱起胳膊:“我也不知道,那只浣熊给我的。看起来很像泰国那边的手工品,应该挺贵重的,一并给你吧。” “不不不,这不是我的。”a连连摆手,像要躲避什么似得,向后贴着椅背,用咖啡勺把盒盖扣上,推到萧声声面前。 “大概是它在路边瞎捡的。”a笑得有点勉强,“你收回去吧。” 萧声声把盖子又打开,脸上的表情特别诚恳:“我也不懂这些东西,你是行家,这个手链看起来挺古朴,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吧。你知道的,我工作不多,也没什么钱,不如就拿这个抵押剩下的?” “哎呀,我们两姐妹,说这么多做什么,十万就十万。”a站起来,弓着腰特意避开那个盒子,拿过桌上那张卡。 “声声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回头我把浣熊的东西证件都寄给你,咖啡你先付一下,我没带钱包。” a拿到钱,慌慌张张收好四面佛盒子,背起包说:“那就这样了,拜拜。” 她还没等萧声声回话,一溜烟儿就跑了。 萧声声看着a狂奔的背影,心想我密码都没告诉你,你跑这么起劲做什么。 不过今天特意来见她,起码解决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彻底拥有了浣熊的饲养权,第二件,则找到了救贝拉的突破口。 萧声声心想,她还得和a见上一次。 回到了家,身价十万的浣熊正趴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等她,看到她回来,连忙蹲起来:“怎么样?震慑住她了?” “你们神是不懂的。” 萧声声扔下包,走过去捞起浣熊抱进怀里:“对于一些人来说,能震慑他们的,只有钱。” “你给她钱了?”钟沁有点不高兴,“谁让你给她钱的?” “帅哥,那是我的钱。”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你有钱也不能乱花。”钟沁伸出爪子,“考虑到你这么败家,以后的收入还是我给你攒着。回头遇上南正重后人,测测股票汇率做个投资。” “南正重?那是什么?” “司天的神官,星占、望气、预卜吉凶都在行。” “那不就是神婆吗?” 钟沁摇摇爪子:“南正重不一样,绝地通天可不是开玩笑的,就是不知道现在还姓不姓司马,我也有好多年都没见过了。” 萧声声说:“算了,少买一个包,买你的钱就回来了。” “我就值一个包???” 萧声声向后躺倒:“是爱马仕啊帅哥,想想你是浣熊中的爱马仕,有没有好受点?” 浣熊说:“其实从我知道爱马仕这个牌子开始,我就不是很喜欢它,大概是因为网红背多了,比起来我还是更欣赏r。” 萧声声被这番话惊得又坐了起来:“你确定你是男的?连r包都知道???” 钟沁面不改色:“男的怎么了?男的就不能喜欢女用的包包了?” “……” 好吧,领导太有底气,萧声声决定开始讲正事:“今天我给a看那条手链了。她果然是懂这些的。” “有线索了吗?” “没有,她看到这个就跑了。” 钟沁说:“你就该带我过去跟踪她的。” 萧声声说:“没关系,她是做微商的,还怕见不着她么,而且我只给了她卡,没告诉她□□密码。” 钟沁愣了一下,随即狂笑,小浣熊笑声哼哼唧唧的,像小猪。 萧声声:“你别笑啊,家看好了吗?秋辰那边有消息吗?” 钟沁说:“刚刚佟秋辰打电话过来,说贝拉转院回来了,你有时间可以去看看她那边的情况,偷偷去,不要碰到她的经纪人,最好先给贝拉的小助理打个电话,约个时间,我们去和他再聊一聊。” 萧声声说:“是我和她去聊聊。钟先生a还没把你的证件给我,你现在还是黑户,安静点躺在家里,别被人当野生动物送野味店去了。” 钟沁考虑片刻:“也行。“ 捡日子不如撞日子,她立刻给贝拉的小助理发了信息,问最近方不方便去看她。古宅的意外已经成为了娱乐圈里的昨日黄花,每天发生的各种离婚出轨谈恋爱依旧占据着八卦头条,他们这些小明星,被意外卷上湖面,又被蜂拥而至的八卦挤到湖底,连一丝涟漪都没留下。 小助理很快回了消息,附上一个地址,说晚饭前见。 萧声声订了束花,准备收拾收拾就出门。小浣熊却叫住她,从沙发下面摸出一个东西,让萧声声贴身带着。 “你给我这个做什么。”夏天穿着单薄,萧声声拿着那块鸡蛋大小的破脸盆碎片,压根不知道把这锋利的玩意儿搁哪里,“我对破脸盆没兴趣。” “你踩破的那个确实是破脸盆,可里面藏的碎片,才来自于真正的‘盆’。” 被人说自己的盆是破脸盆,小浣熊有点无语,她从萧声声手里夺过那块碎片,对准阳光,那块碎片突然变得晶莹透彻,几道暗纹随着光线游走,萧声声惊呆了。 “这是琥珀?” “这不是琥珀,是盂兰盆的碎片。” “盂兰盆?我只知道盂兰盆节。和那个有关系吗?”萧声声接过那块碎片,自己对准阳光,那几道暗纹宛若活过来一般,看得她快入了迷。 “和本土的盂兰盆节有点关系,可以类比苹果和圣诞节。不过这个也不是普通百姓用竹子做的挂冥钱祭鬼神的盂兰盆,这个是唐代宫内供奉的器皿,可惜碎了,不过勉强还能睡。” 钟沁说道这里停了下来:“供奉谁的,知道了吧?” 萧声声不相信:“你?” 萧声声不相信的样子让钟沁有点生气:“不是我还是谁?” 萧声声点头:“这么想想,十万块把你买回来也值了,买你一个回来,还送一个唐朝的古董。” “……萧声声,我警告你,你别和我耍嘴皮子。” “哎呀别生气嘛。”萧声声把那块碎片还给钟沁,揉了揉钟沁耳朵,“老年人要多笑一笑,保持年轻的心态。” 钟沁气得想把碎片扔萧声声脑门上,萧声声扎好头发。 “带上!必须带上!”浣熊在沙发上蹦来蹦去,“不知道贝拉周围还有没养小鬼的,带上安全。” 萧声声问:“这东西辟邪的?” 浣熊说:“不是,只是一个我睡过的盆而已。” 萧声声扎完头发倒了杯水:“那我带你睡过的沙发垫子不也一样?” 浣熊怒道:“怎么能一样?盂兰盆以阳养阴,不是供奉一般的神鬼的东西,带上这个,对那些魍魉魑魅就是警告——你爸爸在此,都给我让路!” “噗——”萧声声正在喝水,被浣熊那句憨憨的“你爸爸”笑得喷了一地水。 “好吧,我带着。不过你这东西贵重,我搁哪里?” 萧声声穿了件白t,拿着那块碎片低头看看,完全找不到哪个地方属于“贴身”。 钟沁上下打量着萧声声,最后落在了萧声声胸部。 “咳咳。”钟沁背着手,故作镇定:“你穿的是加胸垫的内衣吗?” “????” 你确定你是帅哥吗?怎么会知道这种东西??? 浣熊做了个拉开bra的把东西塞进去的动作:“加了胸垫就简单了,把胸垫掏出来扔了,碎片塞内衣里面,这东西硬而且有弧度,可以从a变c,还能当护心镜。” “……” 萧声声不动,斜眼看着钟沁。 钟沁催她:“快换啊!别耽误时间!” 萧声声说:“说真的,我有时候特别希望你当初能变成姑娘,那样我就能把碎片塞你bra里,看看你是不是能从a变c。” 第22章 恶女(二十一) 一片死一般的沉默过后,钟沁哼了一声,从沙发上跳下去卫生间里了。 “随你。” 萧声声无比想把这只不知好歹的熊痛揍一顿,管它是公的母的,管它是上古神熊还是掉毛熊。好好说句话,出个主意有这么难?怎么不是哼就是随你?? 可惜浣熊已经炸过一次网红的房子,萧声声也不敢再惹毛她一次,让她把自己的房子也炸了,十八线的收入还不如网红开淘宝做微商,就这一套房子,炸了就得睡桥洞去了。 可她也不能真塞内衣里,想来想去只有换了件宽松的有口袋的裤子,找了个抽绳袋,把碎片装好装进口袋里。 “我出门儿了。” 萧声声换好衣服,对卫生间喊着:“看好家。” 卫生间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也不知道钟沁是在洗什么吃的还是在洗尾巴。 “真走了!” 没人理她。 这熊怎么回事,这么爱生气。 等了一会儿,水声小了,萧声声才听到卫生间里传来一句“嗯”。 萧声声这才放下心来,拿上包出了门。 又过了一会儿,卫生间里响起了吹风机的声音,片刻之后,门突然打开,一个高挑的女人走了出来,她浑身还带着热水滋润过后的气息,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髻,丹凤眼微微上挑,看起来有些倨傲。 看到屋里没了人,钟沁哼了一声,从冰箱里拿了瓶可乐,变成人的她依旧没能完全摆脱浣熊的天性,拿着冰可乐随手在空气里上下一晃——就和涮饼干一样。接着她一扣圆环,只听“砰”的一声,几道焦糖色的液体一飞冲天,溅了她一身一脸。 冰凉的可乐顺着她的脖子流进浴袍里,钟沁一怒之下,脱下浴袍擦了把脸后狠狠扔在地上,刚转身准备去衣帽间再拿一件衣服,门却突然打开,萧声声站在门口,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极尽全//裸的钟沁。 “……” 萧声声不会认为自己家里会多出来一个田螺姑娘,这么光明磊落不穿衣服走来走去还理直气壮的,这辈子她就认识一个—— 钟沁! 不过不是说好是帅哥的吗!为什么竟然会是一个身材好到爆的大美女! 萧声声第一反应是,我要和美、、女、、同、、居了,第二反应,我拆穿她她会不会炸我房子。 无数念头从萧声声脑海里闪过,然而为了房子,十八线过气明星还是选择了装作不知道。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中,她就和众多没了手机活不下去的姑娘小伙一样,迅速低头两手捧着手机,噼里啪啦佯装在敲字。 等她再次抬起头,屋里的女人不见了,只剩一只踩在浴袍上的浣熊和一地狼藉。 “天啊!你这是在拆家吗!” 此刻的萧声声发现,她的演技,比一般歌手还是好那么一丢丢,她迅速扔下包跑过去,面对刚刚镇静下来的浣熊,一脸气疯了的表情:“你到底怎么搞的!” 浣熊哼了一声。 还是熟悉的声音和同样欠揍的腔调。 萧声声觉得自己应该趁机把这掉毛熊痛揍一遍,让她认清一下到底谁才是饲主,手刚一伸出,眼里突然浮现出刚刚看到的那个背影,这拳头就揍不下去了。 美女都是有特权的。 萧声声去打了盆水,拿了一块小抹布放在钟沁身边:“衣服呢我就不让你洗了,地你还是要擦的。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把可乐拿出来的,不过能从冰箱里拿可乐,擦地还是不难吧。” 钟沁转身想跑。 萧声声眼疾手快,一把把她抓住:“喂,干了坏事就想跑?” 钟沁不是想跑,她是看到萧声声心慌。萧声声这么喜欢晕倒,万一知道了自己是骗她的,还不得气晕过去。一旦萧声声真生了气,两人产生罅隙,让萧声声想起前世的记忆,就没那么容易了。 “哦,好。” 浣熊终于老实,萧声声把抹布塞进她的爪子里,摸了摸她的脑袋:“乖乖擦,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钟沁打掉她的手。 手落在浣熊的屁股上,萧声声盯着那圆滚滚的屁股,突然好奇起来,她变成浣熊到底是公是母?她为什么要骗自己说自己是男的? 这一好奇就盯了许久,被钟沁发现了,回头甩了两记眼刀。 “咳。我出门了。” 萧声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把手收了回去,捡起地上的浴袍扔进脏衣篮里,又在茶几上取了车钥匙:“好好看家。” 一人一熊各怀心事,一个在家擦地板,一个出门会小助理。 贝拉依然住在icu,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她的皮肤越来越干枯惨白,双颊凹陷下去,整个人就像一副廉价的塑料画。 “谢谢你,声声。” 小助理每天都来看贝拉,除了开头几天来往的记者和几位好友,在床上躺了这么久,来探望的人是越来越少,甚至包括贝拉的亲人朋友都难得见到。 “贝拉的父母呢?” 小助理惨淡一笑:“回去了,这周说过来还是没过来,大概钱拿到手了吧。” 萧声声知道除了保险,贝拉的家属并没有向剧组提出索赔:“钱?保险的赔偿?” 小助理说:“保险还没那么快,而且剧组保单金额也不大,是公司给了大部分钱,还有李导个人出的一部分钱。” 贝拉的经纪公司是出了名的吸血公司,艺人不堪压榨解约的不计其数,这回竟然主动掏口袋,让萧声声有点吃惊。 不过想想贝拉前两年的资源,经纪公司对贝拉还是相当上心的,萧声声叹道:“当时不接这个真人秀就好了。” 小助理眼眶红了:“这是没办法的办法,和贝拉老师差不多时间进公司的人都红了,贝拉老师也是没办法,才铤而走险接这个真人秀……” 萧声声敏感地捕捉到四个字:“铤而走险?为什么这么说?” 小助理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改口:“因为这个节目组水平太烂,保障措施也不太行,你看,如果他们事先知道这处古宅有那么多机关,就不会让您和贝拉老师被锁在黑屋里找不到出去的路,一个吓晕一个摔到头了。” “既然是这样,我不明白,为什么公司不找剧组索赔?还要帮他们堵住媒体的嘴?” 小助理哑口无言。 萧声声试探着问:“是因为公司事先知道这件‘意外’其实和贝拉自己有关系,还是因为公司在其中扮演了某个幕后角色?” “不是的!” 小助理突然站起来:“您不能乱说!” 口头上说是乱说,小助理的脸色却分明告诉萧声声,她猜对了部分。 萧声声不想再拐弯抹角,她拉住小助理:“我知道贝拉有些秘密,这些秘密和这次事故有很大的关系,如果你想救她,希望你能把这些事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贝拉是我的朋友,我不能见死不救。” “真没什么事,你想多了。” 小助理突然发起抖来:“我得回公司了,您再陪陪贝拉老师。” 她甩开萧声声的手,拿过包脚步慌乱的走了。 医院里安静,萧声声没能拦住,只有眼睁睁的看着她走了。 又是这样。 萧声声站了起来准备离开,来之前她就预料到今天不会拿到一手消息,不过小助理的反应和a的反应都告诉了她,两个突破口找对了。 有了线索,萧声声心里的阴霾终于见到一丝光亮。她加快脚步,想赶紧回家和钟沁分享这个消息,走到大门口时,因为脚步太快,竟然在楼梯上踩了个空,还好被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一把扶住。 萧声声抬起头,原来是一个保镖模样的男人,那男人问:“小姐,你没事吧?” 为了避免被拍到,萧声声特地戴着墨镜和帽子,她摇摇头句“谢谢”,转身想离开。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又美又冷的声音叫住了她:“这位小姐,麻烦等一下。” 第23章 恶女(二十二) 萧声声不认为自己会认识叫她的那个人。刚刚转身的一瞬间,余光越过扶她的那个黑西装男人,她看到一个名字经常出现在各种财经新闻上的女人,扶她的男人,仅仅是那个女人随身带着保镖中的一个。 和其他圈内人不同,萧声声很少和这类富商名流打交道,一来是觉得自己智商不够用怕被耍得团团转,二来她也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和他们进行利益交换的地方。 虽然她也曾在几年前,作为一只耿直的颜汪,对着程凌云的照片流过口水。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类人,出身好长得好能力好,年纪轻轻呼风唤雨,人比人,简直气死个人。 程凌云都叫了她,萧声声只有硬着头皮转过身,用“我不认识你”的表情和她打了个招呼:“你好,请问是在叫我吗?” “是的。” 程凌云走下台阶,她个子很高,比萧声声高了大半个脑袋,说话时下巴微微抬起,让萧声声心里莫名生出些压迫感来。 “请问有什么事吗?” 程凌云淡淡一笑:“你掉了东西。” 萧声声一听掉了东西,慌忙地捂住了口袋,摸到里面的袋子还在,才松了口气。程凌云弯下腰捡起一包纸巾递给她:“应该是你掉的?” 萧声声低头一看,却是一包自己从没见过的纸巾,连忙挥手:“这个不是我的。” “是吗?”程凌云把手收了回去,“不好意思,那我看错了。” “没关系,谢谢你,我先走了。” 面对程凌云,萧声声总觉得有点压力,和钟沁藐视天地的倨傲不同,程凌云拥有一种来自于人上人的上位者气势,这让她的一言一行都极有修养,但是却不太容易亲近。 她怕再多呆一会儿会被其他人认出来,匆匆忙忙又道了声谢,转身走了。 程凌云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是萧声声?” 身边一个保镖低头说:“是的,程总。” “你也感觉到她口袋里的东西了?” 保镖有点犹豫:“嗯……有,是您以前在那处宅子留下的法印。” 程凌云转身:“盯紧她,有事汇报。” 保镖跟了上去:“可是您父亲吩咐过,让您不要管这些东西。” 程凌云说:“一般情况下我是不会管,不过在我的地盘杀人夺魂,是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 保镖说:“可是……” 程凌云回头,冷冷道:“还有什么可是?” 保镖知道自己多嘴,低下头悄悄退下,跟上萧声声。 而萧声声对即将而来的跟踪还不知情,她在路上买了一盒刚出炉的小烧饼带回家准备犒劳一下擦了一下午地板的钟沁。 钟沁在家也没好过,擦完了地板趴沙发上睡觉,不知怎地一直做怪梦,梦里一会儿是狰狞的小鬼,一会儿诡秘的黑屋,她很久没做过这样的梦了,每一次这种梦出现,都预示着一段不太好的将来。 萧声声推门进来的时候,钟沁终于从冗长的梦中醒了过来。她坐起来,用爪子擦了把汗,一抬头竟然看着萧声声走到自己跟前,直愣愣的盯着自己。 “什么事?” 钟沁作为一只浣熊,除了洗饼干外,熊性并不多,尤其是坐沙发瘫沙发,分外的有人样。她张开两腿坐着,萧声声趁机瞄一瞄她是公是母,可惜毛烘烘的没瞧见,反到被钟沁发现,尾巴卷起来盖住肚皮,骂了句:“色//胚!” 萧声声觉得自己特委屈。她只是好奇而已,又不摸又不亲,还不如当时让自己啃了一嘴毛的钟沁。 “给你买了小烧饼。” 萧声声盒子拿出来放在桌上,钟沁闻到香味凑过去看,被萧声声拧着后颈抱起来。 “先去洗手。” 萧声声抱着钟沁走到卫生间,路过餐厅时看到光亮的地板,说:“擦得挺干净啊。” “废话!我擦了一下午!” “以后都你擦了。” 萧声声把钟沁放到洗手台上,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说:“我今天见到一个大美女。” 钟沁刚打开水龙头,听到这话吓了一跳,爪子没控制住,水哗啦一下涌出来,溅了她一脸。 “路上遇到的。” “……”钟沁气得想泼萧声声一身水。 “挺漂亮的,比照片还漂亮。”萧声声拿过毛巾替钟沁擦了擦爪子。钟沁问:“你今天到底是出去看美女的还是办正事的?” “当然是办正事。”萧声声说,“见到助理了,可能和a一样,还得见第二次。” “有苗头?” “有,不过她不愿意说。”萧声声的情绪突然变得低落,“我有点……有点着急,担心晚一点贝拉就没救了。” 钟沁一听到贝拉的名字就想嘲讽几句,看到萧声声这样子,也不好说出口,只好安慰她:“有我在,担心什么。” “嗯。” 萧声声把她抱出去吃烧饼,钟沁拿起一块饼,才想起来:“明天起,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和你一起出门了。我做了很多梦……感觉很不好。” “梦?噩梦?” 钟沁说:“一般而言我是不会做梦的,除非会发生什么我无法控制的事。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明天我必须和你一起出门。” 萧声声从口袋里摸出那块碎片出来:“不是有这个东西吗?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钟沁纠正她:“我说的是,一般魍魉魑魅。” 萧声声问:“还有不一般的?” 钟沁说:“当然有,鬼车,夔牛,女魃……特别是鬼车,那货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个心机婊。” 萧声声被钟沁逗笑了:“你这网络语言用得挺溜啊。” 钟沁说:“网红家太无聊,只有学上网。” 萧声声说:“所以鬼车怎么坑你了?” 钟沁说:“当年在灵山,凤凰之下就是我了。本来相安无事,结果鬼车竟然唆使我去吞凤凰。” 萧声声惊呆:“那你就吞了?” 钟沁说:“吞了。” 萧声声说:“洗了吗?洗了才吞的?” 钟沁气得跳起来打萧声声的脑袋:“都给你说了,我是这两年才变成浣熊的!” 萧声声说:“哦,那就是没洗,凤凰味道怎么样?” 钟沁用爪子在自己喉咙口处一划:“若不是当时我机智,割破喉咙把凤凰吐出来,大概我已经烧得连灰都不剩了。” 钟沁捡起地上的一根毛,叹了口气:“可惜还是被凤凰火灼到,天人五衰。” 萧声声问:“那个心机婊呢?” 钟沁说:“在我吞凤凰时想偷袭我,没想到对着它把凤凰吐出来,它也被凤凰火灼到了,可惜没死,不过也开始天人五衰了。” 说到这里,钟沁突然严肃起来:“声声,它可能还在哪个角落伺机埋伏着,如果你以后遇到怕狗的人,千万要避开。它一直在找我报复,后来知道盂兰盆可以延缓天人五衰,费劲各种办法想搞到手,手段非常残忍。” 她顿了一下:“当年它甚至联合日本浪人,杀了保护国宝和盂兰盆的王先生一家。所以恕我不能把那间宅子叫凶宅或者鬼屋,我希望它被修缮后保护起来,这里应该被纪念,不该作为猎奇的地方。” 萧声声有点触动:“敬鬼神而远之,秋辰给我说的,我一直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想,是我当初太冲动。” 钟沁啃着烧饼钻进萧声声怀里:“你已经没机会了,神已经上门了。” 萧声声笑着揉揉她的头,把自己脖子上的项链挂坠取下来,穿进小抽绳袋里,把碎片挂在脖子上。 她不准备再等了。第二天早上,她出门买了个外出包,准备带上钟沁,去会一会小助理或者a,没想到下午的时候,小助理给萧声声打了通电话,蚊子般的声音在那头嗡嗡嗡,说自己知道一些事,想告诉萧声声,希望能救贝拉。 萧声声问:“关于贝拉铤而走险参加《捉迷藏》的那些事?” 小助理说:“算吧,其实我知道的不多,我要去干活了,等会儿见!” 萧声声还没说完,小助理就挂了电话。告诉萧声声这一切是经过一晚思考的结果,当初自己穷途末路,是贝拉收留了她,她想,是该还贝拉一个人情了。 没想到她打完电话一转身,却吓了一跳。 “钱……钱总……” 这里是员工电梯间,平常都不会有高层过来和他们一起挤,没想到今天这么凑巧,竟然遇到了老板带着秘书过来坐电梯。 看到小助理哆嗦的样子,钱总问:“打电话?” “嗯,等会儿约朋友一起吃饭。” 钱总把电梯又按了两下:“贝拉还躺在医院里,你不去多陪陪,还约朋友吃饭?” “我……我昨天有去看过贝拉老师……” “今天不去?” “去的,我见完朋友就去。”小助理面对老板有些不自在,说,“您用电梯吧,我走消防通道。” “去吧。” 钱总挥挥手,小助理如蒙大赦,抱着包跑开了。钱总看着液晶屏上的红色数字,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以后就都陪着贝拉吧。” 下午小助理和萧声声约在了医院不远处的一家咖啡厅,地方是小助理订的,萧声声猜她和自己聊完后,会去探望贝拉。因为约的是下午,萧声声便早到一会儿,不料今天咖啡厅人有些多,萧声声的外出包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为了避免钟沁被惨烈围观,萧声声临时决定在咖啡厅外等小助理,两人再一起找个安静的住处。 咖啡厅外正对着一条斑马线,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时,萧声声便看到了小助理在等绿灯,隔着马路,她和小助理打了个招呼,小助理冲他笑着点点头,还指了指萧声声的包,问是什么。 萧声声举起包,给小助理看了一眼。钟沁爪子抓着包,埋怨道:“献什么宝。” “小助理人挺好的,给她看一看。” 外出包挡住了萧声声的视线,突然,她听到钟沁说了句:“声声,不对劲!” 她连忙探出头一看,却见马路对面,一脸惊恐的小助理正朝着马路中央冲过去。 “滴滴滴滴滴——” 一辆客车疾驰而过,司机看到有人撞上来,急忙踩了刹车,可惜还是晚了,小助理直直撞上了车头,血花哗得一下飞溅开来! 萧声声的心如坠冰窖。 “声声,你去救人!我看到那个推她的‘影子’了!带好我给你的东西!” 还是钟沁反应快,外出包掉在地上,被钟沁用爪子划开,一团毛球嗖地一下飞奔出来,在一片闹哄哄的马路中,追着一个黑色的矮小影子跑了过去。 钟沁的速度很快,那个影子则更快,它几乎没有形体,无孔不入,钟沁咬着牙追,转过一个弯角,却被半路杀出的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拦住。 “站住!” “滚!” 疾风之中,钟沁已经变回了原身,男人伸手就拦,钟沁踹了一脚,男人被踹了个踉跄,钟沁继续追,跑了两步发现那影子不见了,气不过,回来朝刚直起身子的男人脸上重重揍了一拳—— “你们一伙的?” 一拳既出,却被身旁一只手抓住手腕,钟沁一脸不悦:“你是谁?” 程凌云说:“我想我们之间有点误会。” “谁和你有误会?”钟沁指着转角,怒道:“知不知道刚刚怎么回事?有东西杀了人!我在追它!” “东西?”程凌云的眉头皱起来。 男人捂住肚子,扶着墙,虚弱地说:“程总,她是萧声声身边带着的那只浣熊。” 第24章 恶女(二十三) 气氛顿时有点紧张,钟沁看着那个保镖,眼里闪过一丝杀意。 程凌云看出了钟沁眼里的杀意,不动声色挡在保镖身前,示意他先走:“我们聊聊?” “聊什么?聊你的手下是如何把那个影子放走的?还是聊你是如何在暗地里跟踪我打听我的消息的?” “我们也可以聊聊,你的身上为什么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或者为什么萧声声的身上的东西会带着我的法印。”程凌云盯着钟沁的一举一动,缓缓道,“这五年来,我只在一个地方留下过我的法印,就是在c市那个古宅。所以,你到底是谁。” 法印?古宅? 钟沁恍然大悟:“封印我的盆的,是你??” 愤怒掩盖了杀意,钟沁怒道:“多管闲事!” 她右手成爪,要去抓程凌云的肩膀,程凌云向后退了一步,身体一偏,躲过了钟沁的手。 钟沁的身影快如闪电,追着程凌云而来,周围一阵风声呼啸而过,程凌云惊道:“禹步!“ 钟沁的傲慢惹恼了程凌云,本想以牙还牙,打得她屈服了再来问话,这三行禹步一出,才知道她们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看来你还算识货!” 三行禹步是楚巫不外传的术法。程凌云不想出手,又知道钟沁是杀红了眼,根本没法讲道理。利落地躲过另一道风刃之后,程凌云猛地转身,背对着钟沁,手拉住衬衫衣领向下一扯,钟沁刚念完半句驱逐咒,抬头看到程凌云背上繁复的纹身,顿时呆住了。 “火正黎程家,程凌云。” “灵山沁庙,钟沁。” 两人眼里都露出讶然的神色来-果然是误会了。 史书有载,昔在颛顼,命南正重司天,火正黎司地,号称绝地天通,是楚巫两大世袭爵禄的巫祝世家。后来巫术式微,两家后人仅有史官程氏和司马氏活跃在历史舞台上,到了今日,连程氏和司马氏都已经湮没在历史的长河里。 钟沁也很多年没见过他们了,没想到前几天刚给萧声声说过要帮她找个南正重后人看股票如今却真见了个火正黎的后人。 看到钟沁停了下来,程凌云便把衬衫拉了上去,可惜扣子掉了一颗,小v领变成了大v领,肩头懒懒散散露出黑色的内衣细带来。 “原来是程家的小丫头。”一想到自己的盆,钟沁心里就不舒服,她上下打量程凌云一圈,说,“这都几千年过去了,老程家还爱把符箓纹在家主身上?一个姑娘家,背后这么多纹身,看起来多不好。” 程凌云说:“我让人纹的,符箓里有我的兵器。” “……” 和程凌云这种一本正经的人没什么好说的,钟沁转身准备走人:“哦。” 走了两步又惦记起自己的盆,回头说:“回头给我那盆里的法印去了,我要去看萧声声了。” 程凌云方才想起萧声声来,也跟了上来:“我们得快点去找萧声声,不知道那东西会不会折返回来再害人。” 虽然有盂兰盆碎片在萧声声身上,钟沁心里还是担心着,她一边加快步伐,一边问程凌云:“你也在查这件事?” 程凌云说:“到底古宅和李贝拉是怎么回事?盆又是怎么回事?” “盆是我的东西,和李贝拉被袭击一点关系都没有。古宅出事是因为她养了路过,遭到反噬。” 钟沁大致把那天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程凌云的眉头皱了起来:“你是说贝拉养了几只路过,互相牵制着。结果她要害萧声声,随身带的那一只路过被你吞了,路过之间失去了牵制,所以贝拉遭到了反噬?” 钟沁点头,看到周围没路人,迅速又变成浣熊:“可以这么理解。” 程凌云说:“如果是这样,那就糟了,没了主人,这几个路过势必成了孤魂野鬼,必须把那几个路过找到毁了肉身才行。” 钟沁想起来就有气:“要不是因为你那个保镖,早就抓到了好吗?” 程凌云说:“当时场面太混乱,我不知道你是敌是友,冒犯的地方还请海涵。不过如果是路过,追到那个影子的用处也不大,只要肉身还在,就会继续作祟。” 钟沁转念一想,觉得程凌云说的在理,说:“这事翻篇,我们先回去再说。” 钟沁和程凌云赶回马路边,因为出了交通事故,现场已经进行封锁,马路上乱哄哄一团,看热闹的,急着要走的,钟沁仗着身形小,钻进人群里溜达了一圈,出来对程凌云说: “声声跟去医院了。” “哪家医院?” “市医院,你有车吗?我们快去。” 程凌云打了个电话叫司机把车开过来,钟沁钻进后座,把隔板升了起来。 “这下难办了。”钟沁叹了口气,“我真不知道该说她倒霉还是不懂自保。上一次贝拉出事她已经被调查过,虽然最后被定性为意外事故,但是网上一直都有流言,但这还没出半个月,和贝拉的助理约着喝下午茶,贝拉的助理又出了事,我已经可以料想网上那些八卦微博会怎么写她了。” “这条街有监控,人证物证都这么多,萧声声不会被冤枉。至于那些报纸,上面乱七八糟的新闻多了,不必在意。” “难道那些报纸乱写你,你能不在意?” 程凌云说:“我没有时间看这种东西。” 钟沁想反驳:“你不看,但是她会—— 说到一半,钟沁突然住嘴了,此刻她才发现,萧声声比自己这活了几千年的还脱节。印象中她似乎从没见到家里那台电脑打开过,萧声声家的书柜倒是挺大。 程凌云是工作忙,那么萧声声呢? 钟沁突然觉得有点心疼。 这段时间来,钟沁从没见过萧声声的朋友,她唯一一次听到萧声声提到朋友二字的时候,还是在那晚,萧声声不顾一切冲上去救贝拉的时候。 在医院看到萧声声的时候,她分外憔悴,连钟沁介绍程凌云的时,都没有表现出惊讶。 “她去了。” 前二十多年不说一帆风顺,却从没有经历过阴阳两隔,如今短短一个月遭遇两场变故,萧声声似乎连最后一丝生气都被抽离了。 “我是不是做了件错事。”萧声声忍不住抽泣起来,“我不该牵扯她进来。” “声声,你不要钻牛角尖。”程凌云走过去,拿出纸巾递给萧声声,“你需要休息,我送你回去。” 浣熊从程凌云包里钻出来,接过程凌云手里的纸巾,替萧声声擦去眼泪。 “没错,现在路过没了束缚,开始攻击贝拉身边的人,你千万别多想。” “不是,不是无差别攻击。”萧声声哽咽,“她是被人害死的。” “被人害死的?”钟沁摇头,“不可能,贝拉的地魂没了,不可能指使路过害人。” “救护车来之前,她对着空气说求你放过我,说了很多遍,有人要害她,没错的,肯定没错的!” 萧声声有些激动,程凌云和钟沁有点担心她,执意先送她回了家。 把萧声声安抚休息后,钟沁化为原身,走出来问程凌云:“你有什么想法,声声坚持是有预谋的。” 程凌云问钟沁:“我没看见那个东西,或许是另有其人操纵小鬼害人?” 钟沁说:“不可能,那个影子和拖走贝拉地魂的影子墙一模一样,绝对是同一个巫师的手法。” “我在想,会不会贝拉确实只养了一个路过。”程凌云提出一个假设,“养几个路过来加持效力耗费巨大,资金和精力不是贝拉能供奉得起的。但如果是几个人一个养一个路过互相加持,或者是帮贝拉做路过的人有私心,用贝拉的路过来加持自己养的小鬼,贝拉养的路过没了,她也可能会被吞噬。” 程凌云做了一个倾倒的手势:“因为原本平衡的力量没了。” 钟沁有点头疼:“如果是这样,那就难排查了,怎么办?你有办法招回小助理的魂问问吗?” 程凌云抱歉地说:“返形招魂术我们程家不太擅长,听我祖父说,这是司马家的大巫之间流传的秘术。” 钟沁突然想起一个人来:“我觉得你可能擅长另外一件事。” 程凌云问:“什么事?” 钟沁说:“撒钱撒到某个网红心服口服说出一切。” 钟沁打开萧声声的包,翻出贝拉那条手链递给程凌云:“这是贝拉用来装路过毛发的手链,那个网红应该知道这个是从哪里来的。” 第25章 恶女(二十四) 程凌云的动作非同一般的快,第三天晚上,她便给钟沁发来一个地址——在钟沁的强烈要求下,萧声声给钟沁买了部手机,网瘾神熊终于有了自己的手机,每天晚上和萧声声隔着卧室的墙聊微信。 她喜欢和萧声声聊天,就和很多年前在灵山上一样。那里的日子太寂寞,偌大一个沁庙,只有她和萧声声二人彼此相依。 萧声声的情绪依然很不平静。过去的几年,她过得太压抑了,上回哭过之后,她依旧面对着无尽的迷茫,她的眼前没有路,她的心里没有信念,唯有贝拉一件事,牵动着她的全部。 钟沁甚至怀疑,如果不是因为要救贝拉,萧声声大概会失去对人生所有的期望和眷念。 当然,钟沁也不敢去问萧声声,救过贝拉之后,她有何打算。比起救别人,也许萧声声更需要自救,仅仅有自己是不够的,她需要更大的圈子。 所以当萧声声因为担心牵连其他人而拒绝让程凌云参与的时候,钟沁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来吹程凌云多么厉害,火正黎程家有多么辉煌的家史。这几千年来她从来没赞誉过别人,何况是如此赞誉。 钟沁还建了个小群,把程凌云加了进来。可惜程凌云除了正事外从不说话,萧声声也不太爱聊天,只剩钟沁一个人演独角戏,一个人她也不知道讲什么,便扯东扯西,偶尔还发两张自拍。 程凌云在群里问:“有人吗?” 等了大半晚上终于等来了人,钟沁从沙发上爬起来:“有。” “今天我拍到张图。“ 网瘾神熊以为程凌云也要发自拍。 “发啊!” 结果图一发出来,钟沁才发现不是这么回事,这图不是自拍,更不是他拍,是程凌云拍的一个胎儿的干尸,干尸外镀着金,用一块红布包裹着。‘ “我挑了一张看起来不那么吓人的。” “……” 这还不吓人? 钟沁跳下沙发,叼着手机跑到萧声声卧室前,还好萧声声卧室的门没有关上,她用了点力气便推开,然后长驱直入跳上萧声声的床。 “怎么了?” 萧声声正拿着手机,钟沁知道,自己晚了。 她把手机扔在床头,钻进萧声声被子里,窝在她身边。 “我想今晚得陪你睡了。” “……” 经过上次古宅一事,萧声声对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接受能力强了很多,除了刚打开图稍有些不适外,她并没有其他反应,还想问一下程凌云到底是什么情况。 钟沁倒好,一言不和就钻进被子里来,也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自己是只“帅哥熊”,记不记得男女授受不亲。 钟沁开始趴在床上看手机,毛茸茸一团拱得被子高高的,空调的冷气老是漏进来,萧声声盖了好几次被子。 她又翻了个身想躺着看,结果爪子不如人的手灵活,脸被手机砸了好几次,折腾了好一会儿,萧声声看不下去了,把她的手机从爪子里抽出来放到一边,将她抱到怀里,两胳膊环住她,这样两人都可以看到手机上的消息。 钟沁躺在萧声声怀里,唔,背后软软的,感觉还不错。 萧声声的胸口被压的有点透不过气,扯着钟沁的毛耳朵让她换个姿势。 “人肉垫子坐的很舒服吧?” “马马虎虎。” 还马马虎虎?若不是有正事要办,萧声声简直想把钟沁踹下床去。偏偏这只色熊还特别正经,催促着萧声声问问程凌云是什么情况。 “我今天去了趟贝拉的公寓,在她公寓的储藏室,找到了这个东西,和我猜的一样,她只养了这一个路过。” 钟沁让萧声声帮自己打字。 “贝拉其他的其他住处有没有查?” 程凌云说:“她在本地除了这一处房产外,其他的都是商铺,我派人去查过,并无异样。至于她老家,我就不是很清楚了。不过路过需要每天供奉,异地安置的可能性很小。” 钟沁问:“那a那里查出来什么没有?” 程凌云说:“她给了我一个地址,说是这里有很多来路不明的阴牌,有些门道的人要请阴牌会找到这里,这条手链很有可能是这里流出的。” 钟沁拍了拍爪子:“太好了!” 萧声声松了口气:“多亏了程总,要不还要和a纠缠一阵子。” 钟沁说:“没错,还不用给钱。” “……” 萧声声决定自己和程凌云聊:“程总,地址是在哪里?是贝拉弄到这条手链的地方吗?” 程凌云问:“你是声声?” 萧声声把钟沁从自己身上推下去:“对,刚刚是钟沁,现在是我,让她现在床上蹦跶会儿。” 程凌云说:“声声,那个地方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我建议你还是别去,让钟沁过来。” 钟沁凑过来,爪子戳了语音,娇憨的声音随即响起:“行,她不去,那个地方在哪儿?” “在书市。” 钟沁好奇:“书市?那个地方会卖这种东西,难道不是古玩街吗?” 程凌云说:“的确是书市,我还打听到一件事,声声他们去拍真人秀的第二天,贝拉有来过这里,大概呆了一个小时后,又赶回c市。” 钟沁问:“那家店叫什么名字?” 程凌云说:“七月七日。” 这确实是个古怪的名字,萧声声看到这个名字,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贝拉离开的前一天,节目组抽号,贝拉抽到两个五,然后脸色就变了,她还说了一句,该来的总会来。当时只是觉得奇怪,现在看来,那时候就有问题了。”萧声声问,“五和七会有什么联系吗?” “五和七?”程凌云说,“五可以做大凶之数,也可以做五行,七倒是一直被术士青睐,若说联系,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 钟沁低头戳了会儿自己的手机,抬起头来,娇憨的声音变得严肃:“五月五,阴阳争,死生分,阳衰阴盛,五月五出生的孩子最为不吉,我刚查了下,贝拉在去年五月,一整个月都没有新闻,前两个月还传出了怀孕的新闻。” “那个路过是五月五日引产的。”程凌云的声音也变得凝重,“能用这个日子出生的孩子做成路过,这个黑巫师不容小觑,就是不知道和这个书店有没有关系。” 钟沁对萧声声说:“不行,你还是得跟着我,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里,那个书店虽然危险,但是别忘了还有其他路过,你还是待在我身边安全,我担心如果杀害小助理是有预谋的,下一个下手的会是你。” 萧声声突然有点心慌。 程凌云说:“或者你可以来我的住处,这里也是安全了。” “不了。”萧声声摇头,“我跟着钟沁,有她在,我比较有安全感。” 她忘不了古宅那晚钟沁的那句“闭眼”。虽然钟沁平常是只拽上天的,恨不得让她痛扁一顿的浣熊,可是一想到这两个字,她的心就安定了下来。 钟沁会保护她的,没有缘由,也无关她们前世的渊源,她就是觉得想起这个人,回忆起她的声音,她便什么都不害怕了。 那晚一人一熊睡头一次在了一起。钟沁好不容易等到了睡大床的机会,脑袋沾到了枕头便呼呼大睡,萧声声却睡不太着。现在是夏天了,空调开着二十四度,也耐不住身边这个毛茸茸的发热体。萧声声推开了钟沁好几次,钟沁都能蹭着蹭着又蹭回她身边,有时候是爪子,有时候是尾巴,她的胳膊就成了浣熊老爷搭脚的架子,偶尔还有滑溜溜的鼻头蹭上来——大概钟沁半夜里把自己当成了纸巾。 要是她变回原形就好了。 漫漫长夜,萧声声在心里叹道。 失眠了半晚,第二天萧声声果然起晚了。手机铃声响起来时,一人一熊还沉浸在梦乡。最后还是钟沁勉强撑着眼皮扒拉出手机接通电话。 “起床了吗?” “没起。”钟沁打了个哈欠,“还得睡会儿,好困。” “那你们再睡一刻钟,我半小时后在楼下接你们。” 半……半小时?? 商界精英的时间观念果然是和神不同的,程凌云一分钟能掰成两分钟使,钟沁一睡能睡几百年。 可现在不行了,危机潜伏在暗处,钟沁就是想睡也不敢再睡,她去推萧声声:“声声,起床了!” 萧声声迷迷糊糊“唔”了一声,翻了个身把钟沁抱进怀里。 “喂——起床了——” 钟沁被勒得慌,四爪挣扎着要钻出来,萧声声却把她搂得越来越紧。 钟沁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了。她推不醒萧声声,又挣扎不开,只有扭着身子,学着容嬷嬷用爪子揪了萧声声一下。 这一下揪下去,却好像碰到不得了的地方。 萧声声“啊”的一声从梦里惊醒,把胸前的钟沁像扔保龄球一般的推开,钟沁稀里糊涂被推下了床,等她从地毯上爬起来时,看到坐起来一脸胀红捂着胸口的萧声声。 “你怎么回事!” 浣熊顶着一张无辜脸,表示我只是叫醒你。 萧声声拉开睡衣,低头向里面看了下,越看越觉得羞愤难忍:“你怎么能摸那种地方!而且下手这么重!你——你还记不记得——你是个男人!” “……”钟沁抓了抓头,突然意识到自称是帅哥熊,又和萧声声睡了一晚的自己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只有默默从卧室离开了。 “程凌云半小时后在楼下等我们。”浣熊的声音依旧是萌萌的,听不出来一点心虚的迹象,“你快点起来。” 一早上就在兵荒马乱中度过了。 程凌云非常守时,萧声声刚梳洗完换好衣服,程凌云便发来信息,说自己已经到楼下了。 钟沁还蹲坐在餐桌上,等着萧声声帮自己泡牛奶。 “没时间了,不能让程总等着,我们路上买早餐。”萧声声不由分说,抓起钟沁塞进大包里。 钟沁刚想爬出来,迎头又扔进来一个杯子,只有手忙脚乱的接住。 “这是路上给你洗早餐用的。” 钟沁把杯子扔一边,在包里闹腾:“手机,还有我的手机。” “没空找,少玩一会儿不会掉毛。”萧声声呼噜了一把浣熊的头毛,“等会儿安静一点,别忘了你还是黑户。” 钟沁抱着自己的小杯子,安静了下来。 到了楼下,萧声声一眼就看到了程凌云停在路边的路虎,这个小区住了不少明星,萧声声怕狗仔拍到,低头拧着包快速走到路边,打开副驾的车门。 “没等太久吧?” “还好。” 程凌云戴上墨镜,按下电子手刹:“吃了吗?” “没有。” 程凌云一手打着方向盘,另一手敲了敲中控台,示意萧声声打开副驾前的储物箱:“里面有牛奶和饼干。” “谢谢。” 等车出了小区,萧声声终于把钟沁放了出来,钟沁长长地吐了口气。 “闷死我了。” 萧声声塞了块饼干在她嘴里:“出门在外别说话。” 钟沁把饼干吐了出来,钻回萧声声包里。 “把杯子和牛奶给我。”浣熊说,“我在你包里吃。” “……” 浣熊被连人带包扔到了后座。 “慢慢吃,没人会看你。” 程凌云从后视镜里瞄了钟沁一眼。钟沁愤怒地撕开一袋饼干:“萧声声你小肚鸡肠,不就是揪了你一下吗?” 一说起早上,萧声声就是一肚子火:“帅哥!你是男的!男女授受不亲不懂吗?” “男的?”程凌云问,“谁是男的?” “反正不是你。” 程凌云是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的,为了避免被戳穿,钟沁开始闹萧声声以此来转移注意力。 “要牛奶!” 萧声声给她递了盒牛奶。 “要倒在杯子里。” 萧声声帮她把牛奶倒在杯子里递给她。 程凌云觉得有些好笑:“你这么惯着她,比我对我女朋友还贴心。” 女朋友??? 小浣熊受到惊吓,爪子没拿稳,牛奶全洒在座位上。 萧声声也惊呆了,片刻之后,她突然反应过来,从储物箱包纸巾扔到后座:“快擦一下。” “不好意思程总,洗车费我会出的。” “没关系,等会儿回来让我助理开去洗车店。”程凌云仿佛刚刚没说过这话似的,抑或是她根本不在乎,就和说出吃饭睡觉一样简单。 萧声声有点羡慕。活了这么多年,喜欢女孩子她早就意识到了,也有过懵懂的初恋,然而事情似乎到这里就结束了。初恋的结束是她事业的高峰,忙碌的工作让她无心其他,而随着事业的一落千丈,她开始过浑浑噩噩的日子,根本没想过要去恋爱。 她羡慕程凌云能洒脱的说出来这句话,人走到一个高度,再也不用顾及其他人的眼光,也有足够的能力,去过想要的生活。 车里安静了下来,浣熊也不闹腾了,萧声声和程凌云本身话就不多,离书市还有些距离,程凌云便打开车载mp3,挑了首舒缓的曲子,让萧声声吃完先小憩一会儿 萧声声确实犯困,吃完后把垃圾收拾好,便放下遮阳板闭上眼。钟沁咔嚓咔嚓啃完饼干后,看到萧声声已经合上眼,爬到程凌云的座椅上,敲了敲她的肩膀,压低声音说。 “程家丫头,问你件事。” “说。” “到底是异性相吸后心有灵犀比较容易,还是同性之间的友情,更容易和对方心意相通?” “这说不准。” “我有点想不通。”没谈过恋爱也没有过朋友,更没意识除了男人,原来女人也可以迷死姑娘的浣熊迷茫了,“我给萧声声说我是男的,也从来没在她面前给她看过我的人形。我以为她空窗这么久,一个男人会比较好接受一点,更不会被吓晕,现在看来,装成男人的成效是零,而且她还老是呛我是男人,不应该这样不应该那样。” “比如哪样?”程凌云有点好奇,你们一人一熊能做出什么来? “也没怎么样,就是睡一张床上了。” “……” 程凌云说:“随缘吧。过去你和声声一起度过那么多年是因为缘分,现在相遇,又是一段缘分,至于缘分要如何定义,你现在纠结没有必要,等这段缘分成熟了,你自然也就懂了。” 钟沁听得迷迷糊糊,又觉得说的在理,爪子拍拍程凌云的肩,以示鼓励:“看来我没夸错人,程家的家主不是白当的,经验丰富。” 程凌云笑了一声,没说话。 车拐了个弯,驶下一个滑坡,现在是考试季,书市大路两边的店铺都摆了摊位出来,各家教辅在广告上打着硬仗,左边一面旌旗打着金状元,右边的遮阳棚直接做成了进士第。 钟沁看得头晕:“这群人搞什么,玩复古?” 萧声声被大喇叭里播的广告吵醒了:“到了?” “到了。” 程凌云找了个车位把车停了,和萧声声两人下了车,钟沁依然待在萧声声的包里,悄悄探出小半个脑袋来,观察周围的动静。 萧声声看着被教辅广告淹没的书市,叹道:“想起来当时捉迷藏玩开灵,佟秋明问贝拉的小鬼,高中生必做的题是几年高考几年模拟,现在看来,也难怪他会答对了。” 程凌云环顾四周,说道:“去年出生的小鬼都能回答这个问题,要是贝拉脑子清醒点点不走歪路邪道,这小鬼长大后大概能考个状元了。” 钟沁小声说:“你看吧,程凌云也说她自作自受。” 萧声声把钟沁的脑袋按下去,示意她别说话。 刚好有个年轻的女孩子路过,看起来像是这里书店的店员,程凌云叫住她:“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一下七月七日书店在哪里?” 女孩子停下来,抬头一看,是个看起来高冷说话却温柔又有礼貌的美人,脸都有点红了:“在那里。” 女孩子指了指这条路的尽头:“那里有三颗大槐树,槐树后面就是。” “谢谢。” 等女孩走了,程凌云叮嘱萧声声道:“这书店肯定有古怪,槐树聚阴,还放三棵在门口,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勾当,你千万注意,不要让钟沁离开你,就算是有什么声音诱惑你,或者叫你的名字,你也不要答应。” 萧声声手心捏了把汗:“我知道。” 看到萧声声有些紧张,程凌云安慰道:“你也不必太紧张,钟沁会保护你的。” 钟沁在包里嗯了一声,表示赞同程凌云的看法。 “我先去看看,你在外面等等。” 为了小心起见,程凌云先打头阵去摸摸情况。书市的大路在大槐树的尽头戛然而止,三棵槐树应该有些年头了,树冠如云一般展开,此时正值花期,白色的花串点缀在绿叶中,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程凌云一眼看过去,竟然没发现那家书店。 等她再走进一些,这才发现槐树后面有个小门,门上挂着一个古朴的招牌——七月七日。 有点意思。 程凌云毫不犹豫地走过去推开门,只听吱呀一声,门打开来,外面看起来这会是个逼仄的屋子,没想到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没错,这是一个书店,程凌云跨过门槛,在玄关处停了下来。 然而这个书店和外面的书店比起来,更像是一个大家闺秀的私人书室。玄关后,有一道短短的走廊,走廊后才是书店的大厅,一眼看过去,程凌云只看到一个长长的茶台和茶台后的窗,清晨的阳光撒了进来,有种静谧悠远的味道。 她的右手边还有一个微型鱼池,几朵碗莲漂浮在水面上,从屋外引来的活水自一个竹子搭成的串筒流入其中,水滴声清脆悠扬,这个书店甚至不用音乐,就让人在踏入的那一刻,暂时扫了去尘世间所有的烦恼。 程凌云情不自禁向前走去,她心里突然有点好奇,这个书店和她想的好像不太一样。 没有奇怪的装饰,没有封闭的空间,也没有诡异的店员和老板。大厅的中央是一个正方形的茶台,上面摆着各色茶器,另有几个软椅随意放在四周。除开有窗户的那面,其余三面墙边立着几个黑胡桃原木大书柜,一排排书整齐的码着,书柜边甚至还放置着一个木梯,方便客人取书。 现在是清晨,书店里还没有客人,也没有见到老板或者店员。程凌云走到茶台边,看到上面搁着一本翻开的书,书页微黄,拿起来就有种历史的厚重感——如果非要说这里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大概就属这里的书都是旧书。 这是一本竖排版的《抱朴子》,看的出来旧书的主人十分爱惜书本,二十多年的老书了,页角齐齐整整,翻开的那一页夹着一枚叶脉书签,凑近一闻,书页还带着云香草的味道。程凌云很久没闻到这个味道了,防虫晒书是个细致活儿,不是一般人做得来的。 “哪位?”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矜贵的女声,仅凭声音和语气,程凌云判断这是个出身良好的姑娘,她转过身,当看到眼前的人时,身形突然一顿。 她想起小时候,祖父种了满院的昙花,恰逢一日尽数盛开,她躺在床上,昙花的花香悄悄越过窗棂,闯入她房间,让她留下足以铭记一辈子的回忆。 好一朵人间富贵花。 程凌云在心里赞道,她放下书,说:“打扰一下,我想找这里的店主。” “我就是店主。”来人在茶台边坐下,“有什么事吗?” “明荣小姐?” 她抬起来,蹙眉看着程凌云:“你怎么知道?” 程凌云也在茶台边坐了下来:“我刚刚翻到书的扉页,上面有你的印章。” “是吗。” 明荣语气平淡,把书拿过来抽出书签后合上,她的手就搭在那本抱朴子上,白皙如玉,指腹圆润。 “请问找我有什么事?” 这开头和程凌云想的不一样,发展和她料想的更不一样。明荣的身上没有一点邪术或者黑巫师的气息,若不是她的信息有误,就是这个雍容华贵的美人藏得太好。 看到程凌云不说话,明荣笑道:“暂时不想说便放松一下,我去泡壶茶,我们慢慢聊。” 窗边有个矮柜,里面放着各色茶罐,明荣站起来,手指尖一一点过那些茶罐。 “您喜欢喝什么茶?雀舌六安瓜片?还是银针?” “都行。” “那就六安瓜片吧,我最近刚好收了一罐谷雨前的提片,汤色特别好。” 明荣布上茶器,铺上茶席,朱泥茶壶搁在小火炉上,发出咕噜咕噜的烧水声。程凌云问:“老板最近在看抱朴子?” “闲来无事翻一翻。” “抱朴子是本好书,我祖父也很喜欢,家里收藏了好几个版本。” “我这里也有很多版本,如果你祖父有需要,可以过来看看。” “所以,这里专门出售旧书?” “要不然呢?”明荣笑道,“我又不是喝露水的仙女,开着这个店,当然得赚钱的。” 程凌云说:“我以为这是你的爱好,看这里的装饰,感觉你应该不是一个缺钱的人。” 明荣说:“我确实不缺钱,不过开书店是我的爱好,赚钱也是我的爱好。请人喝茶也是我的爱好。” 水开了,明荣把水冲入壶中,等倒了水,拿出茶匙来,拨弄茶叶。 “所以您是过来调查我的书店经营状况的?看起来不太像。” “我是经人介绍,过来请东西的。” 明荣匀好茶,一排茶杯摆在程凌云面前,她先自取了一杯:“请随意,不要客气。” 明荣就像没听到程凌云的话一般,自顾品着茶,程凌云取了一杯茶,又问了一遍。 她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也不喜欢浪费时间。 “我是过来请东西的。”程凌云从口袋里翻出a给她的名片,“我想我应该没找错地方。” 明荣接过名片看了一眼:“我的书都在这里,你有需要可以自己翻看。” 程凌云步步紧逼:“我也是做生意的,喜欢打开天窗说亮话,介绍人不会骗我,只是老板你貌似不太诚心。” “诚心?”明荣站起来,“书都在这里,你还说我不够诚心,那我们这生意没法做了。” 她穿着一袭长裙,站起来时,裙子被软椅的扶手撩了起来,露出修长的小腿。 程凌云漫不经心看了一眼。 “我会再来的。” 明荣说:“请自便。” 明荣拿过桌上的抱朴子,微微颔首,还不等程凌云回应,便转身离开大厅。 程凌云莫名有点来火,端起茶杯,仰起头来一饮而尽。 此刻,程凌云在室内品茶,萧声声和钟沁却在门外喝可乐。 可乐依然萧声声给钟沁买的,萧声声担心会有变故,一定要守在门前,钟沁却嚷着口渴要喝东西,还一定要可乐,萧声声耐不住她,只有给她买了一瓶扔进包里。浣熊得寸进尺,拿着可乐钻出来,要萧声声给她打开。 萧声声觉得自己就是养了个主子。 一瓶可乐分了两半,给钟沁倒了半杯,剩下的萧声声自己喝。等可乐见了底,程凌云还没出来,萧声声便有些担心了。 “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浣熊在包里打了个可乐味的嗝:“没事,我没察觉到任何巫术的气息,说不定她们在搞什么交易。” “什么交易?” “用钱换消息?用钱让黑巫师屈服?”浣熊又打了个嗝,“感觉钱这东西挺好使的,要我出面,我是没那么快搞定a的。” “不行,我得进去看看。” 萧声声背起包站起来,浣熊猝不及防,差点在包里摔倒。 “萧声声,你慢点啊。” 萧声声刚走到书店门口,门突然被推开,程凌云一脸愠色走了出来。 “程总,没事吧?” “没事。” 钟沁从包里钻出脑袋:“怎么样,打听出什么了吗?” 程凌云摇摇头:“这里就是普通的旧书店,没有看到和南洋邪术有关的任何东西。我也尝试着和老板聊天,老板嘴很紧,什么都不说,把我打发走了。” 钟沁说:“什么东西都没有?你确定a的消息没错?” 程凌云摇头:“没这么凑巧的事a给我这个地址,贝拉在抽到双五球后也特意请假来这个地方。这个老板肯定有问题,得想办法再来一次。” 萧声声说:“要不我和钟沁再进去问问?” 程凌云阻止她:“不要打草惊蛇,我们先回去,等会儿我派几个手下过来盯紧她,她如果有问题,肯定会露出破绽的。” 钟沁说:“也只有这样了,其实刚刚她打发你的时候你也可以装作发火试试她,如果她懂巫术,肯定会露馅,你刚好可以抓个正着。” 程凌云想起明荣明艳又娇弱的模样:“这恐怕不大方便。” “为什么不方便?” 程凌云说:“万一她真不懂这些,伤到她就不好了。” 钟沁小声对萧声声说:“老板八成是个美女,看程凌云这怜香惜玉的样子。” 程凌云余光扫了她一眼:“我都听到了。” 钟沁说:“哦,那你也怜香惜玉一下萧声声啊,大热天蹲外面喝可乐。” 程凌云低头看了下腕表:“时间还早,我请你们喝早茶。” 这回答太让钟沁满意了,钟沁迫不及待催促着程凌云快走,两人一熊很快消失在槐树深处。 一墙之隔的七月七日书店内,明荣拉上窗帘,走回大厅。 大厅还是刚刚程凌云离开时的样子,红泥小火炉还烧着碳,茶水却都凉了。 明荣走到刚刚程凌云坐过的软椅边,捡起一根头发。 “程家还是这么嚣张,连姓氏也不改。”明荣拿起桌上的叶脉书签,用头发扎上去,绑出身体和脑袋的形状。 她嘴唇轻启,对着那叶脉吹了口气。 “看看程凌云最近在做什么。” 那叶脉的脉络竟然迅速纠缠变形,隐隐间竟然搭出一个人的骨架来。 明荣把叶脉书签扔进小火炉里,火苗蹭得一下暴涨起来,火光中,她美艳的面孔上,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第26章 恶女(二十五) 程凌云没有想到,明荣是有备而来。 在她的意识里,明荣只是一个和南洋邪术有关的嫌疑对象,而且出乎她意料的,难以接近。 这也许是程家家主的通病,或者说是她和钟沁这类太过强大鲜少有对手的人的通病,因为钟沁也没想过,她的身份需要保密。 相比之下,萧声声就心细多了。 吃完了早茶,程凌云告诉萧声声a向她承诺过会把钟沁的宠物证寄给萧声声,还有一些生活用品也会一并寄出。 “真得太感谢你了!”萧声声万分感激,她知道钟沁也不是一定要拉着程凌云请客,只是希望自己能够多交点朋友,多和朋友出来聚聚。这是她这几年来第一次非工作的聚餐,虽然席间话不多,却难得轻松。 “我还有件事要拜托程总。”萧声声向后看了眼钟沁,钟沁还在啃鸡爪,压根没有一点为自己脱离黑户而开心的意思。 “钟沁身份比较特殊,我希望你能替她保密。”萧声声知道这时候开口有点破坏气氛,但是这事着急得很,她以前同样也拜托过佟家兄弟。 “我听她说过,她有一个对手,好几次偷袭她,一直没成功,现在恐怕潜伏在哪个位置,我担心那个人害钟沁的心不死,所以希望程总能替她保密,不要告诉别人关于她的事。” “嗯,我知道了。”程家也起源于灵山,先祖供奉沁庙,钟沁的事,在程家的家史上有寥寥几笔的记载,这两天钟沁向她打听过缓解天人五衰的办法,可惜她也无能为力。 钟沁看起来对这事的关心程度还不及萧声声,萧声声本身心事重,程凌云只有安慰她:“你别想太多,她的时间和人是不同的,天人五衰的过程可能持续万年,我会想办法帮她的。” “嗯,谢谢。” 钟沁见两人在一边咬耳朵,蹑手蹑脚走过来,在萧声声身边蹲下。 她在偷听。 萧声声当然发现了她的举动,伸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 “听听都不行了。”浣熊用爪子揉着头,推了推萧声声,“把你手机借我玩一玩。” “我建议你少玩手机。”萧声声说,“这几天我就没见你放下过你的手机,你真的不担心你会近视眼吗?到时候万一要配眼镜怎么办?” “我又不是人。”浣熊推着萧声声,“给我看看呗。” 萧声声打定主意不给。 浣熊推着推着整只熊就靠到萧声声身上,蹭痒痒一样的来回磨蹭;“给我给我~” 程凌云忍住笑:“给她吧,说不定她还有正事要办。” 程凌云开了口,萧声声只好把手机拿出来给她,浣熊飞快的抱着手机跑到一边,打开浏览器和微博。 她的确有正事要做。 萧声声有微博有微信还会做直播,不过这都是必要的工作,其他时候,她是不会主动打开这些app。 古宅发生了意外事故后,她就向公司请了假,说要休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萧声声远离了网络,根本不知道网上为这件古怪的事闹得有多天翻地覆,幸好萧声声基本不上网,否则钟沁不敢想象,她在遭遇了这两件可怕的事后,又会遇到何种打击。 钟沁替她留意着这些新闻,今天打开手机,发酵了几天的小助理事件果然爆发,萧声声再一次成为众多八卦的焦点。 上次和程凌云说起这件事后,钟沁便格外留意起萧声声的网络动态来,看到她的微博没有打开的迹象,她偷偷松了口气。 网络舆论和那些无处不在的影子一样可怕。她也不觉得萧声声和她表现出的一样对这些流言蜚语,对那些评论表现得云淡风轻。她听过好几次萧声声偷偷的哭,她没有自己想象的坚强。 钟沁觉得萧声声还是和她待在家里看看电视剧读读书比较好。 虚拟的威胁加上现实的危机,钟沁一步也不敢离开萧声声。这是种无声的保护,她也掩饰得足够好,萧声声只是发现这只浣熊对手机的占有欲特别强,大晚上的左爪一个右爪一个,两个手机开着斗地主,时而左手右手一起坑别人,时而左手和右手互坑。 “……” 一人一熊坐在床上,萧声声看书,偶尔看钟沁玩两盘。 “玩到十点半睡觉。” “行,这盘玩完就睡觉。” 钟沁又开了一盘,看着屏幕上方一串金币,准备这次玩个大的,刚抢了个位置点了开始,一个手机的屏幕突然黑了,电话响了起来。 钟沁愣住了。 钟沁的手机也有电话卡,不过只记了佟家兄弟、萧声声、程凌云四人的,和小弟程凌云等人的联系,也多是用微信,这么晚来了电话,萧声声以为是工作,放下书,毫不犹豫拿起自己的电话。 钟沁正在发愣,所以没能阻止萧声声,等她反应过来去抢的时候,萧声声的脸已经变的惨白惨白。 黑色的屏幕上,赫然是小助理的名字。铃声越来越急促,在这深夜里,重重敲打着萧声声的心。 钟沁扑了上去,把手机抢了过来:“别怕,我来接,可能是她亲戚收着,不小心按到了。” “喂,哪位?” 那边没有回答。 “说话啊!不说话我怎么知道你是人是鬼!“ 那边依旧没有声音。 钟沁说:“你再不出声我放驱魔咒了!” “咯吱咯吱咯吱——”听筒里指甲划动手机屏幕的声音,这声音很小,萧声声没听见,钟沁却听得分明。 这不是人的指甲发出的声音。 萧声声害怕,钟沁可不惧,她只觉得心烦,对着手机骂了一句:“我去你大爷”然后打开自己的手机,把音乐调到最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龚琳娜的声音穿透手机,直到另一端。 世界安静了。 钟沁满意地挂上电话。 萧声声如梦初醒,钻进被子里,牙齿都在打抖:“是谁?” 钟沁抱着自己的手机钻进被子里,一看自己被踢出了游戏桌,气得大骂:“不知道它是谁,不过我知道它肯定没脑子,下次见面一口吞了它。” 骂完又知道萧声声害怕,毛茸茸的身子贴近萧声声,尾巴在她身上轻拍着,柔声哄道:“声声你别怕,我活了这么多年,见过的妖魔鬼怪不知道有多少,听话的跪着叫爸爸,不听话的我打得它叫爸爸。” 萧声声把她抱近了点,闭上眼。 大概是她的安慰起了作用,萧声声的身体没那么抖了,钟沁试着抱住她,可惜手太短,只有搭住她的肩膀。 “要不下回见到它让它也叫你一声爸爸再吞了它?” 萧声声被钟沁逗笑了,忍不住笑了出来。 “叫爸爸好难听。” “有什么难听的。”浣熊的爪子扒那枚碎片巴拉出来盂兰盆的碎片,“带着这碎片,你就是他们爸爸。所以你应该生气的是,这不知好歹的东西耽误了你的睡眠,已经十点半了。“ 萧声声说:“我有点睡不着。” “我……我很怕,但是我又想知道到底是谁。” “小助理的家人误拨的可能性很大,她出了这件事,家人第二天就过来了,过来后遗物肯定会被收走。”钟沁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不过她愿意选择一个善良的谎言。 “真的是她的家人?” “真的,否则早就被我吓跑了。我是谁?吞鬼的钟沁啊。” 浣熊爬起来,把壁灯调暗,关上手机,又钻进被窝里:“睡吧。” “嗯。” 钟沁毛茸茸的身体让萧声声感到心安,原本以为这将是一个不眠夜,没想到她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没有噩梦,没有鬼怪,只有怀里的浣熊在她的感知中变成了一个女人将她搂在怀里,和一个贴在额前的,轻轻的吻。 第27章 恶女(二十六) 有钟沁在身边,萧声声是安心的,但她依然对每一个来电都敏感得要命,所幸请假后,找她的人并不多,这才让她紧张的情绪稍稍舒缓一下。 萧声声在今天收到了a寄来的几个快递箱子,除了浣熊的宠物证外,还有一些零食药物和玩具,甚至还有一个大笼子。钟沁看到笼子很不高兴,让萧声声把它扔了。 “别扔啊,说不定我哪天会养一只狗呢。” “不准养狗。” 钟沁跳到萧声声肩上:“猫也不行,掉毛,烦死了。” 萧声声说:“你也掉毛,我都没觉得你烦。” 钟沁说:“反正你不能养,狗啊猫啊都不行,鱼还不错,特别是锦鲤,聚财。” 萧声声继续翻箱子:“还是算了吧,钱省着点花,够我花一辈子了。” 钟沁说:“你还得养我,我也要花钱。” 萧声声翻出钟沁的证件袋打开,有宠物级浣熊证明,有免疫证,还有当初托运的手续和检疫证明。浣熊需要注射狂犬病疫苗,而国内养浣熊的少,每年的检查和免疫手续有些繁琐。 “真的得花钱了。”萧声声翻开免疫证,“你的证件要到期了,得再带你再去检查身体。” 钟沁觉得别扭。 十万块是节省了,接下来萧声声还得为她花钱。除开手机的六千块和划破的外出包,每天吃的喝的玩都是萧声声出钱,连瓶可乐都要萧声声掏钱给她买。 萧声声带她出门去宠物医院做检查,钟沁蹲在包里憋气。 一路上她都没说话,萧声声逗她:“你要不要喝可乐?” 钟沁闷闷地说:“不要。” 萧声声说:“那你吃不吃冻干?a给你买了好多猫罐头和冻干,我带了一包在包里。” 钟沁说:“我好烦她。” 萧声声说:“行吧,等会儿带你去吃别的,你想吃鱼还是吃披萨?” 钟沁偷偷钻出来:“不去,回家做饭。” 她本想和萧声声商量,要不要自己去网上发点小任务挣生活费,帮忙看下风水,鉴个古董,活了这么多年,她还是懂点生钱的门道。 哪知道刚露出两只眼睛,却看到路上有个黑色的影子跟在不远处。 钟沁的声音陡然严肃起来,爪子抓住萧声声的胳膊。 “怎么了?”萧声声也感受到了钟沁的紧张,问她什么事。 “声声,去人多的地方,还有,把手机给我。” “发生什么事了?” “影子来了。” 萧声声的身体立马变得僵硬,钟沁说:“别紧张,人多的地方,它没辙的。” 萧声声连忙向附近的商场走去。商场一楼正在做活动,一楼挤满了人,萧声声带着墨镜和口罩,挤在一群看表演的人中。 钟沁躲在包里,给程凌云发了信息。 “程家丫头,它来了。” 程凌云和钟沁两人私下约定,两人分开行动,程凌云负责观察七月七日书店老板的动静,钟沁负责保护萧声声。既然贝拉确实只养了一个路过,那么在这座城市里,必然还有其他人偷偷养着其他路过。养小鬼是不能上台面的东西,更何况其中有别的勾当,小助理作为知情人被杀,萧声声作为第二个知情人,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个被下手的对象。 “知道了,我马上来。七月七日书店我一直派人盯着,目前暂无动静。” “你那里有离母之草吗?” “有。” “带一支过来。” 钟沁发了自己的地址,又想起来昨天晚上的事,顿时觉得有些懊恼。 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除了吞凤一事大伤元气外,从未受过伤害。可是萧声声不是,人太脆弱,无论身体和心理,在外力、鬼怪、天灾*前,不堪一击。 “是我疏忽了。昨晚有个电话打过来,显示的是小助理的名字。” “昨晚?你接了吗?是谁的电话?” “可能是那个‘影子’的主人。我听到那边有很奇怪的声音,绝对不可能出自人。” “看来今天是有备而来,你照顾好声声,我马上就来。” 钟沁发完信息,在拥挤的人群中勉强钻出脑袋来,萧声声捂着自己的包,就像周围的顾客一样看表演,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细细一看,才能察觉到她在发抖。 “别怕,声声,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钟沁低声对萧声声说:“等会儿你剪一缕头发给我,然后把帽子和包给我,等程凌云来了之后,你跟着她,她会告诉你怎么做的。” “那你呢……” 没有钟沁在身边,萧声声没有安全感:“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解决这几个小鬼。” “你一个人去?”萧声声不放心,“不行,还是叫上程总吧,你再把我带上,我不给你添麻烦。” “那几个小鬼算得了什么,灭他们分分钟的事,我只是想看看今天能不能钓出来背后的人。” “要不我把这个给你?”萧声声还是不放心,掏出装着盂兰盆碎片的布袋,“你带着比较安全。” “我只关心你安不安全。”浣熊的语气无比坚定,“我不想你受到伤害。” 程凌云来的还算快,萧声声被人群挤了满身的汗,程凌云到了,才把她解救出来。 “影子还在?” “暂时不在,不过不知道去哪里了。” 程凌云把钟沁带到卫生间,钟沁先从包里钻出来:“头发,帽子,包。” 萧声声用指甲刀剪去一缕头发交给钟沁:“你要做什么?” 钟沁接过头发,爬到萧声声的肩上,摘下她的帽子:“试试引蛇出洞。” 萧声声还打算再问,钟沁丢下一句“照顾好她”,叼着帽子和头发,身上挂着萧声声的包跑了。 “没关系吗?”萧声声担心地看着钟沁的背影。 “放心,那些小鬼对她来说都是小喽啰。”程凌云从包里拿出一株枯草给她,“现在你按我说的做。” 萧声声接过那株枯草:“这是做什么的?” “这是青龙方位采摘的草,你跟着我说的做,那个影子看不见你。” “这么神奇?” 萧声声依照程凌云所说,将离母之草折断,用禹步之法经明堂方位进入太阴方位,念咒三声后,持草闭气站定。 “可以了吗?” 萧声声第一次接触这古怪的隐身法,紧张得额头上全是汗。 “可以了,走,我们出去。” 程凌云让萧声声拿着那半截草,走出卫生间,走到栏杆边,萧声声突然看到二楼有个高个女人,戴着她的帽子背着她的包,正向楼梯方向下去,那个女人的身后,竟然跟着一个模模糊糊的矮小影子。 “是她!” 萧声声惊呼,被程凌云捂住嘴:“计划已经成功了,那个影子看不见你,把拿着你头发的钟沁当做是你。” 程凌云小声说:“我们只要等待结果就行。” 钟沁口袋里藏着萧声声的头发,悠闲地下了楼梯。她知道那个影子已经跟上了她,不过暂时没有出手。 上次杀害小助理挑在了人多的地方,引起了轰动,这回大概要选个偏僻一点的地方。钟沁心里了然,出了商场门后向居民区走去。现在天气正热,居民区很少有出来闲逛的人,是下手的好地方。 走到一个丁字路口,钟沁看到一个死胡同,心下一动,向里面走去。 路过并不能离开*太远,平常这类害人的事,便役使这些“影子”。这些“影子”并没有智商,也没有判断能力,完全听从于路过和路过供奉者的命令,凭头发指甲这类东西识人。 钟沁手心捏着萧声声的头发走进胡同,这胡同到处堆着杂物,尽头处一个破铁网,破铁网边堆着破烂的木柜和纸箱,钟沁慢慢走着,等待着意外的来临。 那个影子在慢慢靠近了。 钟沁捏紧手里的头发。 突然,她身边一个一人高的木柜倒了下来。只听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从木柜下闪过,萧声声的包和帽子掉在了地上,木柜将它们压了个严严实实。 而在一旁,一只浣熊屏住呼吸,躲在杂物堆中观察外面的动静。 她打算偷偷的跟着影子回去。 那个影子在木柜边守了片刻,听到木柜下面没声响,开始拉扯萧声声的包。 钟沁眉头皱了起来,它为什么要拉萧声声的包? 影子没搬动大木柜,便转身离开了了。钟沁原打算跟上,想到萧声声的包,决定还是守株待兔。 二十分钟后,果不其然,一个中年男人走入她的视线。 果然,鱼儿上钩了。 第28章 恶女(二十七) 来人钟沁在电视上看过,是贝拉经纪公司的一个经理,姓钱。 钟沁并不准备打草惊蛇,她静静等候着那个男人的反应。 那个男人不敢离得太近,钟沁听到他说了句“怎么没有血味”。 接着,是一个叽叽喳喳的声音响起来,听起来像是幼儿的呓语,男人对它说:“去找找看,看看贝拉那条手链在不在她这里,能找到最好,找不到,她也是得死的。” 男人说完回了一边的车上。 现在还是白天,胡同里的杂物堆叠在一边,阳光投射下来,把路一分为二,一半是阴凉处,一半阳光正烈。钟沁趴在杂物中间,突然感受到藏身的纸箱,晃动了一下。 有“人”在上面。 钟沁半眯着眼,老神在在等着那个人继续去翻萧声声的包。 箱子又晃了一下。钟沁觉得烦,抬头向上瞄了一眼。 箱子再次晃了一下。这一次,钟沁才意识到,她被那个“人”发现了。 路过的孩童顽劣性一览无余,箱子晃动的越来越频繁,钟沁被它晃得想吐,刚想跳出箱子吞掉这没长眼睛的鬼,却见眼前的纸箱盖子突然被掀开,一只枯槁的小手,扒住了箱子的上边缘! “咯吱咯吱——”箱子剧烈的晃动了起来,那个小鬼大概在往下慢慢爬,随着每一次晃动,腐烂的味道越来越弄,钟沁用爪子捂住鼻子。 这路过真是做鬼都不利索。 她心里想着要不要学着鬼片里的主角尖叫一声。让这小鬼见识一下到底是鬼吓她还是她吓鬼。 可一想到尖叫必然要张嘴,她等会儿还要和萧声声吃饭,不想被这玩意儿到了胃口,便放弃了。 人已经查到,钟沁不准备再等,她站起身来,刚走到箱子前,却见一个枯瘪的脑袋突然出现在箱子前和她面面相对,那脑袋只有拳头大小,头上稀疏几根毛发,五官像被车碾过一般糊成一团。 钟沁淡定地和它打了个招呼:“萨瓦迪卡。” 那小鬼看到钟沁,伸出的爪子猛地顿住,接着像受到惊吓的鸟一般,跳下了杂物堆。 “咯咯咯咯咯——” 它屁滚尿流的向中年男人的车跑去,钟沁也不着急,对着地上一吹,无数尘土飞扬起来,扑向那个小鬼,将它团团围住! 灰土包裹的小鬼变得越来越小,最后被灰土裹住簌簌抖落,*化成灰烬,飘散在空中,只剩一团模糊的光亮。钟沁事不宜迟,奔过去一口吞下这小鬼。 “啊啊啊啊啊——” 不远处的车里,钱姓男人发出凄厉的惨叫:“哪里来的,这是哪里来的——救命——救我——” 钟沁转头看去,只见那片水泥地倏地变成了一片暗红色的沼泽,腐臭的液体逆行而上,攀附着车体,钻进车里。男人的尖叫声越来越惨,最后带着垂死的挣扎和呐喊:“滚开……你们都给我滚开……” 他大概在挣扎中踩到了油门和离合,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车突然发动起来,直直撞向路边的围墙! 围墙轰然倒塌,发出震天动地的声响,惊动了不远处楼栋里的居民。 不好,得走。 钟沁连忙跑回倒下的木柜边,拽出萧声声的包和帽子,趁还没来人之前,溜了出去。 “b市今日发生一起交通事故,一位司机疑似醉酒,驾驶一辆牌号为xxxxx的卡迪拉克撞上某小区围墙,司机当场死亡。据悉,司机身份是某传媒公司经理,目前事故原因还在调查中。” “第二个了。” 钟沁关上网页,对程凌云和萧声声说:“没错,和贝拉一样,养了路过被我吞了后遭到其他路过的反噬。” 程凌云说:“这样就好查了,公司的经理有,公司的签约艺人也有,那么范围就圈在了这个公司之内。” 钟沁让萧声声帮她点开网页:“没错,演艺圈里请路过,无非为了名气和利益,看看最近有没有爆红的艺人,去探探他们的情况就行,要是请了小鬼,肯定会和贝拉一样,有痕迹可循。” 萧声声对娱乐圈熟悉一点,列了贝拉公司的几个明星出来,恰好有一个叫洪小晚的艺人也是参加过萧声声当初那个选秀节目的,沉浸了好一段时间后,凭一部网络剧红了,后来更是一路直上青天,狠狠压住了贝拉。她的□□特别多,其中有一个引起了钟沁的注意力——她从不接晚上的通告,如果有通过挪到晚上宁可被骂放鸽子也不参加,这事还被人传过是她被人包养,每天要去赴约。 “晚上是供奉小鬼的好时间,这么看来,贝拉那条手链确实有价值,可以通过携带路过的毛发随身带着,难怪钱经理也想要。” “我有她的电话。”萧声声有点尴尬,“就是不知道约她出来她还会不会理我,她现在工作应该很多。。” 钟沁说:“不管怎样还是试试,如果不能迅速解决这几个路过,不仅救不了贝拉,剩下养路过的人都得没命。” 程凌云说:“对,而且我还怀疑一件事。” 钟沁问:“什么事?” 程凌云说:“你还记得我说的吗,这几个路过是不同人养的,互相加持,其中一个路过没了,失去了平衡,没了路过的主人便遭到反噬。现在有个问题来了,被反噬的贝拉和钱经理的地魂,是被其他养路过的人收着了吗?被反噬的地魂,怨气比一般路过更甚,被巫师用黑法制成阴牌,效力非同一般。” 钟沁说:“不可能,如果事先知道这种加持会被反噬,供奉者地魂被拘,所有人都不会答应,除非——” 钟沁没说话,心里却都是一沉,除非另外几个养路过的人偷偷藏了私心,或者告知他们这个互相加持的法子的黑巫师,有私心。 程凌云说:“我们还是得兵分两路,现在看来,七月七日书店的老板嫌疑最大,明天我再去会会她,声声,你尽快和洪小晚见面,尽快想办法从她那里突破,找到剩下的路过,其他人我来解决。” 萧声声当下便打算给洪小晚发了信息,约她出来见面。可惜萧声声没有什么朋友,绞尽脑汁想办法找理由约她出来。 她愁眉苦脸了一晚上,钟沁在网上溜达了一圈,爬到萧声声肩膀上一看,编辑的信息里还只有你好两个字。 网瘾神熊活的岁数长,又有网络加成,鬼主意特别多。 “想不出来是吧?” “嗯。“ “知道为什么吗?” “你说。” 萧声声是真心想请教的,浣熊的尾巴和教鞭一样拍在她肩膀上,语气依然十分欠揍。 “因为你不去交朋友啊!” 钟沁痛心疾首:“交朋友交朋友交朋友!萧声声!宅在家里有意思吗?宅就算了,还不上网不玩游戏,真不知道你日子怎么过的。” “我有朋友。” 萧声声的情绪突然有些低落:“只是我最近两年也不怎么和他们联系了。” 钟沁跳到桌上,爪子勾起萧声声的下巴:“看我。” 萧声声拍去她的爪子:“不看。” 钟沁说:“好吧,不看就不看。那你听我说话吗?” 萧声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放下手机,拿过手边一瓶喷雾:“你说。” 钟沁说:“虽然他们那些人里面是有些势利眼,但是说真的,你觉得自己没问题吗?你先把自己缩进壳里,不主动去和别人打交道,难道等人家巴巴的贴上来?或者你觉得你这样一个在家过退休生活很自在?不是我说你,广场舞大妈都还有几个老姐妹,老干部也都会组织活动,你这算什么?” “这些和给洪小晚发消息有什么关系?”萧声声站了起来,把手机“啪”的一声搁在桌上,“不是要给她发信息吗?” “可你不知道怎么发。”浣熊摊手,“我帮你分析原因。” “你懂你来发。”萧声声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被戳破后觉得难堪,把手机塞给钟沁,“我去睡觉了。” 萧声声真的转身就走,留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钟沁。 “萧声声,你就是个胆小鬼,不是怕鬼的那种胆小鬼!” 她叼着手机跟着萧声声,在萧声声准备关门的时候挤了进去。 “是是是,我就是个胆小鬼。” 钟沁已经挤进来,萧声声也不准备赶她出去,她自顾自爬上床,掀开被子钻进去。 浣熊跟了上来。坐在床边敲了几个字,然后把手机递给钟沁。 “发。“ “发什么东西?“ 钟沁一看,这信息竟然不是发给洪小晚,而是程凌云,而且只有晚安两个字。 “发这给程总做什么?” 浣熊把爪子伸进被窝里:“帮你交朋友,你不发我就掐你咪咪。” 第29章 恶女(二十八) 萧声声傻了一秒,接着她一脚把钟沁踹到了床下。 “你干什么!!!” 钟沁猝不及防,抱着手机被踹到了床下。还好床下垫着厚地毯,人还好,手机也还好。 可钟沁躺地上就不起来了。 “萧声声,你怎么能这么对你人生的导师。”浣熊愤愤然。 萧声声见钟沁许久没起来,挪到床边低下头一看,浣熊在地毯上躺了个大字形,一双豆豆眼到处乱瞄就是不看萧声声。 “生气了?” “爸爸对你很失望。”浣熊坐了起来:“勇敢的第一步,还是我来替你迈出。” 她按下发送键,萧声声根本来不及阻止,提示音便告诉她,发送成功了。 “……” 萧声声把手机抢了回来:“你是不是傻!” “我看你才傻。” 钟沁转身扒着床头柜,翻出自己的手机:“ 程家丫头是经过我认证的,绝对不会嫌贫爱富人也不错的值得交往的朋友,你竟然连信息都不给人家发一个。” “不是这个问题!”萧声声要被这蠢熊气死了,“程总是有女朋友的,平常我基本不联系她,现在大晚上的给人家说晚安,要是被她女朋友看到了,人家会怎么想?” “再给她女朋友也发个晚安呗,一箭双雕。” “……”这熊以前大概惹过很多无意识的风流债。 “你懂不懂我说的什么意思。” “不懂。”浣熊抱着手机爬上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打开斗地主,“记得给洪小晚发啊。” 萧声声真给洪小晚发了句晚安。 等了很久,洪小晚果然没理她,倒是程凌云给她发了一句“晚安,声声”。 是不是还得礼貌的回一句?工作上的交际萧声声应付还算自如,这种私下的交际她却完全不知所措。 钟沁玩完了几盘游戏,看到萧声声还在发呆,后腿蹬了她一下:“你发了吗?” “你行你来。” 萧声声觉得气闷,把钟沁手里的手机抽出来,换上自己的手机。 钟沁打开信息一看,说:“你怎么能这么发?她会理你才怪。” “那你说要怎么办。” 钟沁打开萧声声的微信,把当初a发给萧声声的信息复制了,发给洪小晚:“可能五分钟内,她就会给回音了。” 萧声声当她开玩笑,低头看屏幕没理她。过了一分钟,她听到当的一声,信息竟然来了。 “来了?谁的信息?”萧声声不敢相信,一个几年没联系的人,会在自己发了条信息后就马上回复吗? “第二条鱼。” 钟沁把萧声声的手机拿给她看,萧声声一瞧,钟沁发的竟然是“小晚,你需要佛牌吗?正牌阴牌都有,需要可以跟我联系,我是萧声声”。 洪小晚回了句:“神经病。” “……” “感觉有点不对劲。”上古神熊分析,“没错,是不对劲。你们两过去算点头交,普通人遇到这种情况会问你是不是被盗号了,她竟然骂你神经病。” 萧声声哭笑不得:“我还得约她出来的,你这让我怎么开口?” 钟沁说:“没事,你继续发,她肯定会理你。” “发什么?” “a给你发什么你就给她发什么。” “……” “算了还是我来吧,你脸皮太薄了。”钟沁接过手机,复制了一堆佛牌古曼童介绍给洪小晚,广告做的比a还顺溜。 洪小晚许久没有回应。 “我要被你气死了。”萧声声气得想揪浣熊的耳朵,“有你这么拆台的吗?” 钟沁振振有词:“你怎么这么没耐性!再等等不行吗?这次不回,道个歉睡觉,明天也就不必约她出来了,她还是也养路过,肯定会有反应。” 钟沁在有些事上就是个老顽固,萧声声说不过她,只有陪着她等。 可怜一人一熊强撑着眼皮等到快十二点,信息终于来了。 “你什么意思?捉弄我很有趣?” 钟沁推醒萧声声:“来了来了。” 萧声声揉了揉眼睛:“她说什么了?” 钟沁戳着手机:“还在继续骂你呢。” “你准备怎么回?” 钟沁说:“回了55,过气的网络语言,不知道她能理解成什么。” 萧声声说:“两个五?那不是贝拉引产的日子?” 钟沁说:“是啊,不能老发小广告,而且我们得睡了,得速战速决。” 钟沁刚一说完,萧声声的手机突然响了,手机屏幕变黑的那一刹那,钟沁看到萧声声本能地做了个拉被子躲避的动作。 “别害怕,是洪小晚。”钟沁冲萧声声摇摇手机,“上钩了。” “我接?” “你接吧,我在旁边听着,你别害怕。” 因为前几天的来电,萧声声心有余悸,钟沁把手机地给她,贴着她坐下:“接吧,别怕,有我在。” 萧声声硬着头皮接起电话。 “声声?”洪小晚的声音很细很小,萧声声有些听不太清。 “是,我是声声。” 萧声声说完后,洪小晚很久没有出声,但是萧声声听到了她长长的呼吸声,就像她看过恐怖片后躲在被子里那样,只有憋不住了,才敢长长的吐一口气。 她在躲避着什么。 萧声声和钟沁互看一眼,钟沁的爪子凌空划了两个字出来。 萧声声会意,说:“贝拉——” “别提她——”电话里突然一声歇斯底里的吼叫,“你是不是有毛病?大晚上提一个死人?” “她没死。”萧声声的语气无比坚定,“我会救她。” 不知道是萧声声的哪一句话突然戳中了洪小晚,她突然放肆的大笑起来,边笑边哭,让萧声声耳膜一阵阵发疼。 “你都知道——你是在试探我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是在试探我——请了路过的忍都死了,我也不得好死,我不得好死,呜呜呜呜呜呜——” 凄厉的哭声在大晚上尤为吓人,萧声声身子一抖,被钟沁的毛尾巴裹住了。 “怎么办?”萧声声有点着急,“我觉得她神志有点不太清醒。“ “问问她在哪里,让程家丫头去看看。” 萧声声连忙问:“小晚,你在哪里?你需要冷静。” 洪小晚依然呜呜呜的哭,哭得声音都在发抖,萧声声把耳朵贴近了一点,隐隐约约听到唱经的声音。“ 萧声声又仔细听了一会儿,肯定道说:“我猜她大概在庙里,就是不知道在哪座庙。” 钟沁说:“你给她说,有人能救她,让她报坐标。” 萧声声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表现得可靠一些:“小晚,我能帮你,你告诉我你在哪儿,我是为了救贝拉才找你的,我可以帮你。” 那边的哭声稍微小了一点,萧声声又轻声问了几遍,洪小晚才说:“你真的能救我吗……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萧声声说:“我不能救你,但是我认识的人能救你,只要你把一切都告诉我。” “我能过来找你吗声声,我一个人在外面,我好害怕,求求你,我把所有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洪小晚哭得很凄惨,萧声声又担心她神志不清出事,便报了个地址给她:“你来吧。” 钟沁听见有点不高兴:“你让她来干什么,带着路过来吗?虽然我吃那东西,但是不代表我乐意见到。” 萧声声说:“她都住庙里去了,肯定不会把路过带身上,让她过来吧。” “那她睡隔壁,我要和你睡。” 萧声声捏住浣熊的脸:“还睡觉?今晚你还睡得着?我和她约好了在楼下那个24小时kfc见面,那里人气旺,万一有事,还能叫到帮手。” 钟沁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我还以为你要把她叫来和你一起睡觉。” “……你到底还记不记得你是男的?”萧声声问,“我给你买了窝,你就从来没进去睡过,天天睡我的床。” “那是猫窝,给猫睡的,我才不睡。”浣熊往床上一趟,赖着不走了,“反正今晚我一定要和你睡,睡kfc也要和你一起睡。” “行吧,你在这里休息,我去收拾换衣服了。” 洪小晚告诉萧声声,她坐公交过来,大概半小时以后就到,萧声声带着钟沁下了楼去了楼下的kfc,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点了夜宵,静静等着洪小晚出现。 半个小时后,一个戴着墨镜口罩的短发女孩推门而入,她紧张的捏着单肩包的袋子,找了一圈人后发现了萧声声,走了过来。 “小晚。”萧声声给她打了个招呼。 这声好多年没听过的小晚,洪小晚的眼泪刷的一下流下来。 “声声,我后悔了,我,我真的后悔了——” 第30章 恶女(二十九) 洪小晚情绪有些失控,她拽着萧声声的衣服失声痛哭,引来了不远处几位客人的回望。萧声声把洪小晚扶到座位上,把面前的牛奶推给她:“小晚你别着急,一切都还有回转的余地。” “可是贝拉和钱总都死了……”洪小晚泣不成声,下一个肯定就是我……” 外出包里,钟沁抱着沾过可乐的薯条咔嚓咔嚓啃,她没察觉到洪小晚身边有阴料的气息,洪小晚果然没把路过带着。 “你先别慌,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我有认识的人可以救你。” “谁可以救我?” 萧声声从包里拿出贝拉的手链:“我。” “你?”洪小晚有些不相信,“你怎么救?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吗?路过不是一般的小鬼,是鬼王,而且有五个!” 五个?萧声声算了下,钟沁吞了两个,那还剩三个。 “我见过贝拉那一个,也见过钱总的那一个,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养这些会杀人的厉鬼,难道你们不知道南洋邪术碰不得吗?” 洪小晚啜了口牛奶,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最开始我们并没有请路过。是董事长为我们种了生基。” “种生基?这是什么东西?”萧声声以前隐约听说过这个东西,但是具体是做什么的,她还不太了解。 “就是……活人的坟。” 萧声声听得毛骨悚然:“这个种生基和你们后来请路过有什么关系?” 洪小晚说:“种生基和请路过一样,都是为了求财求运。当时我连五十强都没进,也没有其他的正经经纪公司伸出橄榄枝,正心灰意冷的时候,钱总给我打了电话,问我有没有意向加入他们公司。” 说到这里,洪小晚的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当时太不甘心了,为什么差不多的水平,你能拿冠军,而我连五十强都进不去。” 萧声声有点尴尬,洪小晚根本没看见,她继续说道:“然后我就进了这家公司,公司很捧我,砸了很多钱让我上各种节目,然后有一天,董事长突然要我的生辰八字和头发,说要给我们几个公司重点培养的种生基。” “开始我也不明白什么是种生基,去网上查了一下,觉得是很吓人的东西。我当然不愿意,然后董事长就劝我说,那位术士道行很高,钱总也会种,我还是害怕,就拒绝了,后来我看到贝拉去找董事长了。” “贝拉……她是想种生基吗?” “那时她不顾公司的合同恋爱并且怀孕了,公司准备冷藏她,什么资源都不给她,她那时过得很惨,到处求人,后来不知道是怎么听到这回事,就去主动找董事长,我也不知道她答应了什么条件,慢慢的,公司会帮她发通稿了,而我的工作渐渐少起来。” 洪小晚说到这里已经哽咽的说不下去了:“声声,这一切都是我自己作孽,我真的不甘心……” “后来你答应了你们董事长?” “我答应了,我好后悔。” 洪小晚捂住眼,泪水从手缝里流出来:“可是种了又怎么样?我们几个人依旧没名气,公司依然没赚到钱。” 洪小晚告诉萧声声,经纪公司在签下她之前才搬到这栋大楼,这栋大楼是做烂尾楼,转手好几次,商店都倒闭了。后来被公司低价买下来作为办公楼,因为请了师傅来看,说这里是阴宅。 “签下我们这些低价的秀星,买下这栋烂尾楼,都是有目的的——他们早就请了术士,要给我们种生基!” “然后呢?不是没用吗?” “生基并没有让公司有起色,董事长又去请人问了,说是因为种生基的位置还不够阴,于是他去了趟泰国,请了阿赞师傅做了四座路过,压在了生基之上。” “四座?你不是说有五座的吗?” “因为当时并没有贝拉那一座,贝拉后来用的是……自己的孩子,因为公司并没有准备替她请,她也没有钱去请。” “我和另外两人迅速火了起来,公司赚的盆满钵,也开始给贝拉一些通告,我以为是因为公司开始扩大了,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公司给贝拉也种了生基。贝拉真狠,真的,我真的没想到,她会同意那样的条件。好像因为做路过的途中出了些事故,她也没和我一样把路过放在生基上,而是带回了家,还去高价求了条手链,把路过的毛发随身带着。” 萧声声心里五味杂陈,钟沁说过太多次贝拉自作自受,这次从当事人嘴里听到这些事,她还是有些震撼。 人到穷途,各自选择了不同的方式,她选择了消沉,贝拉选择了绝路,都是自作自受,贝拉自作自受,她又何尝不是。 萧声声有些黯然,钟沁感受到了,扯了扯她的衣服,萧声声才回过神来,问洪小晚那个生基在哪里。 “就在公司里,但是除了钱总和董事长,没人知道到底在地下室哪个位置,地下室整个都凉飕飕的,大家都有意识回避那个地方。” “除了钱经理和贝拉的那两个路过,其余的都在那里?” 洪小晚苦笑:“除了他们两个,谁还有这个胆子随身带着。” “我知道了。”萧声声敲了敲外出箱,钟沁在箱子里也敲了敲,表示她听到了。 “今天你先去我家休息,明天会有人来接你,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外出箱里冒出浣熊的爪子,钟沁又想拽萧声声的衣服,被萧声声一把抓住了。 “你睡客房吧。” 洪小晚被钱经理的事情吓得够呛,萧声声这些话给她吃了颗定心丸,说到要送她去安全的地方,连声道着谢。她也没注意到这话不是给她说的,而是安抚萧声声身边那个箱子里的大人物——直到萧声声站起来时,洪小晚才发现她带了只浣熊。 “这是我的宠物。”萧声声向洪小晚介绍道,“她不咬人,也很乖。” 钟沁不满地挠了挠箱子。 洪小晚应了一声:“嗯。” 她根本没心思顾及这只毛茸茸的宠物,萧声声就是从天而降的救星,是她的救命稻草,她已经无路可走,萧声声是她唯一的希望。 因为这个原因,洪小晚一晚上总是粘着萧声声,到了萧声声家后,更是寸步不离。孤独的浣熊被丢回卧室里,萧声声去找空调被,收拾客房,忙活到了天亮了,才回了房间爬上床。 钟沁躲在被子里玩手机,听到动静探出头来。 手机光映出一张毛茸茸的脸,把迷迷糊糊的萧声声吓了一跳。 “哦,是你。” 萧声声凑近才看清是钟沁,抱着她钻进被窝里。 钟沁不喜欢被萧声声抱着睡觉,后腿蹬了蹬她:“我是男的。” “知道,找时间带你去做绝育。”萧声声的声音已经模糊到听不清了,“切掉你的蛋/蛋。” 钟沁下意识夹住尾巴,隐藏住她并不存在的蛋/蛋。她原本以为萧声声会顺手摸一把,紧张的差点掉毛,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听到萧声声平稳的呼吸声,才知道她竟然已经睡着了。 钟沁心下一松,把尾巴放开,刚准备合眼,听到床头的手机响了,她拿过来一看,是程凌云的信息,程凌云告诉她,自己有点事要去七月七日书局一趟,要晚点过来。 萧声声在睡前联系了程凌云,把从洪小晚那里得到的信息告知了她,并麻烦程凌云替洪小晚安排一个安全的住处。第二天程凌云赶早就出了门,临出门的时候,程凌云的父亲正下楼来,看到她急匆匆的样子,问:“这么着急,是去哪儿?” 程家生意做得大,藏得也很深,到了程凌云这一辈成年后,家里的长辈都反对后辈研习巫术。特别是程凌云的父亲程获,一直让程凌云好好在商场上修炼,不要顾及这些事。程凌云一身反骨,自然不肯,父女两之间一直有勃谿。后来程凌云见父亲这几年苍老得厉害,也不忍心正面驳斥他,把一些事私下了了,和程获的关系才略有缓和。 贝拉一事依然是瞒着程获的,又加上萧声声嘱咐,程凌云便找了个理由搪塞程获:“上午有个会,要先去公司一趟。” 程获捏着拳头咳了一声:“云儿,很久前我就给你说过,凡事不要急,要慢慢来,你这个性子得改一改。” “我知道的,爸。” 程凌云走过去想扶住程获:“您没事吧?” 程获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自己下了楼:“你去吧,路上小心。” “嗯。” 程凌云又叮嘱了程获几句,转身离开,走了没几步,却被程获叫住。 “云儿,你最近有没有见过司马家的人?” “嗯?”程凌云回头:“我没见过。” 程获皱起眉说:“你好像被司马家的人人下了茅符。” 第31章 恶女(三十) 白茅通神招神,司马家用之制成茅符,能有预测占卜作用,用在人的身上,能预知福祸,通晓近事,是司天的司马家最擅用的巫术之一。这不是厌胜祝咒之术,不害人性命,但是对于程凌云这类人,如果不能早点处理,会带来致命的打击。 “我想起来了。”程凌云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最近书市那边新开了家书店,那天去逛了逛,那时候就感觉书店的老板感觉有点猫腻。” “书市?你去书市做什么?又去陪你那个小女朋友?”程获对程凌云的感情生活相当不满,“年纪又小又爱闹,你到底是怎么看上她的?” “我们分手了,是陪其他朋友去买东西时无意间遇到的那个店主。” “又是哪个朋友?” 程凌云和程获关系不太好的的另一个原因在于程获总是过多插手程凌云的私生活,既然提到了前女友,程凌云更不想和程获多说什么,她劝程获再去睡个回笼觉,自己径自回了书房,取了离母之草烧成灰,装进一个小瓶子里,用朱丝拴在身上。茅符根基在于通灵,离母之草能让鬼神不见,是暂时克制的法子,要长久去掉符咒,还得去一趟七月七日书店。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给萧声声发了条信息,告诉自己会晚一点过去,她必须再去会会明荣了。 清晨的书市还是一片静谧,只有三三两两的店铺半开着铁卷门,几辆面包车停在路中央,工人们趁着太阳还不烈搬运着书本。程凌云并不想引起别人注意,把车停在书市外的停车场,一个人沿着书市的小道向书市深处走去。这次她是有备而来,贝拉的手链也好,茅符也好,她必然要明荣给自己一个交代。 昨夜起了风,槐树花纷纷扬扬散了一地,看起来没有一点人走动的痕迹,程凌云叫住路过的一位书店老板:“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这家书店一般什么时候开始营业?” “你这也来得太早了。”那位中年女老板指了指太阳,“你大概是头一回来吧?这介绍人也太坑你了,这家店的老板不到下午,根本不会开门。” “但我上回来就是早晨。” “因为那是单数日,单数日日出开日落闭,其余的日子,那就随性了。”女老板用手挡住嘴,小声说,“这家店的老板规矩多得很,不满十岁小孩不能进,单身男人不能进,身上有伤口的不能进,也不知道是开门做生意还是故意开家店摆阔气。” 女老板一聊起八卦就收不住,程凌云又不是爱说话的性格,道了声谢后,转身踩过一地的槐花,敲上七月七日书店的大门。 “请问有人吗?” 女老板还在不远处嚷嚷:“都给你说过了,不营业!” 程凌云当做没听见,又敲了两声。 门吱呀一声打开,门后,露出明荣明艳的脸庞。 “哪位?” 明荣这般慵懒的美人自然不肯早起。她的头发披了下来,身上还穿着睡裙,用一条大披肩堪堪遮住了光裸的手臂,应门的话听起来有礼貌,语气却不太客气。 “是我。” “不好意思,还没营业。”明荣抬头一看是程凌云,毫不犹豫把门又关上了,被程凌云用手挡住了挤了进来。 明荣向后退了两步,抱着胳膊上下打量程凌云:“怎么?想强闯民宅?” 程凌云说:“我说过我会再来。” 明荣唇角勾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我好像记得上回你没有留下预约吧?” 程凌云说:“别和我废话,我身上的茅符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明荣问:“什么茅符?” 程凌云走进两步,将明荣逼到墙角:“难道你还需要我告诉你茅符是什么东西?” 她撩起明荣的长发:“或者你要我以牙还牙?” 明荣善厌胜之术,知道头发指甲这类东西,是绝对不能轻易落在有心人手里的东西。可程家向来司地,镇伏邪崇在行,厌胜之术则远远不是她的对手。所以明荣面对程凌云时分外的有底气,面对程凌云的逼迫,只微微扬起下巴,回以一个挑衅地笑容。 “大清早的来这里,你就是为了威胁我?” “威胁?”程凌云向下一瞥,明荣的披肩已经滑下了肩膀,皓如霜雪的胳膊上,赫然有一个红点,乍然看起来像是红痣,对于程凌云来说,却一眼就看出那是什么东西。 “原来你奉了天道。” 明荣眉头一皱,把披肩拉了上来:“我这是书店,不是你胡言乱语威胁人的地方!” 程凌云冷笑,她低下头,在手心里的长发上吻了一下:“既然奉了天道,能威胁你的地方,就多了。” “你神经病啊!” 近身接触让明荣极为不适,她用尽全身的力推开程凌云,程凌云却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摁在了墙上。 “滚!” 明荣在程凌云的桎梏中拼命的挣扎着,连肩上的披肩滑落在地上都没有知觉,程凌云却纹丝不动,她一手摁住程凌云,另一手捏住明荣的下巴:“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去不去茅符?”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她怒视着程凌云,一双杏眼瞪得大大的,看起来颇有气势,可是起伏不平的胸膛却暴露了她心里的恐惧——她感受到程凌云身上一种即将爆发的,暴烈的、强有力的攻击性。 明荣奉了天道点了朱砂,按司马家的家规,一辈子只能独身,这种攻击,对她而言将是毁灭性的打击。她原本以为她要避开男人,没想到有一天,她在女人身上,也嗅到了这般强烈的侵占的气息。 程凌云的手指冰凉,力气也很大,明荣的下巴被捏得生疼,她被迫仰起头仰起头,嘴唇微微张开,像干涸的河床里,一只即将被剥皮斩尾的鱼。 程凌云盯着她翕张的唇,有些出神。 “你到底滚不滚。” 可惜从明荣嘴里吐出的字句却不如她的人一般美好,程凌云低头向下,却又看她被真丝睡衣裹住的浑//圆的胸//部,颤//巍巍的,勾引着人去触碰。 程凌云突然放开明荣,移开了目光。 “去换衣服,我等你。” 明荣蹲下身想捡起披肩,程凌云担心她走光,想蹲下来帮她捡起来,没想到披肩被明荣抢了过来,劈头盖脸向程凌云脸上扔去:“滚出去,否则我报警了!” 程凌云头一偏,躲过了这一击,带着橙花香味的披肩擦着她的脸而过,被她凭空一拦接在手里,再次扔回明荣身上。 “你可以试试报警。”程凌云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就让来警察看看,你这里到底在做些什么勾当。” 第32章 恶女(三十一) 明荣愤然站起来,披肩掉在地上,被她重重踩过,向走廊深处走去。 程凌云替她捡起来,心里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活了二十多年,这是头一回遇到一个犯了事比受害人还嚣张的,嚣张起来,还这么——诱惑。 程凌云打开手里的披肩,格纹撞色披肩出自巴宝莉,角落上绣着mr两个字母。这样明艳矜贵的美人,品味好,家世好,可惜做些事情却不上台面。程凌云只有感叹一句,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她决定等二十分钟。明荣藏得深,若和贝拉的经纪公司勾结,这几天必然会露出狐狸尾巴。萧声声那边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这两天她必须和萧声声去一趟贝拉的经纪公司,找到那个生基的位置。 然而等了二十分钟,明荣迟迟没有出来。程凌云穿过走廊,走到书厅,书厅一厕还有一道小门,大概门后是明荣住的地方。程凌云走过去,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声音,明荣也没有过来开门的意思。 程凌云早已预料到会这样,她把披肩整整齐齐折好放在书厅的桌上,从包里拿出张名片来。 小小的纸片在被程凌云夹在指尖,她在明荣的门前转了一圈,寻了个位置站定,左手伸到后颈处闭上双眼。待她再次睁眼之时,整个房间突然被一层朦胧的白光笼罩,一道凌厉的剑气自后背跃出,裹挟着右手指尖上的名片,将它死死钉在了门上。 此刻,明荣正在屋内化妆,她的右手边摆着一盆长得茂盛的白茅,白茅边立着一架木杆,杆上倾斜着放着一盏朱泥壶,不时有清水从壶嘴中滴下来,顺着白茅叶子,溅在一张红纸上。红纸被水浸湿,隐隐透出一个部首来。 这几日,明荣正是在此通过这茅符和筮法来观察程凌云的动静,可惜程凌云身有符箓护体,已经好几天时间了,才卜出一个部首,明荣正考虑要不要再下一道符,程凌云却突然找上门来,还发现她拜了天道。 不甘的怒火在明荣心里蒸腾,程凌云在门外敲门,她心里就越发焦躁。然而她知道自己的弱点所在,出去硬抗,只有被压制的份,便憋着火气,把壶嘴又向下按了一分。水珠一滴滴坠落下来,溅花了红纸,让字的部首又加了一画。 应该不是很难的字,明荣合上口红盖,准备拿起来看看。就在此刻,木架突然晃动一下,明荣连忙扶住朱泥壶,还没来得及稳住,那盆白茅却迅速变黄枯死,长长的叶子垂落下来,让刚刚滴落的水珠尽数倾落在红纸上,好不容易卜出的部首被水打湿,顿时糊作一团。 明荣慌忙拿起那张红纸,用袖子擦去水渍,可惜除了弄脏的袖口,她依旧没能挽救这个辛苦卜到的字,待她环视周围,这才发现发现不仅是这盆白茅,这屋里所有的带有灵物都一一枯萎,连用来扶乩的沙土都洒了一地。她转头看向大门,一枚法印深深刻在木门上,程凌云竟然封死了她的房子! “该死的程凌云!” 明荣火冒三丈,大步走到门前拉开大门,只见门外的书厅空荡荡的,却没有没有一个人。 程凌云已经走了。 一张名片从门上掉落下来,明荣捡了起来,上面写着程凌云的电话和邮箱。 “还想我给你打电话?以为封了我的房子,我就拿你没辙?”明荣把那张名片撕成碎片扔进垃圾桶里,走到茶台边,看到叠的整整齐齐的披肩,又是一股无名火起。 她打开窗子,把那条昂贵的披肩扔了出去。 “我们走着瞧!” “程总,七月七日书店那边有什么动静了吗?” 程凌云算半个公众人物,不便在洪小晚面前露面,便先行叫手下过来,把洪小晚接走安置在了安全的地方。 “她什么都不说。” 程凌云还没吃早餐,萧声声一并把她的份也做了,蛋饼摆上餐桌,浣熊蹲在桌上,直楞楞的盯着程凌云,程凌云夹起一块饼,看到钟沁盯着自己,又放了回去。 “有什么事吗?” 钟沁的毛病就是这么多,萧声声把钟沁从桌上抱下去:“程总是客人,哪有让客人下桌子的道理,你这破毛病就不能改改吗?” “不行!你会当着她的面洗澡吗?” “你搞笑吧,洗蛋饼和洗澡能相提并论吗?” 萧声声拧着钟沁的颈皮把她仍在沙发上,又拿了一套儿童餐具出来:“程总你先吃,我去给她倒水。” 浣熊趴在沙发座上,生气道:“萧声声,你敢给我用儿童餐具试试!” 萧声声说:“行啊,给你用成人用的杯子碟子,用完你来擦地洗沙发套?” 浣熊不吭声了,从沙发座上滑了下来,开始看电视。 程凌云问:“要不要帮你们请位阿姨过来打扫?” 萧声声偷偷对程凌云说:“其实也不会弄得太乱,不过觉得可爱而已,她是不肯用猫碗,我才给她换的儿童餐具。” “……” 这两人的生活过得还真是充满乐趣,程凌云暗自好笑。 两人一熊吃过了饭,程凌云打开萧声声的电脑,从自己的u盘里调了份图纸出来。 “我弄到一份当时那栋烂尾楼的图纸,如果按照洪小晚所说,那个生基肯定安置在负层里。不过这栋烂尾楼有两层负层,目前看来都没有对外开放过,暂时还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层。” “所以现在没有办法了吗?”这类公司为了防狗仔,门禁相当严,想混是绝对混不进去的。 “要直接去找生基,只有钟沁一个人去了。不过我听到个消息,说那位种生基础的术士,在他们请路过之后突然暴毙了,我想那里的东西并不好的对付。” 钟沁说:“怕什么,不就是小鬼吗?一个个吞了。” 程凌云说:“还是小心一些比较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懂生基,又认识泰国那边做路过的阿赞,还不知道这个董事长能有些什么别的能耐。” 程凌云又调出来一个人的资料:“所以我想,能不能从他这里入手。” 电脑上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照片,他带着眼镜,体型微胖,看起来和一般商人差别无二。 萧声声有点失望:“我还以为看起来会比那个姓钱的经理更邪门一点,没想到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钟沁,你能看出什么来吗?” 钟沁摇摇头:“他看起来精神很好,眼神也不颓废,感觉连养小鬼的样子都不像。” 程凌云说:“他根本不养小鬼,但他是这几个请路过的人中,最关键的一环。” 钟沁问:“以鬼养鬼?” 程凌云说:“没错,他在炼鬼。路过简单,花钱花精力就能弄到,但是被路过反噬的主人,却是比路过怨气更大的怨鬼。他们这一个阵看似互相加持,其实是一个很危险的养鬼阵,自己养的路过力量减弱一点,就会别的路过反噬自身。等他们一一被反噬最后替代了生基上的路过,这个生基就变成一个完美的鬼坟,到时候求什么没有?” 萧声声听得毛骨悚然:“他就是个普通人,用这么逆天方法养鬼,这么做不会折福报吗?” 程凌云说:“这就是他的聪明之处,路过的主人被反噬,憎恨的是其他路过的主人,他们的怨气只会越来越强,如果没有意外,他们会永远困在那个地下室里。” 萧声声有点担心:“那贝拉……” 程凌云说:“所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如果你能见到贝拉,她可能再也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 第33章 恶女(三十二) “那她还会认识我吗?” “厉鬼是没有感情的,如果将来一切顺利送她进入轮回,她也不会有现在的记忆。” 厉鬼?萧声声知道贝拉再也不可能醒过来,然而听到这个词,却让她心里一阵揪心的疼。 钟沁看到她难过的样子,有些不忍心让程凌云继续下去,对程凌云吆喝道:“你要不要去洗个碗。” 程凌云也察觉到了萧声声的消沉,她知道自己不便在说下去,问萧声声:“你这里有什么喝的吗?我有点口渴。” 萧声声抬起头,勉强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有茶,可乐果汁也有的。” 程凌云说:“我去给你们泡杯茶,你们先坐会儿,等会儿我们继续商量办法。” 程凌云起身去了厨房,钟沁跑到萧声声面前,对她说:“你别难过啊,程凌云那只是推断,这小丫头片子,见过的鬼还没我一个月吃的鬼多。” 萧声声勉强笑道:“你不必安慰我,你不是说过吗,人都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做代价,我……我能明白。”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于理而言,这是因果循环,她是外人,毫无指摘的权利。于情而言,她念及当初和贝拉的情谊,想方设法救她,这是她唯一能做到的。似乎一切都该到此为止了,可她还是心里觉得难受,就好似过去的记忆缺了一块,永远不可能再弥补。 程凌云走过来,递了杯茶给她。 “人都是会变的,不要因为她们今天的改变,来否定她在你记忆的价值。” 程凌云和她碰了一杯:“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声声,我会帮你的。” 萧声声问:“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你不方便出马,我又没机会接触那位董事长。” 程凌云说:“目前只有派人盯紧他的行踪,钱经理刚死,他如果要把钱经理的地魂安置到生基,肯定需要一些特别的人帮忙,和七月七日书店的老板一样,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我们要等。” 程凌云这一等,整整等了一个礼拜。 期间钟沁担心萧声声着急,忍不住想自己去探探生基所在的大楼,被萧声声阻止了。她至今回想起那位姓王的董事长以鬼养鬼的恶毒法子就是一身冷汗,贝拉要救,她也不希望钟沁受到伤害。 一个星期后,萧声声终于等到了程凌云的电话,程凌云说,有个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的消息。 萧声声问:“什么消息?” “王金峰和明荣都露出马脚了,他们两个确实私下有勾结,不过……” 王金峰就是贝拉经纪公司的董事长,萧声声一听两人有勾结,连忙问:“那这件事也和明荣有关系了?” 程凌云顿了顿,说:“有,不过明荣是司马家奉了天道的后人,恐怕不是那么好对付。” “什么?司马家后人?” 钟沁正在一边嗑瓜子,听到司马两个字,连忙爬起来:“确定是司马家的人吗?能占星卜气看股票的那个司马家?” “上次就准备告诉你们了,不过涉及一些私事,我不方便说。”程凌云没有告诉他们自己被下了茅符的事,以免萧声声担心,“她确实是司马家后人,还是奉了天道的,在司马家的地位应该相当高。” “奉天道?”萧声声一头雾水,问钟沁,“奉天道什么意思?” 钟沁说:“就和你当年差不多吧,你是各氏族挑选出来侍奉神的神女,神女是不能嫁人的,因为嫁人后的某些行为会导致通灵的力量减弱或者消失。同理南正重这种司天的巫祝世家,和各路神明打交道,为了保持绝地通天的力量,也会有部分女性奉天道,终生不嫁。这类女性在司马家的地位很高,有的甚至坐上大巫师或者是家主的位置。” “你是说……守贞?”萧声声还是个姑娘家,钟沁说得婉转,她也有点脸红,“感觉……略奇葩啊,这都什么年代了。” “不管奇葩不奇葩,你只要知道,如果真是奉了天道的司马家后人,那么这个明荣就相当棘手了。不过也不是没办法。” 钟沁冲着对话嚷着:“程家丫头,还等什么,赶紧介绍个小鲜肉去勾引明荣啊!” 程凌云说:“你这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钟沁说:“我不是给你开玩笑,现代社会又不像过去,诱惑这么多,想奉天道不是那么好奉的。赶紧的,她感受到快乐,我们也解放了。” “……” 萧声声拧住钟沁的耳朵:“你平常上网都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说好的清心寡欲的神呢?” 钟沁的耳朵被捏着,嗷嗷叫:“放开放开,我又没说荤段子,这不都是正经事吗?” 萧声声说:“你就不能想点别的方法吗?快一点的?程总哪里去给你赵小鲜肉?” 钟沁转头对电话里的程凌云说:“那只有你上了。” “……” 钟沁说:“你们南北两家争了这么多年,刚好遇上你是家主。你又喜欢姑娘,你们两要是好上了,不仅你们家那些旧事解决了,我们也不用对付这么一个棘手的人,你说对不对?” 程凌云说:“还是说点别的吧。” 萧声声把钟沁推开,自己拿过手机,问程凌云:“别理她,程总,你这边有什么打算吗?” “我正跟着明荣的车,她马上要去见王金峰。他们两要见面的地方我也布置好了,如果能从他们谈话里得知贝拉的线索,你们两赶紧去救贝拉,这边我来对付,明荣马上到了,我不和你们多说了。” 手机突然切了,变成茶具碰撞的声音,程凌云直接把窃听器里的录音直接传送过来,萧声声和钟沁两人竖着耳朵听着,一刻也不敢放松。 就在另一边,明荣刚刚把车停在市郊一座茶楼的门前,车外已有几个人恭恭敬敬的候着,明荣一下车看到这么多人等着,说:“这么大的阵势?今天约我来打架的?” “不不不,我们是奉王董的命令过来迎接您的。最近您也知道,出了不少事情,一切以安全保密为先。” 明荣摘下墨镜,哼了一声。 有人上前去:“王董正在楼上等您,车我来帮您停。” 明荣把车钥匙扔在那人手里:“别走远了,等会儿我找不到你人。” “一定不会的,您放心。” 其余几人知道明荣不好伺候,也不敢多嘴,引她上了二楼最内侧的一间茶室。一个中年男人对着门坐着,桌上的炉子咕噜咕噜烧着水,几个穿着旗袍的茶艺师在旁边张罗着。 “哟,明小姐,欢迎欢迎。” 明荣喜静,若不是知道王金峰财大气粗舍得出钱,压根不想来赴约,楼下看到一群人也就罢了,屋里还有一群人,她就有点不高兴了。 “今天王董这么大费周章请我来,就是来请我喝茶?” 明荣走了进来,揭开茶叶罐子:“普洱?还是熟茶?” 王金峰做了个请坐的手势:“不好意思,我胃不大好,喝不了生茶。” 王金峰的手边还放着一个小密码箱,明荣知道那是什么,勉强看在这个箱子的面子上坐了下来。王金峰这人老奸巨猾,付款从来不走银行,都是用现金。 王金峰挥挥手,让那几个茶艺师都出去,自己站起来,给明荣沏了杯茶:“好久没和您联络了,今天有空,特地邀您出来聊聊。不知您那里最近又收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 明荣笑了笑:“那得看你需要什么东西了。” 第34章 恶女(三十三) “上次我们公司的人在您这请了两个不错的东西。”王金峰抬起手,在手腕处划了一圈,“可惜这两样东西都因为事故丢失了,明荣小姐应该看过新闻报道吧。我们公司最近也是多事之秋,哎。” 王金峰叹了口气,明荣看他假模假样的懒得搭理,低头品了口茶,觉得茶色也不合心意,便把杯子搁下:“王董要什么不妨直说。实话给你说吧,你们公司的人请的东西只此两件,是我在泰国旅游时收来玩儿的,至于其他的,我想你还是去泰国找那些黑衣阿赞请比较好。” 王金峰说:“您误会了,我这次想打听的东西和泰国的阿赞师傅没有任何的关系。我现在才发觉,自己进入了一个误区,觉得四面佛啊,佛牌,神象这些泰国的南洋巫术都很厉害。最近我又读了几本书,发现这玩意我们以前老祖宗不都有吗?就拿古曼童来说,古人采魂的法子,难道不比古曼童厉害百倍?那些后宫妃子用的扎人偶的法子,不比降头早了好多年?” 说到采魂的时候,明荣挑了挑眉:“王董博闻强识,说的一些东西连我都很少听过。” “您别谦虚了。”王金峰把那个密码箱推给明荣,“我把子兄弟给我推荐的您,肯定不会错,他现在都还在念叨,说要不是上次您占梦让他躲掉一次大灾,现在估计还在阴间玩股票,所以您真的别谦虚,需要什么东西尽管提,我这里尽我所能满足您的要求。” 明荣瞟了一眼那个密码箱:“所以王董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到底要的是什么东西。我也有点糊涂了,你到底是也要我占梦,还是要在我这里买东西,还是采魂?如果是要采魂,对不起,那我恐怕帮不了忙了。现在是法制社会了,我得提醒您一句,遵纪守法是公民基本素质。” 采魂是一种极其残忍的养鬼方法,是将活人虐杀之后,取其魂魄和五官指甲研磨成粉后晒干做成人偶或者存放起来,用符咒来役使这些怨魂攻击或祈愿的法子。明荣擅长的厌胜之术也是役灵或者招灵,但这种残忍的役鬼法是司马家明令禁止使用的巫术,一旦发现,不但要驱逐出家门,还要自行承担一切后果。 明荣偶尔替富商名流们占梦卜筮,兼或买卖些稀奇玩意儿,却从来没想过,会有人上门花钱请她做这种事。 王金峰说:“这种违法乱纪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采魂又不是只有杀人一种法子,我这里就有现成的……” 明荣正把玩着茶杯,听到王金峰说那里有现成的,不由一惊,茶水泼了下来,溅了一桌。 “小心!” 还好茶水早已凉了,明荣连忙站起来,抽出纸巾擦了擦裙子。王金峰问:“您没事吧?” “没事。” 王金峰看到明荣那杯茶水从没动过,又看到明荣惊讶的样子,知道自己找对了人,忙说:“您请坐,您喜欢生茶是吧?我让人换一壶过来,稍等。” 声音到此位置便断了,只剩下嘈杂的脚步声和厨房里洗洗刷刷的声音。 萧声声和钟沁面面相觑,钟沁说:“怎么回事?没声音了?” 萧声声发了条信息给程凌云,程凌云说:“出了点意外,我的窃听器在茶盘下面,被他们换走了。” 萧声声问:“那怎么办?” 程凌云说:“我正在想办法。” 萧声声有点担心程凌云,说:“程总,万一不行你就回来吧,那里太危险了,王金峰这个人太恶毒,明荣也不是好惹的。” 程凌云说:“没事,他们发现不了我,你们稍微等一等。” 钟沁拉住萧声声:“程凌云地位在那里,能力也在那里,王金峰这么聪明的人,不会招惹她,我们等等。” 萧声声只有继续等。大概五分钟后,声音又重新响了起来,可是模糊得厉害,萧声声和钟沁两人的耳朵都快贴一起了,才勉强听到一个有用的消息。 “那两个地魂的发须爪,我都留在生基里了,只要您点头,我就……” 声音又断了。 萧声声有点着急:“什么意思?什么叫那两个地魂的发须爪? 钟沁神色有些严肃:“就是贝拉和钱经理的头发或者指甲这类东西。养鬼不是凭空就能养的,地魂没有实体的寄托,留在人间也会渐渐消散,只有留下人身上一些有联系的灵物才能把地魂留下来,其中,指甲牙齿这类是最方便最有效的,头发次之。比如那些古曼童,会放入下葬时的泥土,路过本来就是干尸。还有贝拉的手链,这可是个好东西,这个东西把路过带在身边不用带着那具干尸,可以随时利用路过来做事。现在看来,贝拉和钱经理的灵物王经理都弄到了,地魂也弄到了,就等明荣出手了把它们联系在一起了。” “如果明荣成功了,那怎么办?” 钟沁从沙发上跳下来:“如果明荣成功了,地魂和这些灵物契合,贝拉只有两条路可走,一个是永远游荡在人间的怨鬼,一个是魂飞魄散。所以声声,我必须去生基一趟。” 萧声声说:“我陪你一起去!” 萧声声给程凌云打了通电话,告诉她钟沁和自己准备趁现在去一趟贝拉的公司,找到那个生基,程凌云也听到了刚刚王金峰的话,知道现在事态紧急,不得不去,便说:“那我们还是兵分两路,我拦着明荣,你们赶紧去找到生基,把贝拉和钱经理留下的东西毁掉。你们千万小心,特别是你声声,你不仅要小心安全,还要防止偷拍,不要硬闯。” 萧声声说:“我知道,我不会进去的,我在外面接应钟沁。” 程凌云说:“钟沁是不是给你了一个东西,上面有我的法印,能保护你,你一定要戴在身上。” 钟沁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喂,程凌云,你那个鬼法印封印了我的盂兰盆,还没给我去掉啊!” 程凌云的声音已经有点模糊:“先留着,还能防身。” 钟沁吼道:“还防身?你的法印厉害还是我的盂兰盆厉害?” 程凌云把电话挂了。 钟沁气得跳脚,萧声声抱着她去换衣服,摸摸她的头安抚道;“你先别气,程总和我们是一边的,不管是谁的东西,能保护我就行。” 钟沁气道:“你不明白,就是因为被这没眼色的程凌云你封了,这盆的能耐大大降低,现在别的小鬼看到你就是穷爸爸,要是没封,你就是能上福布斯的爸爸!” 萧声声揉她的脑袋:“行行行,福布斯爸爸,我们快去救贝拉好吗?” 钟沁被萧声声揉了一通,才勉强平息怒火,钻进萧声声的包里,和她一起赶去贝拉的公司。另一边,和萧声声通完话,程凌云放下手机,又切换到窃听器的录音,可惜这次的窃听器因为更换的匆忙,噪音极大,根本听不清王金峰和明荣在说些什么。 程凌云只有等。 她的车停在离茶楼约二十米的地方,是进出这个茶楼唯一的通道,如果明荣或者王金峰一起出来,必然会经过这里。 半个小时后,一辆雷克萨斯轿跑车出现在程凌云的视线里。 程凌云连忙坐直身体。 这是明荣的车,早上她就是跟着这辆车过来的,现在明荣驾车离开,不知道她和王金峰是不是已经做成了交易。 然而她向后方看了看,却没有看到其他车。 好机会。 既然王金峰没跟上来,程凌云就打算一个个击破了。上次是因为怜惜明荣太过娇贵,没狠得下心,如今明荣已经做到这个份上,她不觉得自己需要继续怜香惜玉。 明荣的车从前方一闪而过。程凌云发动汽车跟了上去。两辆车之间的距离不算太近,但也绝对不远,以明荣的机敏程度,肯定会发现——程凌云就是要让她看见,这是警告,不是跟踪。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上国道,最近新国道开通,这条国道的车辆并不太多。在进入国道前,明荣就发现了有车跟踪自己,她故意避开了方便快捷的新国道,改从旧国道走,果然后面那辆车跟了上来。开始明荣还以为是王金峰的手下跟踪自己,等走到掉头处,特意调转车头,就在两车交错的那一刹那,她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明荣知道事情有些不妙,连忙加了油门,向国道入口驶去。程凌云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也跟着掉过头加了速,在明荣快要驶离国道前,迅速超了车,然后在前方把车子一横,把明荣的车逼停了下来。 四级公路本身不宽,明荣只有急刹车停了下来,她狠狠拍了下方向盘,冲着下车向自己走来的程凌云骂道:“你有病啊!堵着我什么意思?” 程凌云走了过来,一手撑着车顶,一手拉开驾驶座的门,表情冷淡:“没什么意思,劫个人而已。” 第35章 恶女(三十四) 明荣怒视她。 程凌云朝车外偏偏头:“下车。难道还要我请你?” 明荣冷笑:“青天白日的,还玩土匪那套了?我说过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程凌云打开手机,明荣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所以王董饶了这么大个圈子,我也给弄糊涂了,到底是也要我占梦,还是要在我这里买东西,还是采魂……” “说好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呢?会占梦会采魂会下茅符偶尔还卖卖阴器的司马明荣小姐?” “你竟然偷听我 !” 明荣恼羞成怒,要把驾驶座的门合上,程凌云眼疾手快收回手,背抵着车门,脚踩住车身,一把拽住明荣的手腕:“看来还是要我请你出来。” “你到底要做什么?” 两人对峙着,谁也不放松一分。 程凌云的手指分外有力,明荣的命门被紧紧捏住,心脏连同着动脉都在紊乱地跳动着。程凌云没有逼她出来,可她知道,她今天必须得出来了。 明荣松开车把手。 程凌云见明荣松手,也缓缓松开明荣的手腕。然而她的眼神没有离开过明荣,她紧紧盯着明荣的一举一动,她知道这个女人狡猾且多谋。 明荣把车开到路边熄了火,拔掉车钥匙,拿过包走下车来:“走啊,去哪儿?” 程凌云转身:“我家。” 明荣在她身后嘲讽地笑一声。 程凌云头也不回:“难道你还想去宾馆?” 明荣说:“去宾馆?去宾馆开/房打麻将?” 程凌云身体突然顿了一下。明荣以为她是被自己堵得说不出话,又笑了一声:“怎么,连麻将都不会?” “你闭嘴。” 程凌云的语气陡然冷了下来。她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她从来不是个轻佻的人,和前几位女友相处时也就是聊聊天,大部分时间却都是沉默。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出如此带有**意味的话来,幸好,明荣没听懂。 “你的车先放这里,等会儿我会叫人来拖。” 她不希望在正事以外,和这个难搞定的女人还有另外的瓜葛。 接下来的几步,明荣走得特别骄傲,她就仿佛走在星光大道红毯上的女明星,底下都是她的手下败将。二十多年来,程凌云这个名字就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她跪在祠堂里,在山顶彻夜观星时,耳边总会响起这个名字——这个人注定是她生命里的劲敌。 明荣在身后暗暗观察着程凌云。 毫无疑问,这是个极为冷艳的美女,她个子很高,腿长腰细,是天生的衣架子。短发干净利落,大概因为是身份的原因,除了手腕上一块百达翡丽,并无其他多余的装饰,衣着和腕表一样,都是简单的单品,搭配起来却相当打眼。 之所以把程凌云从头到尾观察一遍,明荣绝对不承认是因为女性的竞争心理,她只是好奇程凌云会把程家那个传说中的符箓放在哪里,这种东西不是手机钥匙,不可能塞在口袋里,更不可能放在包里,除非—— 除非挂在脖子上。 明荣嘴角勾起一丝笑容,她看到程凌云后颈处的衣领上,果然冒出一点红线。 她蹑手蹑脚的跟上去,在程凌云拉开车门的时候,迅速把她,想拉住那条红线。程凌云却仿佛后面长了眼睛,在明荣柔软的身体贴上来的那一刻,向后抓住她的手腕,身体一翻转,将明荣压在了车上。 明荣的动作也相当快,她一心想探究真相,根本不顾程凌云的反击,手里紧紧拽着那根红线,将程凌云拉到自己跟前。 两人面对面,鼻尖几乎碰触在了一起。 明荣的眼里,闪过一瞬间的惊慌失措。 那种强烈的胁迫感又来了——自那天过后,明荣总是在压抑中醒来,她的生命里,似乎出现了一种无法抵抗的力量,这种力量猛烈,强硬,坚不可摧,似乎要将她的命格,一步步全面侵袭。 骄傲的明荣根本无法忍受自己内心的恐惧。 她强撑着扫去心头的恐惧,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她知道自己的美貌,在同性面前,这当然不是勾引,而是示威——明荣纤细的手指勾着那根红线,缓缓把程凌云衬衫里的小瓶子拉了出来。 程凌云冷冷地看着明荣,她倒要看看,这个女人打得什么主意。 小玻璃瓶子还带着程凌云的体温,明荣打开盖子来一闻,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殆尽。 “离母之草的灰?” “你以为是什么东西?” 程凌云夺回瓶子,刚准备合上盖子,明荣却又来抢:“这东西现在竟然还有?” “有”字刚一落,程凌云被扯的一个踉跄,手里的瓶子一倒,草木灰尽数泼在了明荣的胸口。 程凌云眉头一皱。 离母之草确实难得,是需要特定的日子取青龙方位的草,她这里存货也不多,一株给了萧声声,一株用来对付茅符。明荣这一胡闹,程凌云便再也没了对付茅符的东西。 这女人是不是极其擅长美人计? 始作俑者偏偏还不知道程凌云的心思,知道这离母之草是为了对付茅符,如今全撒了,可惜之余又有点庆幸,她低头吹了吹:“对不起,撒了。” “对不起?” 程凌云本身心里就有火,不过性格使然,强压着没爆发罢了。没想到明荣得寸进尺,竟然挑衅到头上来了,当下膝盖一顶,把明荣压在车上:“你以为说句对不起就算了?” 明荣几次挑衅得胜,整个人都膨胀了,根本没有意识到潜在的危机。 “那你还想怎么样?” “怎么样?”程凌云两手撑在明荣头边,低下头,吹了吹明荣胸前的草木灰。 明荣穿着一件V领的半袖连衣裙,程凌云的吐息喷在她胸前,她下意识捂住了胸口,连身体都紧绷起来。 程凌云突然凑近,在明荣耳边低声说道:“拿你知道的信息来偿还,或者,把你送到黑市上去和别人换离母之草。奉了天道的处//女,应该会有很多人感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  哭泣,年末事情太多了……尽量挤时间写 第36章 恶女(三十五) “你威胁我?” “威胁?以恶制恶罢了。”程凌云提起膝盖,明荣的裙子被撩了起来,露出雪白圆润的大腿。 明荣脸色一变,想推开程凌云,却被程凌云桎梏在车前,根本无法动弹。 “考虑清楚了吗?选哪一个?” 隔着单薄的布料,程凌云的膝盖正顶在她隐秘之处。这是从未有人碰触过的地方,第一次和外人的亲密接触,她竟然有种战栗的错觉。 明荣抬头,正对上程凌云的眼。 她心里不寒而栗。 程凌云说的是真的。明荣也做黑市的买卖,知道黑市里从来只有利益,无甚道德法律。她心里顿时懊恼万分,悔恨自己当初疏忽,被程凌云抓住了自己的把柄。她甚至后悔自己奉了天道,留这么大一个弱点暴露给了敌人,让她从起点开始,就落败于程凌云。 “你——放开——” 身体的战栗已经变成酥麻,这种从未体验的感觉让明荣慌乱不堪,她只有用最后理智命令程凌云放开自己。 “王金峰的事,我配合你。”明荣深吸一口气,“不过,拿钱来换。” ---- “这里好多人。” 在和程凌云通过电话后,萧声声稍作些准备,便背着包出了门。这回她没有用宠物包,而是背上双肩包,让钟沁藏在里面,来到贝拉经纪公司楼下,却看到不少年轻男女笑着闹着等候在大厅前台处。 萧声声看了一眼LED屏幕上广告牌,原来今天是一个网络选秀节目选手签约的日子。贝拉的公司最近主打网络综艺,看样子是要再捧一批人出来。 “这么多人,我应该很好混进去。”萧声声小声对背包里的钟沁说,“洪小晚给了我她的门禁卡,你看我要怎么办才能进去?” 钟沁把萧声声包袋拉开,露出眼睛,看到眼前黑压压一片人,说:“这么多人啊,像以前皇帝采选秀女。” 萧声声说:“你还有心情提采选秀女?你难道不紧张吗?” “我紧张什么,我又不怕鬼。”钟沁用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好像阴气是有点重。 萧声声催她:“你快想办法啊,让你一个人进去,我不放心。倒不是说你会遇上难缠的小鬼,我是怕万一你被保安或者其他人捉住,有我在你还能脱身。” 钟沁说:“没事儿的,你就在外面等着,那些保安抓不住我。” 萧声声的余光瞄见马路边上的一辆车,突然压低帽子,走到路边的一家便利店店前。 “今天我必须跟你进去了,外面有狗仔,我不可能在外面等你。” “好吧。”钟沁也看到了狗仔,想起网上那些风言风语,只有同意萧声声跟自己一起进去。 “你能不能制造点混乱出来,我趁机混进去。”萧声声记起来程凌云上次带来的图里,看到了消防设施的施工图,“比如弄点烟出来,让火灾报警器放出警报?” 钟沁在包里白了她一眼:“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还火灾报警器?这是要引起多大的混乱。” 萧声声说:“那你给我出个主意呗,钟先生。” 钟沁说:“你刚刚看到的那些追梦少男少女里,有没有认识你的熟人?” 萧声声不明白钟沁要做什么:“没有,我这打扮不仔细瞧,应该没人认得出来吧。” 钟沁说:“那就行了,你就大大方方的进去,就拿洪小晚的门禁卡。洪小晚还给了什么你吗?” 萧声声拿出一个化妆袋来:“我看看,给了我门禁卡,钥匙,还有一张类似于工作证一样的东西,上面有她的照片。” 钟沁说:“有照片,那太好了,走,我们进去。你不要慌,也不要说话。” 钟沁卖了个关子,萧声声也不好再问,她把那张工作证塞给包里的钟沁,自己把口罩和帽子又拉严了一些,突然,她觉得有张照片一样的东西在眼前晃了一下,她揉揉眼睛,那照片又消失了。遇上钟沁后,她见过的新鲜事总是无比多,便问钟沁:“我刚好像看到了那张工作证?不是在你那里吗?” 钟沁在包里打了个哈欠:“在我这儿,没事,你进去吧。” 走进经纪公司的那一刹那,萧声声心里咚咚跳得厉害,大厅里有些乱,好几位行政人员在一楼接待着前来签约的男孩女孩,萧声声垂着头和那些人擦肩而过,因为人多,他们也没注意到萧声声,而当有位行政人员不小心撞到萧声声,萧声声突然觉得眼前一糊,只听到对方好奇问了一句:“洪小姐,您怎么在这里来了?” 洪小姐? 萧声声有点迷茫,突然,背后钟沁的声音响了起来:“说你看到这里人多,顺便过来看看。” 萧声声有些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她的心快蹦出了喉咙口,只有勉强压下慌乱的情绪,依照这钟沁的话说了。 “哦,那您还是快上楼吧,这里人多,被认出来了,您就走不了了。” 行政人员的声音很小,像是担心周围人听到一般。萧声声这才意会过来,大概是钟沁施了什么法子,让对方误认为自己是洪小晚。 “那我先走了。” 她的视线依旧模糊,除了景物,所有人在她眼前都是一个迷糊的影子,进了电梯间后,这种情况则更甚,她不禁问钟沁:“这什么法子,我连人都看不清?” “哦,这是媚术。” “什么?”萧声声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媚术?是我想的那个媚术吗?” 钟沁说:“你这么惊讶做什么,媚术又不单单是诱惑男人的。想想那些老鼠精狐狸精,长得歪瓜裂枣的为什么这么多男人被迷得找不着北?还不是因为在他们眼里,那都是大美女呗,媚术的实质,就是意念整容。” 萧声声看不清人,有点着急:“可是我也看不清对方,你能不能换一个术法?换一个能看清人的,妖怪可以无差别勾引男人,但我这可是要去找东西的。” 钟沁说:“这媚术没问题。” 迎面又走来一个人,应该和洪小晚很亲近,走过来就和萧声声来了个拥抱:“你这几天去哪儿了,怎么到处都找不到你的人。” 萧声声看不清人,被这拥抱撞得一个踉跄。 “你快想个办法啊!” 萧声声快哭了,钟沁怎么想出这么个破法子折腾她。 就这种时候了,钟沁在包里哼《演员》。 此刻,萧声声只想暴揍这只熊一顿。 “看来你的状态还不错。”那位“朋友”放开她,拍了拍,“晚上一起吃个饭吧,好久没聚了。” “……不,不用了,我今晚还有事。”萧声声发誓,她这辈子演戏都没这么认真过,她迅速回忆起洪小晚熟悉的动作,回绝了这位“朋友”,“下次吧,下次我请你。” “行。” 这位“朋友”有点话唠,和萧声声足足唠嗑了四分钟,直到钟沁哼完那首歌。 等那位朋友走了,萧声声立马背起包找到卫生间,关上门就开始掏熊。 “你是不是搞笑!!!都那种时候了!你还在唱歌???” 她提着钟沁的尾巴把钟沁从包里掏出来,扔在了洗手台上,钟沁“哎哟“一声,在洗手台上翻滚两下,终于用爪子扒住纸巾盒坐了起来。 “萧声声!你再对我这么凶试试!我这可是在帮你!” “帮我?”萧声声看不清人,但是这只熊是看得清的,这熊一直都是一副霸道张狂脸,就算是做错了事,从来都是梗着脖子不认错的,“帮我就是唱歌?” 钟沁说:“不是告诉你吗?表演,表演,你懂不懂?” “懂你个头!”萧声声气得要命,“快把你这个破媚术去了!” “去不了!” 浣熊抱起胳膊:“实话给你说吧,你看不清人,绝对不是这媚术的原因,是因为媚术,不是一般人能用的……” 它咳了一声,又说道:“就算非一般人,比如我,用这种旁门左道的巫术,也是要一个适应期……” 萧声声气得鼻子都要歪了:“所以就是你功夫不到家,坑得我连人都看不清?” 钟沁跳了起来:“喂,什么叫我坑你?我又没用这法子勾引过男人,这不是第一次用吗?” 萧声声正在气头上,也忘记了配合钟沁演出这位帅哥熊的跌宕人生:“你都活了几千年,就没用过一次?你骗鬼吧?” 钟沁说:“那当然,都是男人来追我——啊!” 钟沁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又说了一句:“我都没答应!我不是基佬!”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第一个故事要完了,干脆面也要恢复人身了--后面也会变熊,大部分应该是人。 第37章 恶女(三十六) 萧声声安静下来,直直地盯着钟沁。 钟沁被盯得心虚,面上看起来却一点都没有心虚的样子:“就是看不清!看不清就看不清呗,反正等会儿你看见的都是鬼。” “……” 萧声声好一会儿才从钟沁所说的“看见的都是鬼”这话里缓过劲儿来,她对鬼只能说是适应,但绝对不是和钟沁一样,看着鬼就仿佛看着小零食。 “会……会有很多??” 钟沁掰着爪子数了下:“按理说贝拉和那位钱经理的地魂应该不在这里,这里原本有五个路过,被我吞了两个,现在这里,应该还有三个……其实也还好,就三个而已,串一串糖葫芦都不够。” “……” 钟沁不想再和钟沁废话。她打开包,让钟沁钻进去:“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解决,到时候真遇上麻烦,就麻烦钟先生您自己出来搞定。” 她特地在“先生”两字上加了重音,钟沁也不知道是掩饰还是没听出来,一个劲儿拍胸打包票,这些小鬼一次搞定。 “我说的是人!不是鬼!”萧声声背上包,“不是你说的吗?人比鬼更可怕。” 钟沁说:“其实也没事。人面对的诱惑太多了,总有可乘之机。万一,我说万一真碰上不受媚术影响的人,那再施一个致爱的巫术,这个比媚术简单多了,也是那些精怪喜欢用的,让那个人看一眼你,就爱上你。那歌怎么唱来着?在人海里看见你一眼,就无法忘记你的容颜……” “打住!” 萧声声实在怕了钟沁这些源源不断的法子,好歹一个神,学什么不好,专门学这些邪门歪道的法子,关键是还学不到家,专门坑自己。 钟沁不满:“你又不相信我。” 萧声声走出卫生间,眼前人影幢幢,还是看不清脸:“你让我怎么能相信你?让我年纪轻轻体验白内障病人的生活,这媚术不会一辈子都不会失效吧。” 钟沁说:“肯定会失效,就算不能失效,还有我呢,我当你的眼睛,一辈子。” “……” 萧声声不知道该把这只不靠谱的熊骂一顿还是应该小小的感动一下。 “别说这东西了,我心烦。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啊?我刚去看了下电梯,那里不能到负层。” “电梯肯定不行,找消防通道,既然会在负层种生基,肯定有下去的地方。” 萧声声只好掏出手机翻出程凌云传来的平面图。这栋大厦占地面积不小,除了好几座电梯外,还有好几处楼梯,萧声声在楼梯间看到一处,还有几处,她刚刚没有留意到。 “不行,这是初次设计时的平面图,后来又装修过,肯定进行过改造,能下负层的楼梯八成都掩饰住了。”萧声声把手机放下来,向后撞了撞包,“用你的鼻子闻闻,哪里阴气重?” “我又不是狗?怎么闻??” “你刚刚不是还说你觉得这里阴气重吗?” “那叫直观感受!” “好好好,直观感受,你能感受到哪里阴气特别重吗?” 钟沁说:“好像也没感觉到哪里阴气特别重……对了,你看看这一层,有没有哪个地方有一大片是没有绿植的?” 萧声声环顾四周,说:“好像没有,绿植摆放的都挺均匀的,这里面有什么蹊跷吗?” 钟沁说:“阴气重,绿植生存不了,这样就没人能看出来。奇怪,都摆的均匀,难道有什么聚阴的法阵?你看看,有没有地方有水潭或者空水缸的?” 萧声声说:“饮水机算不算?” “这饮水机万一设了聚阴的法阵,喝下去要死人的好吗?” “好吧,等这波人走了,我再去找找。” 萧声声在这里来回晃悠了好几次,担心被人看到又生出些是非,便想找个暗处等着,哪知道这里人实在太多,迎面又遇上几个来打招呼的,只好带着钟沁回那处人少的卫生间。 进卫生间门的那一刹那,洗手台边一个空花瓶引起了萧声声的注意。 “你刚刚说的是,没植物,又有水的地方?“ “对。” 萧声声说:“我想大概找到了,是在卫生间。” 钟沁从包里钻出来,萧声声去把卫生间锁上,关上维修的牌子:“你说会是在哪里?这里虽然人不多,但是总有人会进来的吧,发现了楼梯岂不是会很惊悚?” 钟沁向里面转了个弯:“错,恰巧是这里,最不容易被发现,这里这么多隔间,挂一个此处正在维修,没人会进来。” “可是这里也没有挂维修的牌子。”萧声声抱着钟沁走到最后一间隔间,“都是能用的,就是——” 她突然瞟向尽头处的两个隔间,两个隔间都写着清洁用具存放处,门上还落了锁。 “是这里!” 钟沁也看到了:“把工具拿出来。” 萧声声从包里掏出工具盒,这两道门上都落了锁,钟沁仔细看了下,一道是ab锁,一道是一字锁。 “是一字锁,把锡纸针给我。” “你怎么知道是这个?”萧声声把锡纸针递给钟沁,有点好奇,“你还会撬锁?” 钟沁说:“你有见过我不会的事情吗?ab锁是可以用两种钥匙开的锁,你觉得王金峰会把这里的钥匙再给保洁阿姨一把?” 钟沁的身子胖嘟嘟的,爪子却无比灵活,一下子便撬开了锁,隔间里面果然空荡荡的,正对着门的,又是一道门,不过这道门可能为了保密,没有让专门的工人来修,就用三合板开了一扇极其矮窄的门,萧声声一走进隔间,就感受到一股带着凉意的风,从门缝处吹来。 她手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钟沁被她抱在手上,感觉到她有些紧张,安抚她说:“声声你别害怕,碎片拿好了,等会儿进去后,你跟着我走。” 三合板门上挂着一把铁将军,钟沁用起子开了,回头问萧声声:“你准备好了吗?” “嗯。” 萧声声从包里拿出手电,她摸了摸钟沁的毛:“你别走太快,我……我怕跟不上。” 钟沁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心,示意她安心后,两人一起推开了门。 一股干燥腐朽的味道迎面扑来,萧声声连忙捂住了鼻子。 钟沁从她怀里跳到地上,先行进了门,回头对萧声声说:“是楼梯,里面没其他东西,你先进来。” “嗯。” 手电在地上投射出一个白色光环,萧声声躬身钻进了门,浣熊憨憨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听起来尤为让人安心。 “萧声声,你还好吗?” “还好。”有钟沁在身边,萧声声胆子大了不少手电小心翼翼向前挪了一些,她看到前面有一道楼梯,手电光落在平台的墙上,打出一个原点,上面有些血红色的字迹。 萧声声手一抖,电筒差点落下来。 “别看。” 钟沁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严肃:“墙上有法印,为了防止这些路过出去的,你用手电照地上,不要胡思乱想。” “我……我尽量。” 萧声声勉强让自己镇静下来。墙上的血淋淋的字迹让她又想起一些不好的东西来,连钟沁的可爱的声音都无法安抚住她。 萧声声的脚向前挪了一步,钟沁蹲在她前一步踏步上,等她下了一步,才又跳下一步。一层楼的台阶,等萧声声再次走到一道大门前,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只感觉到全身都汗湿透了,在这逼仄的空间里,她的喘气声被放大了无数倍,如果不是因为有钟沁在,她恐怕此刻就会昏倒。 钟沁看出了她的恐惧,跑到她跟前来:“要不你先上去吧。” “不,我要跟着你。”萧声声蹲下来,从包里拿出工具盒,“你开门吧,有个人照应着总归比价好。” 可她连手都在发抖,工具盒从包里掏出来竟然没拿稳,滚在了地上。 “上去!”钟沁一改往日的萌态,命令道,“声声,我不需要你逞强。” “不,这不是逞强!”萧声声从地上巴拉出锡纸针出来,“你……你不明白,我每天都会梦见,梦见贝拉都在面前求我……求我救她。” “我明白了。” 钟沁从她手里接过锡纸针,转身打开门。 她还是太放松了,萧声声能用老干部作风掩饰了好几年心里的痛楚,又何尝不会掩饰住那晚给她带来的创伤。 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 萧声声下意识闭上眼。 一只柔软温暖的手突然牵住了她,钟沁的声音坚定且又力量:“跟我走。” 第38章 恶女(三十七) 虽然看见过钟沁的真面目,但她竟然主动在自己眼前暴露真实的样子,还是让萧声声相当惊讶。 “你——” 钟沁一时不忍变了回来,现在转念一想又觉得冲动,匆忙做掩饰:“你什么你,跟上来。” 萧声声还想再问,钟沁拉着她,手电筒向前一照,下一秒,萧声声脑海里“轰”地一下,再也无法把注意力放在钟沁身上。 手电的光正照到面对着大门的一个东西上,萧声声视力好,抬头就看到那是一座石碑,而石碑上竟然是一张贝拉的黑白遗像! “钟……钟沁……” 萧声声以为自己眼花了,又揉了揉眼,发现石碑后伸出半截东西来,那东西是个长木箱子,萧声声被吸引过去,仔细又瞧了瞧,发现是一个竖起来的棺材。 她情不自禁靠近钟沁,说话的声音发着抖,“这里,这里怎么会是这样……” 钟沁也是第一次看到眼前的场景,她的胳膊下意识向后,护住了萧声声,说:“别怕,手电给我。” 钟沁接过萧声声手里的手电筒,大致把里面的状况扫了一下。除了正对大门的那座石碑外,里面还有四座石碑,石碑后都有一具立起来的棺材,五座生坟呈梅花状分布,花/心处隐隐看的见一个供桌,不知道上面有什么东西。 “这就是生基。这王金峰想看来想升官发财想得快疯了,连生基都用的竖棺,这种下葬方式叫法葬,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生基里用。” “这……这里面有东西吗?” 萧声声从没见过竖起来的棺材,仅有的鬼片经历让她有种预感,立起来的棺材,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衣冠冢而已,放的都是洪小晚他们的随身物品还有指甲头发之类的东西,放心,不会有什么僵尸吸血鬼蹦出来的,就算这些路过放在里面,死太久了,也没法起尸。” 钟沁虽然语气淡定,萧声声还是害怕,她不由自主的靠近钟沁,说:“我们快点拿走贝拉的东西,这里面太……太玄乎了。” 钟沁见她害怕,干脆把她搂住了:“有我在你不用担心,你没发现进来后这里太平静吗?” 萧声声要哭了;“就是因为太平静啊!” 钟沁说:“那几个路过见到我都躲起来了,放心,这里很安全。” 这里再安全也是有鬼的啊!萧声声欲哭无泪,看起来钟沁对这里的兴趣极大,但她一点兴趣都没有,什么升官发财,什么立棺法葬,每一个字她都见过读过,可是连在一起,足以让她吓软腿。 钟沁说:“好吧好吧,不看了,我带你去拿,小撬斧给我。” “你要撬斧做什么?” “撬棺材拿东西啊!都是生坟了,王金峰肯定把东西放在棺材里。” “……” 萧声声把包递给钟沁:“你来撬棺材,我……我来拿东西。”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是想到来这里的目的,只有硬着头皮跟了上来。 萧声声不敢看其他的棺材,只有盯着钟沁的后背,盯得久了突然想起一件事,问:“你不是说还要把剩下的几个路过……” 钟沁回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意思是等会儿解决,萧声声小声问:“能不能先把他们解决了再拿东西?” 钟沁摇摇头,低声说:“解决他们不能太随意,他们那个阵法,稍有不慎,剩下的几个人都得死。” 萧声声瞬间又想起来那座鬼墙,害怕地向四周又看了眼,越看越觉得毛骨悚然,贴紧了钟沁的身体。 钟沁说:“你老贴着我做什么?” 萧声声说:“你晚上老贴着我睡的时候,我可不是这么说你的啊!” 钟沁无奈:“好吧,你就贴着我,别耽误我做事情就行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石碑,啧了一声:“人还没死呢,遗像就挂上去了,无法想象有些人竟然会为了名利给自己立这种东西。” 萧声声不想再看到那张遗像,抱着钟沁的胳膊摇了摇,整个人都快挂钟沁的身上了,还好钟沁个子高,才能放方便她当树袋熊:“你还是快一点,我们拿了赶紧走。” 这里的棺材明显比一般的棺材要小很多,棺材在石碑后,脚下用角铁在地上固定着。钟沁在棺材上敲了敲,听到传来的闷响,说:“挺厚实的。” 萧声声有点担心:“我们带的那把撬斧这么小,能打开吗?” 钟沁又敲了敲:“估计打不开。” 萧声声问:“那怎么办?” 钟沁说:“劈了。” “怎么劈??” 她话还没说完,钟沁突然一掌劈在棺材上,萧声声没有听到皮肉碰撞到硬木上的声音,却发现虚空之中,细细碎碎的龟裂声传来,钟沁突然拽着她向后退了几步,那个棺材就在两人面前,戏剧化地裂成了好几瓣,轰得一声砸在了地上。 “……” “钟,钟小姐。”萧声声勉强才能维持情绪,“麻烦你下次行动之前,先提醒我一声。” “我已经给你说过了,劈开。” 钟沁走上前去,在破裂的棺材旁蹲了下来,拨开棺材里装着的杂物,萧声声要走上来,钟沁制止了她:“你别过来,我怕里面有别的东西。” “你要不要紧?” 棺材碎得太惨,和衣服生活用品堆在一起,萧声声有些担心,钟沁一边冲她摆手一边在棺材里摸来摸去:“没事儿,你别动。” 钟沁说不动,她便真的不动。 即使她感觉背后,有丝丝凉意,离这里越来越近。 她闻到了空气中有檀香的味道,就好像是当初和贝拉同住的时候,贝拉供奉路过的一样。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钟沁有点烦躁:“一股霉味,这王金峰是在搞笑吗?弄这么多衣服在里面,根本找不到头发指甲,他到底是在哪里找的水货术士?” “哦。” 恍然间,那股味道消失了,萧声声以为自己是精神太紧张了,便没在意。 钟沁翻来覆去地找,终于摸到了一个小布包,打开一看果然是头发,便扔给了萧声声:“拿着。” 萧声声接了过来,放进包里。 “还有一个怎么办?钱经理的。” 钟沁拍了拍手站起来:“直接连棺材一起烧了,他尸身都烧没了,直接把剩下的东西烧掉一了百了,王金峰也没法再去找他身上的其他东西。贝拉的头发你带好了,到时候还有用的。” “哦。” 钟沁站在原地,盯着萧声声。萧声声被她盯得毛骨悚然:“你看我做什么?” “我说我烧了。” “那你烧啊!” “把打火机给我。” 刚刚能徒手劈棺材,现在还需要打火机?萧声声无言以对,把打火机掏出来递给钟沁:“你用打火机烧?万一失火怎么办?” 钟沁白了她一眼:“怎么可能会失火?” 钟沁走过去找到钱经理的石碑,点燃了火苗,萧声声还是担心会引发火灾,连忙走过去:“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 跳跃的火焰里映出钟沁姣好的侧脸,钟沁也不知做了什么,那火苗突然一下蹿高,变成了数米高的蓝色火焰,腾地一下将钱经理的棺材包围。 没有意料的温度,更没有大火,在蓝色的冷焰下,钱经理的棺材瞬间化为灰烬。 “结束了。” 钟沁走过来,接过萧声声手里的大包:“走,去找程凌云,商量下一步怎么做。” 终于可以走了,萧声声吐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这才发现,自己热出了一身汗。 “门锁坏了,就这么挂着吗?” 萧声声紧跟着钟沁出了门,钟沁将就着把门关上:“就这么着吧,这两天之内就要解决王金峰,到时候一锅把这里端了。” “好吧。” 钟沁一手提着手电筒,一手牵着萧声声上楼:“注意点脚下,你腿还软吗?” “还好……”萧声声总觉得现在的两人有些怪怪的,又不知道哪里奇怪。等上了楼,关上隔着卫生间的那扇小门时,才意识到了哪里奇怪。 “我说,你要不要变回来?” 外面的光亮撒了进来,萧声声这才真正的感觉到,那只天天要喝可乐要洗饼干,晚上粘着她睡成了大字型的肥浣熊,变成了大美女。 钟沁转过身来:“我先给你道个歉吧,这么说……我……” 钟沁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反问萧声声:“你有什么想说的?” 萧声声叹了口气:“我们能不能出去说,你不觉得两个人挤在这里很热吗?你还是先变回来吧。” 钟沁说:“我怕你腿软,变回来背不动我,算了,就这么出去吧——” 她又转了个身,打开隔间的门,拉着萧声声出来,却听见卫生间的大门被打开,一位清洁工阿姨走了进来,看到萧声声和钟沁,吃了一惊:“诶,门外不是挂了维修的牌子吗?洪小姐你们在里面做什么?” “我们——” 娱乐公司的清洁工阿姨绝对比一般的阿姨反应快,看到这两人鬼鬼祟祟地在挂了维修牌子的卫生间里,萧声声还面色潮红,满脸是汗,顿悟道:“哦哦,你们继续,我先出去,打扰了。” “完了!”萧声声突然反应过来,“她把我认成了洪小晚!” 她想追上去解释,钟沁一把拉住她,把包扔她怀里:“你不能出去,在这里等我!” 钟沁也知道被人发现会留下隐患,连忙追了出去,萧声声跑到门口,把维修的牌子挂了上去,关上了门,发现工具间的门也没合上,又走过去想把工具间的门也关上。 没想到当她走进的时候,发现工具里里面的那扇小门也打开了。 刚刚不是锁了吗? 萧声声走进工具间,躬身那扇小门关上。刚转过身打算出去,面前突然吹过一阵凉风,工具间的门和身后的门同时发出一声巨响,面前的门在她眼前关上,身后则传来一阵阵阴风。 萧声声想推门的手,顿时僵住了。 她感觉到身后有“人”在靠近,一股寒意顺着她的腿蜿蜒向上,她的腿发着抖,根本无法动弹,喉咙向被堵住一般,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咯吱咯吱咯吱—— “它”走近了,在萧声声的背后停了下来,萧声声只感觉到一个冰凉的小手贴上了自己腰间,接着,便失去了知觉。 作者有话要说:  Honorificabilitudini扔了1个地雷 绝歌扔了1个手榴弹 一支半节扔了1个地雷 深蓝幻想扔了1个地雷 落地..扔了1个地雷 Jing扔了1个手榴弹 夜愿言诺扔了1个地雷 Honorificabilitudini扔了1个地雷 葡萄兑六六扔了1个地雷 莫莫扔了1个地雷 摩兮的西扔了1个地雷 Jing扔了1个地雷 Honorificabilitudini扔了1个地雷 绝歌扔了1个手榴弹 一支半节扔了1个地雷 深蓝幻想扔了1个地雷 落地..扔了1个地雷 Jing扔了1个手榴弹 夜愿言诺扔了1个地雷 Honorificabilitudini扔了1个地雷 葡萄兑六六扔了1个地雷 莫莫扔了1个地雷 摩兮的西扔了1个地雷 Jing扔了1个地雷 抽风的小星扔了1个地雷 一支半节扔了1个地雷 弦扔了1个地雷 Jing扔了1个地雷 言霏扔了1个地雷 犊子爸爸扔了1个地雷 Jing扔了1个地雷 一支半节扔了1个地雷 抽风的小星扔了1个地雷 犊子爸爸扔了1个地雷 一支半节扔了1个地雷 犊子爸爸扔了1个地雷 Jing扔了1个手榴弹 玩杂耍的小熊猫扔了1个地雷 米米米米扔了1个地雷 Jing扔了1个地雷 周瑜扔了1个地雷 一支半节扔了1个地雷 kupi扔了1个地雷 Eclipse扔了1个地雷 落地..扔了1个地雷 昵吗滴瞄鱼扔了16个地雷 --谢谢土豪们的投喂!—— 最近有个deadline,可能恶女写完后要停更十来天。 哭泣,不知道怎么弥补,要不,等我请完假回来给你们上篇肉吧。 现在问题来了,你们有写肉教材吗?? 第39章 恶女(三十八) 萧声声再次醒来时,周围一片漆黑。 她的身体出乎意料的轻盈,就好像在梦里一般,软绵绵的摸不着地。开始萧声声以为自己在做梦,梦里看见离她不远处有一束亮光,她想过去捡起手电筒时,却发现一个让她全身血液几乎凝固的真相— 她看到了一个女人。 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穿着同样的衣服,留着同样长发的女人。 萧声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又走进了些,看到自己悄无声息地躺在地上,身边还散落着包和手机。 怎么回事? 萧声声有些恐慌,就算是在做梦,看到另外一个自己躺在地上也太过惊悚,她费力地晃荡着轻飘飘的身子走过去,在自己身边蹲了下来。 手电的白光下,“她”的脸惨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可是又如此清晰,连肌肤的纹理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萧声声忍不住想用手去碰触自己,然而当她的手碰到的那一刹那,却发现她的手竟然穿过了自己的身体! 萧声声如遭电击般缩回了手,慌乱的站了起来。 这情况有些不对劲!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如果是梦,这个梦未免也太过清晰,她能听到风声,能看见地上散落的物什,能走动能思考,只是身子有些轻飘飘的。 除非,除非这不是梦。 脑海里闪过这个想法时,萧声声瞬间心如死灰。如果不是梦,那么——她死了吗? 她还来不及让自己接受这个事实,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在四周响了起来。 萧声声想起了。就在刚刚发生的事,她看到工具间和工具间里的小门都没关,便想去关上,然后当她走进工具间把门关好后,她感受到了一阵阴风,然后—— 然后萧声声不敢继续想下去。 她顿时知道了那声音是什么,无边的恐惧笼罩着她,让她连大气都不敢出。 那个声音在慢慢靠近,不是一个,而是三个。 “钟……钟沁……” 萧声声的嘴唇哆嗦着,叫出这个名字。阴风一阵阵扫过,手电筒在地上滚动着,转了个方向,正对上一座冰凉的石碑。石碑上钱经理黑白的遗像,泛出一层诡异的白光。 萧声声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她竟然被困在种生基的地方! 要怎么办?要怎么办?萧声声惊慌失措,四周的声音越来越近,黑暗中,她看不见那些狰狞的路过,可她知道,自己即将成为它们的猎物。 “钟沁——” 萧声声又叫了一声,她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几乎是在嘶吼。她知道,她做了人,只有钟沁会陪她,而她做了鬼,也只有钟沁能救她。在这个世界上,她没有可以依仗的人,除了钟沁。 可是回答她的,是更加清晰的咯吱咯吱声。 萧声声看到了他们糊成一团的五官中,尖利的正在磨动的牙齿。 而那只曾说过要让这些小鬼叫自己爸爸的浣熊,却不知道身在何处 ——等等,爸爸? 萧声声突然想起了钟沁送给她的盂兰盆碎片,转身向自己的身体扑了过去。 而就在她扑过去的那一刹那,一边的大门被大力踹开,钟沁站在大门前,一身杀气腾腾。 “把她交出来!” 萧声声还没来得及抬头,身边咯吱咯吱的声音尽数消失,她的眼前腾然升起无数道白色的光环,将整间地下室照亮到恍如白昼。 那些咯吱咯吱的声音变成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和哭啼声,萧声声难受地捂住耳朵,垂下了头。 风如刀一般剐在她的身上,萧声声只想找个地方钻进去,躲过这让人难以忍受的白光和风。她一手捂着耳朵,一手在地上摸索着,突然间,她摸到一个热源,暖呼呼的,就像钟沁躺过的沙发一样,带着毛茸茸的温度。 萧声声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然后,她再也没了意识。 等她再次睁开眼,正对上一双焦急的眼。 钟沁看到她醒了,长长吐了口气:“你终于醒了。” “我——怎么回事?” 萧声声艰难地撑起脑袋,她的头还很痛,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样,怎么动,都不太灵活。 “你别动。”钟沁按住她的肩膀,“你魂魄离体了,刚把你叫回来。” “魂魄离体?” 萧声声猛地想起来刚刚那些声音,不顾钟沁的桎梏坐了起来:“我们还在这里?那些路过呢?” 她看了眼四周,五座石碑孤零零的立着,果然还是在地下室。 钟沁把她按回了怀里:“都吞了,你先别管这些,闭眼眯一会儿我们出去。” 萧声声瞪大眼:“吞了?那洪小晚她——” “一次性全灭,整个阵都没了,没机会让洪小晚他们被吞噬。”钟沁的手捂住萧声声的眼,“让你休息,别多问了。” 萧声声还在问:“阵都没了,那贝拉呢?你不是说王金峰要把她们做成和路过一样的东西,换掉路过吗?” 钟沁有点烦:“贝拉还没被做成阴器,她的魂魄也不在这里,洪小晚没事,贝拉也没事,通通都没事,你能好好休息了吗?” 萧声声说:“哦。” 她闭上眼,手搭在大腿上,突然摸到了一个东西,又睁开了眼。 “我能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钟沁已经有点生气了:“你信不信我再把你打得灵魂出窍?” 萧声声摸出盂兰盆的碎片来:“爸爸,这东西怎么没用?那路过还是把我拖进来了。” 钟沁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精彩。 “都是程凌云的错!”钟沁气得不行,“都让她去掉法印,她死活就是不去!是不是非要闹出点事来,把她揍一顿她才知道教训?” 萧声声大概对打这只熊的脸抱有极大的兴趣:“你不是说过,就算程总封印了这盆,还是能当穷爸爸吗?” “……” 钟沁皱起眉,接过萧声声手里的碎片:“难道是假的?被人换了?” 网瘾神熊电视剧看的多,不得不做出各种猜测,可碎片沉甸甸握在手心,是她习惯的触感,绝对不是赝品。 “这就奇怪了啊——” 钟沁抬头看了看:“难道他们不会怕这些?不可能啊,就算是泰国鬼,也不至于对盂兰盆视若无睹……” 她的目光扫过那五座墓碑,落在身后一个方形的供桌上。 钟沁把包拖过来,垫在地上:“你在这上面躺会儿,我去供桌那里看看,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不,我要和你一起去!” 吃过一次教训,这次萧声声无论如何也不想离开钟沁了。钟沁只好扶着她站起来,半搂半抱地把她扶到供桌前。 “闭眼,路过这玩意儿不大好看。” “嗯。” 萧声声闭上眼,可是闭上眼看不见钟沁的脸又觉得没有安全感,干脆整个人依在钟沁怀里。 钟沁一手搂住她,一边用手电照上供桌。只见供桌中央是一个香炉,香炉周边放着三个红布包裹,自然是路过的尸身,还有两个手指长的透明瓶子,瓶子里装有大半瓶油状的液体,是贝拉和钱经理那两只路过的尸油。 这供桌一般人看来可怖,对于钟沁来说却无甚特殊之处。 萧声声没听到钟沁说话,问:“你看到什么了吗?” 钟沁说:“没有。” 她嘴上说着没有,手却不由自主伸到香炉前,把那个香炉拿了起来。 香炉下面竟然不是桌子,而是挖了个洞,洞下面似乎还有东西,钟沁探过身子一看,身形顿了一下,手里的香炉竟然没拿稳,砸在了桌上。 “怎么了?” 萧声声以为出了什么事,担心之下睁开了眼,她看到桌上的红布包时脸色变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向坑中间看,就被钟沁拉着向外跑去。 “我们得离开,马上!” “包,还有包——” “我知道!” 钟沁一手捡起包,一手牵着萧声声跑出了地下室,回到了卫生间。 钟沁把地下室的门死死关上,连同工具间的门,都用锡纸针扣死。这是萧声声第一次看到钟沁面对鬼怪如此不淡定,她有些心焦:“到底怎么了?” 钟沁把门锁死,直起身子来。她一改往日的模样,面色微沉,眉宇间满是担忧。 “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钟沁迟疑片刻,说道:“一个盆,一个和盂兰盆一模一样的盆。” 萧声声问:“你不是说唐代有做盂兰盆的习俗吗?在地下放个古董有什么奇怪的。” 钟沁说:“你记得我给你说过的鬼车吗?” 萧声声说:“记得,你说她是心机婊,一直想害你。” 钟沁说:“盂兰盆以阳聚阴,所以民间的盂兰盆会上把纸钱挂在盂兰盆上指引先人来取。皇家制的盂兰盆不仅引来先人,还可以引来各路力量强大的神魔供他们休憩,日后用于祈福祷祝。只是盂兰盆也不是供养的一般神魔,不过这个赝品的盂兰盆,供养贝拉钱经理这些被吞噬的怨魂还是绰绰有余。这个盆就放在这里,这些路过都习惯了,难怪一点不害怕你身上的碎片。” 萧声声还是不明白:“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担心……” 钟沁说:“因为盂兰盆失传了这么多年,一直对它念念不忘还颇有研究的人,只有鬼车。我就说王金峰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能想出这么狠毒的炼鬼法子,就冲这赝品的盂兰盆,他若不是鬼车本人,就是有鬼车在后面指点了。” 第40章 恶女(三十九) 萧声声紧张起来:“那要怎么办,你不是说它一直想报复你?” 钟沁背上包:“我们先去见程凌云,这里能见到王金峰的只有程凌云。这里不能久留,我担心有陷阱。” 两人一身尘土,连衣服也顾不上换,着急出了大厦,拦了辆车去见程凌云。萧声声依旧看不清人,也没办法让钟沁变回去,只有叮嘱钟沁路上克制自己的暴脾气,不要被狗仔逮到让两人上头条。 一路好歹是相安无事,程凌云住在市里一个高档小区,这次会面便安排在了这里。接到萧声声的电话后,程凌云亲自在小区接到了两人,当看到钟沁牵着一个一脸茫然的女孩,足足愣了十秒。 “这位是……” “我是萧声声。”萧声声看谁都是模糊的影子,只有勉强对准程凌云的脸,说,“钟沁对我使了个媚术,我就这样了。” “……” 又是媚术又是变回来的钟沁,两人还这么亲密,程凌云没法克制自己不多想。 钟沁咳了一声:“障眼法类的媚术。” 程凌云回过神来:“我们先上去,这里人多,说话不太方便。” 她刷开门禁,让钟沁和萧声声先进去。钟沁问她:“明荣那边有什么新消息吗?” 程凌云说:“她就在楼上,你想问什么直接问。” 钟沁有些奇怪:“你这也是用媚术了吗?怎么会突然间这么听你的话?” “……不好意思,我对你说的媚术一点也不了解,更不会用。” 钟沁说:“难道还有更有效的办法?” 程凌云说:“用钱。” “……” 这法子太有底气,钟沁没法反驳;“好吧,上去再说,顺便,我有个新发现。” 程凌云的公寓在顶楼,是一间跃层的住宅,大约两百平米的样子,看起来没什么生气,大概程凌云平常不在这里住。这里的装修是现代简洁风格,多数以白黑为主,钟沁推门进来的时候,唯一看到的一抹色彩,是沙发上的明荣。 明荣不认识钟沁和萧声声,程凌云只告诉过她,是贝拉的朋友。 她捧着杯子,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两人,最后目光落在了钟沁身上。 “这位小姐——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对于外人,钟沁一般是懒得搭理的,回了句以前没见过,在沙发上坐下。 明荣踢了个铁板,也察觉到钟沁这人不太好惹,只有转头去撩程凌云:“原来程总这么大方,花大价钱请我来是去帮别人?果然是因为钱太多的缘故了吗?” 程凌云说:“你如果想拿到钱,和你无关的事就不要多问。” 明荣说;“钱我要不要没关系,但是王金峰的消息你难道不是非要不可?” 程凌云隐隐有些怒气:“你是不是非要我逼着你,你才能用正常的方式和我交流?” 明荣问她:“难道你觉得软禁我就是正常的交流方式?程凌云,我是被你劫来的!你搞清楚点!” 正事还没开始聊,关键人物就吵起来了,萧声声感觉到钟沁也有点不耐烦了,担心她一旦加入,这争吵会变得无休止,当下也顾不得眼前哪个是程凌云,哪个是明荣,问道:“打扰一下,我现在看不清人,有办法可以让我看见吗?” 明荣和程凌云这才注意到一直默默无闻的萧声声。 “你怎么了?” 萧声声有点难开口:“我中媚术了。” 明荣看向一边的钟沁,钟沁说:“看我做什么,本来就是小术法,等等就好了。” 明荣打量着钟沁,说话却是对着萧声声:“为什么她会媚术?” 钟沁想说关你什么事,萧声声却偷偷拉住她,对明荣说:“她家祖传的小册子,又学不到家,我就被成这样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办法?” 明荣有点怀疑:“祖传的小册子?” “她家祖上是巫医,这些都会一点。”明荣多诈,程凌云担心继续下午会暴露钟沁真实身份,便说,“你这里有没有什么破解的办法?” 明荣按住心中疑窦:“你中的是什么媚术?和人上过床了吗?” “……没有。” 钟沁说:“就是障目的媚术而已,上什么床?” 明荣说:“那就容易了,你去洗个澡,把鸟类羽毛粘湿后擦洗眼睛,洗完休息一会儿就行了。” 程凌云说:“声声,你先去洗个澡,一楼就有浴室,我去给你找套衣服。” 钟沁说:“我也要去洗个澡,帮我也找一套。” 程凌云知道钟沁挑剔,特意问了一句:“你和我身高差不多,穿我的衣服可以吗?” 钟沁随口问了一问:“那萧声声穿你女朋友的?” “……” 程凌云猛地感觉到身后出现两道x射线般的目光。 明荣一直不懂程凌云身上的胁迫感从何而来,现在她终于知道了。 “是前女友。”程凌云对钟沁说完,又对明荣说道,“你在这里坐会儿,我去给她们找衣服。” 程凌云早已出柜,也从没在意过外人眼光。和程家早已入世不同,在南方的司马家依旧维持着传统的宗族制,别说同性相恋,就算是自由恋爱,也受到父母和家里长辈的管教。 明荣自小一心修巫,奉了天道后更是一心一意,和追求她的男性保持距离,却没想到,有一天她连女人都要防备。 她拿过毛毯披在身上,打开电视,也不想再撩程凌云了:“去吧。” 钟沁拔了程凌云家的一个羽毛摆件,让萧声声先去洗眼睛,然后和程凌云上楼去拿衣服。 “今天还顺利吗?” 钟沁特地回头看了一眼明荣,看到她窝在沙发上专心看电视,才低声对程凌云说。 “不太好。” “没拿到吗?” “不是,贝拉的拿到了。但是王金峰这个人,身上恐怕有点猫腻。” 程凌云问:“怎么说?” 钟沁把那些路过如何不惧盂兰盆碎片,又如何在供桌那里发现一个赝品盂兰盆告诉了程凌云。 程凌云说:“鬼车诱使你吞凤的事,我家的藏书上有记载。不过她为什么一直要抢这个盂兰盆?” 钟沁说:“她不是正神,被凤凰火焚烧后,天人五衰得厉害,盂兰盆以阳养阴,是缓解天人五衰和烈火灼身最好的法子。这千年来她一直在打盂兰盆的注意,每次都没得逞。” 程凌云说:“你怀疑王金峰就是鬼车?” 钟沁说:“就算王金峰不是鬼车,他肯定也有鬼车或者鬼车的小弟教他做这些事。你想想,他一个普通人,就算对南洋邪术对巫术有浓厚兴趣,可是地下室那个炼鬼的法子,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能想到并实施的,就连明荣也不一定会做敢做,所以肯定背后有人指点,而且盂兰盆能养鬼神这种秘术,他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会知道。” 程凌云和王金峰见过几次,她回忆了一下,摇头:“不对,王金峰肯定不是鬼车,鬼车惧犬又喜欢小孩,王金峰一个也不符合,他是出了名的滥情,对私生子也心狠手辣。你最后一次见到鬼车是什么时候?” 钟沁说:“1932年。其实也不是见到,是她不知道从哪里聚集了一批日本浪人来抢盂兰盆,就在贝拉出事的那个古宅那里。” 钟沁想到当时的惨状,还有些黯然:“可惜我醒的太晚,没能保住宅子的主人一家。那些浪人带了些东西过来……若是我再晚一点,他们一家恐怕连魂魄都不剩了。” “带的式神?” “嗯。” 程凌云说:“1932年……我记得伪满洲国确实聚集过一批浪人阴阳师到处搜刮国宝,这么说来,鬼车很有可能在当年混进那批抢夺国宝的浪人里,说不定后来去了日本。等会儿下去问问明荣,王金峰有没有接触过日本人。王金峰这种谋财害命的必须除掉,鬼车这种邪神,更得斩草除根。” 第41章 恶女(四十) 钟沁说:“不管怎么样,我们必须见一次王金峰,越快越好,另外贝拉那个事不能拖了,养鬼阵已经被破了,王金峰若是在我们之前发现,贝拉的地魂很可能被他毁掉,这样就再也救不了她了。” “我去安排。”程凌云考虑片刻,说,“这事还得靠明荣,王金峰这人诡计多端,我们冒然去见恐怕不妥,他有求于明荣,我们只有通过明荣来见他。” 程凌云说这话,自然有自己的打算。钟沁和明荣的脾气都不算好,万一起了摩擦会耽误正事,现在把是非轻重先摆上来说清,到时候也方便提醒钟沁控制情绪。 “你准备怎么说服明荣。” “用钱。” 对待明荣,程凌云就是这么言简意赅:“钱不行,就用些别的强制手段。” 钟沁转头就把这话就给萧声声说了。 “有钱真好啊。”即使是神,钟沁依然羡慕那种一掷千金的快感,“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真没说错。” 萧声声眼睛红红的,对着镜子用化妆棉擦眼,听到这句强制手段,有点好奇:“什么强制手段?” “强//暴?” “什么???” 钟沁说:“我也不懂,大概是吧。” 萧声声很生气:“不懂别瞎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是犯法的!” 钟沁是真不懂,她问:“那还有什么强制性手段不犯法的?” 萧声声哑口无言。 钟沁说:“算了算了,反正都不懂。出去看一下程凌云怎么弄的。” 回了客厅,却发现程凌云和明荣正在看电视,别说强制了,连手段都没有。 看到两人出来,程凌云从桌下抽了一个文件夹出来,说:“刚刚我和明荣商量了一下,明晚行动。” “明晚?明晚来得及吗?要是被发现阵被破了怎么办?” 程凌云说:“没事,隔壁市有一个招商会,然后我托人去让主办方出面把王金峰请走了,他明天下午才会回来。这段时间里,我们要做好准备。” 钟沁问:“什么准备?我们扮成明荣手下去见王金峰?” 明荣说:“你们?我手下?别给我添乱了好吗,王金峰可不是你们一个媚术能糊弄的。” 钟沁说:“我必须见王金峰一眼,确定他——” “确定贝拉是不是在他那里。”程凌云打断钟沁,明荣这人藏得深,暴露钟沁身份不是明智之举。 “总是这样,我们还是兵分两路,明荣去见王金峰,问出藏贝拉的地方,到时候把贝拉找到带出来。如果能在王金峰那里找到一些他谋害贝拉助理和信奉邪教的证据则更好,交给警察,一锅端了。” 明荣说:“不要怪我没提醒你们,王金峰不是你们想除就能除掉的,他势力很大,背后有人的,不要节外生枝。” 这一句话刚好问到了钟沁和程凌云的心口,程凌云说:“比如呢?日本人?” 明荣没说话。 程凌云继续说:“我倒是知道有日本人专门做这些勾当的,二战时期就有。” 明荣笑了声:“日本那点阴阳术能成什么大气候?倒是对付南洋邪术确实要花点力气。” 程凌云和钟沁互相看了一眼,心里满是疑惑,难道鬼车后来去了南洋? 钟沁还想问,明荣却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我累了一天,懒得和你们说了,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给我准备好东西就行。” 程凌云说:“你确定就要两只鲜鸡蛋,不要别的东西?” 明荣说:“我要的东西你找不到的,还不如用点实在的,两个头蛋,别忘了。” 等明荣回了卧室,钟沁问程凌云:“你是不是给钱少了,她这么敷衍?就不说要她拿一样和贝拉那条手链差不多的魂器,起码你得弄个让人信服的玩意儿吧,搞个鸡蛋什么意思?她真以为她是百年前那些大巫,用鸡蛋便能移魂?万一不成功,贝拉和钱经理的魂魄流出来,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程凌云说:“魂器这类东西,找起来要废些力气,连黑市上也不是说买就能买到的,时间紧,只有选择相信明荣了。” 钟沁还是觉得明荣不靠谱,她和程凌云商量,到时候让程凌云带着萧声声,自己可以变回浣熊跟着明荣。另外她让萧声声把盂兰盆碎片掏出来,让程凌云把碎片法印解了。 “这恐怕不行。”程凌云很抱歉,“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什么?” 程凌云说:“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从几年前开始,那处宅子周围会那么旱。” 钟沁皱起眉头。 “按照古籍和你所说,盂兰盆可以延缓天人五衰,但是随着你身体的衰弱,盂兰盆的阳气你已经不能控制了,所以那些年,你睡在里面,觉得越来越不适,让盂兰盆的阳气外泄,导致周围的植物焦灼,没有雨水,我来我封了盂兰盆,又有好转。现在如果我把法印去了,盂兰盆所处之处都会是大旱天且没有植物,这种反常现象,会引起一些人注意的。千年之前,你是神,所以所向披靡,无所畏惧,但是现在毕竟是不同了,不管你想不想承认,人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又最脆弱的群体。” 第42章 恶女(四十一) 上千年的岁月让钟沁有些自负,当年在灵山,那些上古神兽是她仅有的宿敌,她向来不把人当做威胁,毕竟这种生物实在太脆弱,从垂髫小儿到迟暮老人,不过是转眼一瞬间。 钟沁说:“你指的一些人是哪些人?” 程凌云说:“你不要认为所有人都没有察觉你们的存在,人的好奇心和*是很可怕的东西,只要一膨胀,就不会把任何事物放在眼里。我们家族这么多年来在商场里拼搏,为的不仅仅是地位利益,被现代文明同质化,是隐瞒自己身份最好的方式。同理司马家,他们隐姓埋名这么多年,并维持着严格的宗族制,这才免于危难。你可以不在乎人的威胁,但是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她。” 程凌云看了一眼萧声声,萧声声本来在一边竖着耳朵听,听到最后一句话,竟然有些脸红了。 钟沁考虑片刻,说:“那我答应你。” 程凌云说:“你也不必太过在意这盂兰盆碎片的作用,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恶鬼,而是人心。另外声声,明天你可能会见到贝拉,希望你能有些思想准备。” 萧声声正在相别的事,程凌云陡然转了个话题,她还有点懵,程凌云又复述了一遍,她才回过神来,“嗯”了一声。 钟沁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脑门:“我赞同程凌云这句话,这件事过了后,好好回去拍戏唱歌吧,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萧声声点了点头,她有想过三年后,甚至五年后,在街上见到新生的贝拉的情景,那时她也许已经退出娱乐圈,找到一份忙碌的工作,而贝拉则牵着爸爸妈妈的手,享受着无忧无虑的童年。萧声声会和她一个小小的招呼,然后看着她蹦蹦跳跳的离开。 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程凌云有她的渠道,比起萧声声和钟沁,她很容易就潜入进了大厦,可惜王金峰狡兔三窟,程凌云在王金峰回来之前,去了一趟他的办公室,却一无所获。她和钟沁一商量,决定先让明荣套出话来再行动。 为了让程凌云在地下室做好准备,明荣王金峰回来后第一时间找上他,两人讨价还价,终于达成一致。明荣借口明天开始有暴雨,恐怕不易施术,和王金峰约定今晚进行。 王金峰手指夹着雪茄,耸了耸肩:“明荣小姐,我不着急,我可以等。” 明荣说:“你不着急,可是那些魂魄等不及,等再养些日子怨气更重了,我得多花不少力气,王董也得加不少钱,另外我也不能保证我一定能控制它们。” 他就好似做了笔买卖,明荣是还价不成又杀回来的客人。有了主动权在手,王金峰便嚣张了不少,他眯着眼打量着明荣,话里不怀好意:“明荣小姐似乎很缺钱?要的价钱可真不低。” 明荣笑道:“你也可以去请别人来做。” 王金峰哈哈大笑:“我愿意花这个价钱,自然是相信明荣小姐了。怎么样,今晚结束后赏脸一起去吃个饭?” 明荣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毕竟王董您也是内行,有些门道连我都不太懂。” 王金峰打断她:“您别谦虚,我也不想关公门前舞大刀。” 王金峰表明了就不想提,明荣只有再施一技,她撩了撩头发,露出耳后的窃听器,问:“那么为了我的安全,也为了王董的安全,可不可以请王董告诉我,采来的魂是做什么的?若是为了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大可不必这么折腾。毕竟也是人命不是吗?您给的价格是不错,但是要担风险,这价格还是低了。” 一说到人命,王金峰有些不耐烦了,他把雪茄搁在了烟灰缸上,站起来,拿过桌上的茶杯走到明荣身前,拧开盖子把水倒进明荣身前的茶杯里:“明荣小姐,您需要做的不过换个容器而已,其余的风险我来承担,您放心做完收钱就行。” 明荣决定放弃,她掏出一个模样古怪的怀表,低头看了一眼,说:“既然这样我也不多问了,你先去准备,我也去准备一下,我们两个小时后见。定金记得打到我的账户上,没见到钱,等会儿王董就自便吧。” “两个小时?”王金峰皱起眉,“是不是太仓促了?” 明荣把怀表收进包里:“两个半小时后就是最佳时间,王董若是觉得不能准备充分,那我们一个礼拜后再行动。” 王金峰想了一会儿,说:“两小时就两小时,我这里没什么问题,只是担心您这边太仓促,难道不需要准备点什么东西?” 明荣说:“自然是要准备的,不过我和别人不同,不需要那些那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比如人偶,桃木我能做,白茅我能做,若是不行,路边的灌木也是行的。” 王金峰见明荣成竹在胸,便应了下来。两人约定两小时后在办公室见面。明荣走后,王金峰迅速拨通电话,电话接通的那一刹那,整个人都变得恭敬起来,连说话都是再三斟酌后才开口。 “老师,我和明荣联系了,我们今晚就行动。。” “今晚?”那边的人一直在咳嗽,声音尖细,听不出来是男是女,“今晚的确是个合适的时机,虽然仓促了些。” 王金峰说:“老师您放心,我一定会办妥当。明荣我也会处理妥当,不会留下隐患。还剩下三人,也会在这礼拜内处理完毕,下个礼拜这个阵,就会成功了。” 那人说:“我只是提醒你而已,不必给我汇报。你叫了我一声老师,这些事我就该教你。好了,你去吧,我休息了。” 王金峰挂掉了电话,心里波涛翻涌,久久不能平静。有了神的眷顾,又有了鬼可以驱使,以后他便再也阻拦,甚至连生老病死,都可能不必在乎。 拨完了电话,他立刻去了一趟地下室,检查立棺和盂兰盆都完好,便回了办公室所在的楼层,进了洗手间,锁上门。 这层楼的男卫生间只有王金峰一个人用,平日里每天有保洁过来打扫。他走到一个洗手池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起子,撬开漏水盖,两指探了下去,竟然取出两个拇指粗细的油桐筒。 他对着这两个油桐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就是你们了。” “生基竟然种在这种地方?” 明荣和王金峰两人站在一楼卫生间尽头工具间的门前,王金峰提着一盏应急灯,推开了门:“进去吧。” 明荣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就这么冒然进去,不怕下面的路过作祟?” 王金峰说:“它们是我请的,还能害我?” 明荣说:“它们是你请的没错,但是主人可不是你,没理由不把你当做攻击对象。我能自保,但是不一定能保住你。” 临门一脚,明荣变得缩头缩脑,这让王金峰有点不悦:“我有方法自保,你安心做你该做的事,不要多嘴引起下面的骚动了。” 明荣安静了下来,跟着王金峰进了暗门。她想应该够了,她花的精力已经对得起程凌云给她的酬劳。她本来孑然一身,本就不该就不该在这段买卖关系上多贴些热情友好的标签。 地下室干燥的空气有些沉闷,明荣捂住鼻子,大致看了一眼布局,只见宽阔的地下室里孤零零竖着五座石碑,看起来竟然有些萧索的意思。 就这种一眼望去没有遮掩处的地方,也不知道程凌云躲在了哪里。 这种时候,脑海里竟然还冒出这个名字。明荣很快回过神来,她甩了甩头,把杂念抛到脑后,冲王金峰伸出手:“就在这里吧,把魂魄交给我,我来处理。” 第43章 恶女(四十二) 王金峰转身把门关上,然后背过身来,整个人背靠着门,将地下室唯一的通道堵得死死的。 这里有些太安静了,他不是没来过这里,这些小鬼闹腾得很,若不是因为他身上带着那位老师给的东西,恐怕就没那么容易出来了。 这里是个隐秘的位置,知道的人除了他都已经埋在了泥土了,刚刚他也在门口检查过,这里没有外人来过的痕迹。 那么现在这么安静,又是因为什么? 王金峰抬头看向眼前这个高深莫测的女人,她懂采魂,也是黑市商人,这一个来之不易的怨魂,会不会也是她觊觎的东西? 明荣带着嘲讽地笑,问:“怎么,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王金峰说:“关上门安静。” 他决定先试试明荣,从怀里掏出一个油桐筒出来,递给明荣,明荣接过来一看,不可思议地看向王金峰。 “油桐?” 王金峰说:“明荣小姐果然识货。” 古人下葬,最忌桐木,尤其是油桐,三寸铜棺多用于仇敌,有生生世世令其不得安宁的意思。明荣已经很多年没见过桐木做的魂器了,若是用油桐做的魂器来放置李贝拉的魂,不知道她还有几分能轮回的希望。 想到这里,她对王金峰的鄙夷又加深了几分:“这人难道和王董有世仇?用的着用这么狠毒的法子吗?” 王金峰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和明荣小姐又不同,熟悉黑市上的规矩。还不是看到什么实惠就买什么,怎么样,明荣小姐带的什么好东西?” 明荣问:“就这一个?” 王金峰说:“先试试这个,若是不成功,也不至于其他的也浪费掉了。” 果然是老狐狸,明荣心里暗暗骂道。程凌云给她救人的佣金里只有李贝拉,王金峰却不会告诉她究竟哪一个桐木筒里才是李贝拉,以王金峰这种德性,弄一个阿猫阿狗的地魂在里面都有可能。 可是她也不能让王金峰生疑,只有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鸡蛋来,和桐木筒放在一起。 “鸡蛋?”王金峰的语气顿时有些不好,“明容小姐,我花了那么大的价钱,就换你一个鸡蛋?” 明荣说:“在我这里,贵的是人力,不是物品。王董若是不放心,给别人试试?” 她作势要把油桐筒递回去,王金峰没接。 “就这样吧,时间不等人。” 明荣在地上半蹲下来,她掏出怀表,看了看四周,在地下定了个方位,又拿出一块朱砂,在地上画了一道缺口的圆圈,将鸡蛋放在缺口处。 “现在开始,不要和我说话,否则一切后果,由你自己承担。” 司马家的移魂之术源于古代的招魂术,古代的司马家的大巫可以招魂返形,到了明荣这一代,家族渐渐式微,这种秘术也逐渐失传,只有脱胎于招魂术的移魂之术尚存。 这种移魂术也是基于拘制魂魄的法子,将地魂由一件物品引入另一件物品中。明荣作为这种巫术的引子,是成败的关键。 王金峰看到明荣闭上眼,他似乎也没看到明荣有什么其他动作,突然间,明荣的鼻前出现一小团白气,开始如豆粒大小,继而越来越大,一端向下沉去,另一端向上分散,直到她整个人都被白气覆盖。 王金峰第一次见到如此奇妙的巫术,忍不住揉揉眼睛——哪里来的白气?他难道眼花了? 在他放下手的那一瞬间,白气骤然消失了。王金峰看到圆圈中间的油桐筒,竟然立了起来。 他头皮猛然一炸,刚想开口问明荣有没有问题,却看到明荣的尖尖手指,按在了立起的油桐筒之上。 “跟我走。” 她的声音像是诱哄,又像是安抚,只见油桐筒剧烈抖动数下,垂落了下来,而立在缺口处的鸡蛋摇晃数下,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明荣长吐一口气,擦了擦汗,把鸡蛋拿了起来。 “成功了?” 王金峰连忙迎上去,明荣伸出手:“下一个。” 王金峰问:“不是还没置换生基那里的路过吗?走,我带你过去。” 王金峰说完就往地下室中心的供桌走去,那里是整个地下室视野最好的地方,向周围一环视,不论是墓碑后还是立棺后面,程凌云都藏不住。 明荣叫住了王金峰:“等一下。” “什么事?” “趁这朱砂圈还在,把下一个地魂一并换到鸡蛋里来。” “不着急,朱砂圈什么时间都能画,但是错过了今天这个好时间,就完不成了。” 眼看着王金峰就要往供桌前走,明荣又感觉到右方的立棺似乎换晃了一下。电光火石之间,她灵机一动,突然惊呼一声,一枚鸡蛋从手里掉下来,砸在地上。 王金峰听到惊呼,猛然回头,看到明荣手里的鸡蛋砸在了地上,脸瞬时变得惨白。 “不——不行——” 他知道把贝拉和钱经理放出来会有什么后果,连忙飞奔过去想把这颗鸡蛋救回来,然而还是晚了一步,这颗鸡蛋重重砸在地上,浅黄色的蛋液溅了一地。 王金峰腿吓得一软,几乎跪在地上。而就在此时,右边的立棺突然一晃,一个人影闪过,王金峰听到声响,再抬头一看明荣淡定的样子,知道有诈,他想从怀里掏枪,可是长期沉浸于酒色已经让他失去了灵活性,程凌云迅速制住了他,从他手里抽出了格洛克□□,从后方紧紧捏住他的脖子。 “又要加一个罪名,持有枪支,不知道要判几年?” “呵——呵呵呵呵——”王金峰发出一阵讥诮的笑,“我就说明荣小姐怎么嘴上那么抨击采魂,回头又来找我了。看来还收了另一家的钱,想来个黑吃黑,怎么,小程总,房子卖不出去了,也要来玩点封建迷信?” 明荣说:“废话怎么这么多,还有一个油桐筒,交出来。” 王金峰说:“凭什么?” 程凌云的手指收紧了积分,王金峰咳了几声,只听到程凌云冰冷的语调:“凭你走出这门,就有一堆警察等着你。” 王金峰说:“你们没证据。” 程凌云懒得和他废话,示意明荣上前来搜身,明荣把那枚装了地魂的鸡蛋放进口袋里,走过来掀开王金峰的夹克衫。 王金峰说:“做个交易。” 明荣的手停了下来。 “没什么好说的。” 明荣的手探进王金峰口袋里,摸到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 “羽毛?” 她摸到的确实是一个羽毛状的东西,但是却没有扁毛动物光滑的羽片,而是无数粗糙的长毛。 王金峰一直被钟沁怀疑和鬼车相关,听到羽毛,程凌云也上了心,她和明荣同时分神,却被王金峰钻了空子,他手肘向后一顶,接着要去擒拿明荣,程凌云眼疾手侧身躲过,一手抓住明荣的手腕,想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 明荣的肩膀被王金峰扣住,用力一挣,一个踉跄,扑倒在程凌云怀里,而王金峰却也不放过她,又扑了过来,突然间,一个东西从明荣的口袋里滑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明荣瞬间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推了程凌云一把:“快跑!” 程凌云一手搂过明荣,后腿扬起,一个漂亮的回旋踢,把王金峰踢倒在地上,两人迅速向门外跑去,王金峰也意识掉在地上的是什么,想爬起来往外跑,一个冰凉湿滑的东西却缠住了他的腿,他向后一看,却看到一张满是血污的女人的脸。 “啊啊啊啊——” 门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程凌云背靠着大门,她深吸一口气,用身体压制住门内的疯狂, 明荣有点着急:“是李贝拉!她在油桐筒里受尽折磨,出来肯定不会放过王金峰,等她手上有了人命,就再也进不去轮回了。” 程凌云说:“我守住这里,你快去找萧声声和钟沁,也许李贝拉还有救!” 明荣连忙上了楼,两分钟后,她带着萧声声和钟沁下来,听到门里传来的声音,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是贝拉吗?” 程凌云点点头。 “她,她在做什么?” 萧声声也慌了,她想跑过去,钟沁却一把拉住她:“你疯了吗?听到这声音没有!她在杀人!” 有什么东西撞在了门上,发出一声闷响。萧声声突然抓住钟沁的手,哀求道:“你可以进去的对不对?她不能杀人,她要投胎做人的!” 钟沁怒道:“我不许你进去!管什么闲事!” “不,她不是闲事。”萧声声的眼泪突然流下来,“贝拉,她……她是我第一个……第一个喜欢的女孩。” 所有人都愣住了。 钟沁也愣了。 萧声声的声音有些哽咽:“我说过的,我一定要救她,求你,求你带我进去。” 萧声声冰凉的手指紧紧捏住钟沁的手腕,钟沁觉得心里烦躁不堪,萧声声的眼泪滴在她的手腕上,掉一次,她的心就抽一次。 “行,我带你进去。” 她抬头看了一眼程凌云,程凌云会意,两人眼神交汇期间,程凌云迅速让开,钟沁扯着萧声声胳膊,推开门带她进去。 她另一手,捂住了萧声声的眼。 “不要看。” 萧声声却扒开了她的手。 眼前是无比恐怖的一幕。王金峰躺在地上,双眼圆瞪,眼珠子似乎要瞪了出来,他整个人已经被鲜血染透,一个长发的女人埋头跪在他的身边,一双白骨般嶙峋的手,扯着一块头皮状的东西,见到有人进来,她抬起头,扭曲血污的脸间,一双幽深的眼看得人胆寒,似乎要将眼前的二人一同撕碎。 “嚯——” 王金峰已经说不出话,只有喉咙发出不明所以的声音,萧声声颤抖着,叫了一声贝拉。 贝拉充耳不闻,回过头抬起手,朝王金峰心脏的位置刺下,萧声声甩开钟沁的手,冲了过去,钟沁猝不及防,没拉住她。 “声声!” “贝拉,你不能杀人,我说过我会救你的!” 她想冲过去制止贝拉,被想到离贝拉还有一米远的距离时,竟然被迎面而来空气波弹倒在了地上,钟沁连忙上前接住了她,看到萧声声满脸泪痕似是昏了过去,又气又怒。 “萧声声,走开!” “李贝拉,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放下!她是为了救你!” 她想出手制止李贝拉,却看到李贝拉又回过头,幽深的眼下,竟然流下两行血泪。 “对不起,声声,我知道的,你是来救我的,可是你救不了我的,对不起。” 她提起手,毫不留情刺入王金峰的心脏。 “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我做不了人了。” 伴随着王金峰的抽搐,李贝拉放声大哭起来:“还好有你……声声……还好有你……可是,可是我做不了人了……” 李贝拉的声音越来越尖利,腥臭的味道越来越浓重,杀了人,她再也没有选择,只有流连在这世上,怨气越来越重,知道被人消灭。钟沁忍无可忍,抱起萧声声,向后退了两步,一道蓝色的火焰倏地升起,将贝拉包围。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萧声声的人生里,有一段记忆很模糊,她仅仅从电视上知道,某个公司的地下室起了大火,烧死了公司的董事长,调查过程中,发现这位被烧死的董事长信奉邪/教,害死了旗下好几个艺人。 “投靠一个好老板是很重要的。” 小浣熊和她一起啃薯片看新闻,说:“你看吧,你感冒了这么久,身体终于养好了,下一步,是赶紧抱程凌云大腿,赶紧红起来。” 萧声声从小浣熊手里接过袋子:“好奇怪,我是怎么认识的程总,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了,还有你,我怎么把你接回家的?” 小浣熊又把薯片袋子从她手里抢过来:“这事啊,就很复杂了……啊啊啊啊,萧声声,你竟然把我的薯片吃完了!!!” “叫什么叫,薯片是我买的!我吃怎么了?” “我还没吃饱。” “有谁是吃薯片吃饱的?” “你去买。” 浣熊老爷发话了:“买个黄瓜味儿的,再买个酸奶味儿的,两包就行,今晚够吃了。” 萧声声气得揪它耳朵:“我让你再装大爷!” 可惜揪了耳朵,她还是的乖乖下楼去便利店给小浣熊买薯片,便利店没有小浣熊指定的口味,她只好戴上口罩和帽子,出了小区,去附近的大卖场。 大卖场边的led屏幕上正播放着一首mv,青春洋溢的而少女们穿着可爱的小裙子跳着舞,萧声声开始也没注意到这首歌,是身边有个人抱怨,怎么放这种过气节目和过气明星的歌,她才抬头看了一眼。 原来是这个节目。 娱乐圈每天都在翻新,这个节目已经好些年没人提起了。现在想起来,她竟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但她依然保存着对这个节目最美好的记忆。 “不,这个是非常好的节目,也是首非常好听的歌。”萧声声抬头,不知为何,看到大屏幕上熟悉的人影,眼角竟然湿润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但她隐约感受到,这不是为了离别,而是为了遇见—— 在最好的年华,遇见了最美好的你。 第44章 自梳(一) 有时候钟沁也很苦恼,为什么自己会让明荣抹去萧声声关于贝拉的记忆。明荣这女人就是个大麻烦,她第一眼看到明荣就知道。这女人只认钱不认人,要价虚高,还不包售后,让钟沁面对部分失忆的萧声声时,总有种回去找明荣退货的冲动。 比如这回萧声声从片场回来,问钟沁道:“佟秋明是谁?他说和我很熟,和你也很熟?我怎么不记得了?我就记得我们一起拍了一部真人秀。” 钟沁正试着往杯子里涮水果软糖,听到这话,杯子差点打翻在地上。 这几天又不好过了。 以前钟沁还没发现萧声声心里藏着十万个为什么,然而自从萧声声失忆后,她的问题就呈井喷状暴增,还经常挑在钟沁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候,一串问题回答下来,钟沁认为自己大概能去网上发写手帖赚钱还债了。 “佟秋明啊,你忘了吗,你在古宅拍真人秀的时候,这人特别聒噪,没人愿意理他,他看你脾气好,专门过来缠着你,然后你们就变得很熟了。” 这大概是钟沁对于萧声声诸多问题里,最敷衍的一个回答了。 “哦,那他似乎也知道你会说话?” “他哥哥叫佟秋辰,有天眼的,我会说话他当然会知道。” “你怎么知道佟秋辰开了天眼?” “……” 钟沁不想理萧声声了。她把一袋小熊果汁软糖都扔进了杯子里,彩色的软糖浮浮沉沉,钟沁就盯着软糖发呆。 有时候她也想过,要是巫术也能高科技一点,弄一个靶向术法,是不是她就不用烦恼萧声声到底记得多少忘记多少了。 “发什么呆?晚上吃什么?我请客。” “吃饺子吧。” 萧声声不在家的时候,钟沁就爱在家煮饺子汤圆儿,带汤的东西总是方便,用不着她再去涮,然后她就有时间和程凌云调查鬼车的事情,以及替程凌云帮点小忙还她借的几万块钱。 “行,我去煮饺子,你把桌子收好,还有你的糖和巧克力。” 萧声声去洗了手,换好衣服准备煮饺子,钟沁收拾桌子,萧声声刚把速冻饺子从冰箱里拿出来,就听到手机响了。 钟沁凑到手机前一看,竟然是佟秋明。 萧声声走过来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佟秋明的声音像病蔫了的公鸡:“声声,你在家吗?” “在。” “钟沁在吗?” “也在。” “可不可以麻烦你让她接电话。” 萧声声把电话递给钟沁:“你的电话,我给你买的手机你没用了吗?为什么会打到我的手机上。” ——因为欠了债,话费用来补贴债务,连手机都停用了。 这理由实在太丢脸,钟沁当然不会说。她接过电话,她那不成器的小弟听到钟沁的声音差点就哭了。 “老大,我撞鬼了!” “……” 钟沁直接把电话挂了。鬼有鬼的生存法则,哪有这么多没事儿在人世间瞎晃悠的鬼,还恰巧都被佟秋明碰上了。 萧声声在沙发上坐下来,盯着钟沁。 “你挂了?” “挂了。”钟沁跳到茶几上继续收拾桌子,“你快去煮饺子,我还等着吃。” 萧声声总感觉自己还有问题要问钟沁,可是又想不起来到底要问什么,她只有站起来准备回厨房,走了没几步,电话又响了。 钟沁伸长爪子,准备按掉,萧声声快步走过来,拿起电话,这回依旧是佟秋明,电话却是打给她的。 “声声,麻烦你帮个忙,你帮我转告老大一句,我真的撞鬼了,在我们拍戏的影视城,能不能帮帮我。” 萧声声听得一愣一愣的:“撞鬼?你?” 萧声声脑海里没有任何关于鬼的概念,对于参加真人秀也只模模糊糊记得是贝拉出了事故,导致节目夭折。她唯一对未知世界的认知来自于钟沁,没错,她又被这只会说话的浣熊吓晕了一次。 “真的,这次太邪门了,声声,你没有感受到吗?那个影视城,真的特别邪门。” 萧声声疑惑地看向钟沁,佟秋明还在另一边嚎,声音之大,连钟沁都听得见。 “绝对是撞鬼,我让我哥来看了,我哥说这地方和别的地方是有点不一样,但是哪里不一样他一点也看不出来,他天眼被封了,只有来拜托老大了。” 佟秋明是个顽劣性子,爱捉弄人爱开玩笑,开始钟沁以为是佟秋明拍戏太无聊,又打电话过来骚扰萧声声,现在听他一遍又一遍的复述撞鬼,觉得可能真有些什么事了。 “好吧,我明天过来,你别嚎了。” 钟沁在一边都听得头疼,她凑近手机,对佟秋明说:“你今晚先忍一忍,别做些鬼都嫌的事情,不要去撩人家,更不要问人家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你有些问题我都很烦,更别说鬼了。” 佟秋明哭丧着说:“能不能今晚就来?我给你们买票定宾馆,昨天我又听到她的声音了,不知道今晚她是不是又要来。” 钟沁说:“你找几个彪形大汉一起睡,阳气重了,她不敢来的。” 佟秋明说:“剧组明文规定,不能叫鸭。” “……” 钟沁说:“别嚎了,大不了今晚不睡了,青壮年小伙子,这么怕鬼,说出去丢不丢人。” 佟秋明说:“怕鬼难道不是很正常?” 钟沁把电话挂了。她头疼。一个十万个为什么不够,再来一个十万个为什么,二十万个为什么,得把她脑袋问炸掉。 她抬起头,看到萧声声一脸茫然看向她。 “这世界上真有鬼吗?” 钟沁就地躺下,决定装晕倒。 萧声声知道她不想再回答这个问题,只有回了厨房煮饺子,等两人吃完晚餐洗过澡,钟沁让萧声声帮她打开电脑查些资料。 “这世上当然是有鬼的。” 考虑了许久,钟沁决定还是把当初告诉过萧声声的那些事再给她复述一遍,可是没有了那些记忆,萧声声就仿佛在听一个不属于她的故事,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心里有任何波澜。 “算了。”钟沁心里叹了口气,“查查网上关于那个影视城的资料吧。” 一切都回到了原点,除了养着钟沁,萧声声对于任何人任何事都是漠不关心的状态,她依然很少上网,更不会搜自己的相关信息,钟沁替她下了个手游,她每天就做做日常任务,也不加工会,就跑单机。占她生活比重最大的除了吃吃睡睡就是拍戏了,可惜她连拍戏都毫不上心。她在这部戏里面演一个军官的姨太太,只有一个礼拜的戏份,佟秋明演的是男二号,得在剧组呆三个月。钟沁问过她那个影视城位置布局,萧声声竟然一个也答上来。在那里的一个礼拜,她就生生在宾馆里宅了一个星期。 萧声声帮钟沁点开浏览页,输入了影视基地的名称,按照百度百科的资料,这是一个刚刚建成一期的影视基地,是今年d市市政/府发展文化产业的重头戏,一期的影视基地以民国街为主,二期则是唐城,目前一期的民国街除了有几部真人秀在这里取景外,主要还是《山河》这部民国戏的拍摄地。 这部戏筹备多年,集爱情、战争、悬疑、谍战为一体的民国大片,除了有时下热门的ip剧演员,还有许多老戏骨加盟,民国街甚至还专门辟出一块地方配合这部戏的拍摄进行改建。 这个影视城是政/府全资控股的旅游投资国企开发,除了这一个项目还有其他旅游产业,可研报告都能在网上查到,也有实时跟踪的新闻,作为投资过程来说没有任何稀奇。而这块地过去是就是村落的聚集地,这么多年也没出过怪异的事情。钟沁又让萧声声打开地图,地图上看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布局。 “还真是奇怪了,难道又有人养小鬼?” 佟秋明的语气听起来绝对不是开玩笑,可是这基地也不是什么聚阴之地,更不是凶宅所在之处,钟沁只能想到是有人刻意为之,可是萧声声不知道,听到“又”这个字,她好奇问到:“养小鬼?你见过人养小鬼吗?” 钟沁说:“当然是有的,你手机微信上不还有个卖佛牌的吗?以后你出去拍戏千万要注意,不要着了人家的道。” 萧声声听得云里雾里,“嗯”了一声。 钟沁又说:“明天我让程凌云陪我去一趟民国街,你就别来了,在家好好休息。” 不久前王金峰死得太惨,钟沁根本没来得及问鬼车的消息。后来据明荣说,在王金峰的口袋里,摸到了一个类似于羽毛的东西。按照明荣的描述,钟沁断定这东西和鬼车有关系,她后来一直想和程凌云通过王金峰的圈子来调查鬼车的消息,却每每因为信息少而中断,这一次又出现了疑似养小鬼的情况,钟沁觉得有必要去好好调查一番。 她给程凌云打了电话,程凌云却问能不能晚一点过去,她有几个重要的会,不能推迟。 “要不让明荣陪你去?她对鬼车应该也有所了解,有她在身边也能有个照应。” “明荣?我谢谢你了。上回她帮声声抹去记忆的事我还没找她算账,你别和我提她。” 一说到明荣,钟沁就来火,上次要不是程凌云帮忙背书,她根本不会想着去找明荣,后来也是念及几个人都算是一起对敌的朋友,找明荣起码靠谱,没想到明荣不仅业务不精还狠宰了自己一把,钟沁这口气一直憋在了心里。 “那没人陪你,你怎么过去?而且那里是影视基地,人多口杂的,没人照应,你会很不方便。” “算了,我还是让萧声声陪我一起去吧。”钟沁叹了口气,“我想我们的默契要重新开始培养了,她什么都忘了,没有了那些记忆,感觉这些故事说起来,什么意义也没有。” 程凌云安慰她:“有些事是必须付出代价的,你别多虑。既然选择了保护声声,就必须得放弃这段记忆。你现在有告诉她你能变成人身吗?” 钟沁说:“没有,感觉有些别扭。” 程凌云笑道:“别扭?难道是因为声声说的那一句,她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子?” 钟沁突然羞恼了:“和这没关系!你不知道她多容易被吓晕,我要是变成了人,那不是又得吓晕她一次?” 程凌云知道钟沁脸皮薄,也不戳破,说:“好,我知道了,和你开个玩笑而已,你早点休息,有事第一时间联系我。” 挂了电话。钟沁心里还是有些不平静,程凌云那一句话一直回荡在她的脑海里。 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子?你还真是会挑!挑了个连命都快搭上的。 钟沁在沙发上坐了会儿,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客厅空调的温度有些低,钟沁打了个喷嚏,抬头一看,已经快十二点,她得上床睡觉了。 她从沙发上跳下,跑到萧声声房门前轻轻推开门,萧声声已经睡了,只留下一盏小夜灯,她蹑手蹑脚地爬上床去,掀开空调被钻进去,又把萧声声的手搭在自己的肚皮上,感受到身上人的温度,车才觉得心里的愤懑消除了几分,安安静静的陪着萧声声,睡着了。 第二天中午,萧声声带着钟沁收拾好行李坐车抵达d市,程凌云人没来,但是又给萧声声找了个机会进组——剧本这些天又修改了,需要进行补拍,本来准备让替身来补贴,不知程凌云使了些什么手段,剧组便通知萧声声来补拍,因为补拍时间不长,剧组也同意她把宠物带过来。 在剧组见到佟秋明时,脸上挂着两个大黑眼圈的佟秋明如拥抱春天一般奔向了她们。 “声声,你终于来了!” 佟秋明都快没哭出来,跑到萧声声跟前,腿一软,差点摔在了她的牛仔裤下。 “真是太吓人了!” “找个安静的地方说。” 这部戏探班媒体多,粉丝也多,加上佟秋明现在正处于上升期,因为担心狗仔,萧声声特地找了个僻静位置和他坐了下来,钟沁从背包里钻出来,问:“到底怎么回事?” 佟秋明抓了抓头发:“我怎么说呢?你说撞鬼这种事吧,我又不是没撞过,这一次说起来没什么,但是奇怪的就是,这个鬼的声音只有我一个人能听见,别人都听不见,连我有个据说八字特别轻的朋友都听不见。” 钟沁忍不住问:“你确定不是你幻听?” 佟秋明说:“绝对不是幻听,因为我听过好几次了。第一次是有一个女孩子一直在问,姐姐在哪里,一个晚上问了好几次。我开始一直以为是我白天百合番看多了晚上老想着剧情台词,结果第二天我醒来才发现,这人说的是不是日语啊!” “……你能不能说人话。” 佟秋明面对钟沁的淡定有些崩溃:“老大你相信我,真的有问题,上次我问古宅的那个鬼,绫波丽开几号机时,不是闹出了问题吗?” 古宅?鬼? 萧声声问:“那个古宅有鬼?” 佟秋明顿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捂住了嘴:“没有没有,我举个例子,不是说那个古宅一定有鬼。老大,怎么样,你帮忙看看,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钟沁摇摇头:“我还是坚持你幻听。” 萧声声说:“要不这样吧,晚上让钟沁和你睡试试?” “不行!” 钟沁和佟秋明同时说了不行,萧声声也没想出什么别的办法,只有说:“我觉得只有这个办法最好了,让钟沁实地去看看,要不你们一个说一个听,能有什么有效的办法。” 钟沁有些不满:“你让我和他睡什么意思,男女授受不亲。” 萧声声说:“可你们又不是一个物种。” “……” 佟秋明看到钟沁要发飙了,连忙安抚道:“不是物种,没物种什么事儿。这样吧,要不我去找我的助理,就说声声带了宠物住我那间方便,我们两换间房?” 萧声声问钟沁:“行吗?” “行吧。” 当下佟秋明去找了助理,两人换了房间,萧声声带着行李和钟沁进了房间后,问钟沁:“有感觉到什么吗?” 钟沁打开柜子,一个个仔细翻找着,没有找到什么东西,后来去了卫生间,也没见到异状。回到房间时,竟然看到萧声声在翻垃圾桶,惊道:“谁交你的?” “朋友圈看来的,就是那个卖古曼童的微商美人儿,朋友圈里发了好多条这种信息,特别说了住酒店的时候,第一次入住要查看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比如圣经啊,燃烧的香。” 萧声声把垃圾袋重新装好;“看来是没有,你有看出什么来吗?” 钟沁说:“我也没有。“ 萧声声说:“那等晚上吧。” 今天一路奔波,两人都有些疲乏,到了晚上拒绝了佟秋明请她们吃饭的好意,用过工作餐后看了会儿电视,便上床睡觉了。 前半晚倒睡得太平,到了后半夜,萧声声就有些不对劲了。她在床上翻来翻去,后来摸到了枕头,便紧紧抓住枕头不放手,中途钟沁被惊醒了,推了萧声声一把,萧声声竟然叫了一句“不要”,从梦里惊醒过来。 等她模模糊糊醒来,拉开床头的灯,抬头看到钟沁,却吓得脸色大变,向后爬了爬,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缩在了床头:“你是谁?” “我——” 钟沁还没明白过来,等她低头看到自己□□的大腿,这才恍然大悟,她竟然变回来了。 半夜醒来竟然有一个女人在自己床上,萧声声这回没晕倒,倒是有些吓傻了。 “你别过来!” 她刚才做了噩梦,还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以为这又是个诱惑自己的粉红骷髅。 钟沁哭笑不得:“我是钟沁啊!” “你?钟沁?” 变成人的钟沁不再是憨憨的声音,她的声音多了分质感,听起来让人安心。 萧声声半信半疑。钟沁被抢了被子,空调的冷风吹得直哆嗦,干脆挪了过去,捏了一下萧声声的脸:“是我,把被子给我。” 萧声声问:“你怎么变成人了?” 十万个为什么又开始了,钟沁有点无奈:“我本来就能变成人,担心你接受不了,一直没告诉你,你到底睡不睡?” “你让我静一会儿。” 萧声声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刚刚她才做了个很不好的梦——她梦到很久以前的贝拉,贝拉衣着诱惑,引诱着她出一道门,等她出去后发现竟然等待她的是一个死亡陷阱,然后一个人出现,救了她。 这个梦境太过真实,就好像以前发生过一样,只是被埋进了脑海深处,只有在梦里才会想起来。 “声声!” 看到萧声声发呆,钟沁伸出手去在她眼前晃了晃:“静完了吗?静完了我要睡了。” 她从萧声声手里拉过被子,准备摊平睡下,却被萧声声一脚踹到了床下。 “我觉得……我们还是分开睡比较好。” “分开睡?为什么要分开睡?” “为什么不分开睡?你是浣熊就算了,现在你这个样子,我们怎么睡一起?” 萧声声也从床上爬了起来,今晚的信息太多,她得消化一下,不过在此之前,她觉得自己得先去铺个床。 萧声声从柜子里拿出毯子枕头出来,在地上打了个简易的地铺,钟沁还没和萧声声分开睡过,开始还有些不高兴,老和萧声声作对,一会儿嫌弃地上不舒服,一会儿嫌地上有灰,萧声声懒得理她,把床铺好后,躺了下来,关上了灯。 她听到背后的床上细细索索一阵声音,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好一会儿后,才安静下来。 安静的环境,特别容易想一些事情。 萧声声手枕在头下,突然小声问了一句:“钟沁,上次我生了一场大病后,是不是忘了一些事?我觉得我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但是我连在梦里都想不起来了。” 钟沁也没睡着;“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萧声声刚想告诉她刚刚自己做的梦,却听到窗外传来一个少女清脆的声音—— “姐姐?” 突然间,她吓得白毛汗都竖起来了,嘴张大,迟迟不敢发出声音。 钟沁听到萧声声发出一个音节,嗓子就像被堵住一般说不出话来,连忙问:“你怎么了,不想说?” “你……你有没有……听到……听到什么声音?” 萧声声发着抖,断断续续说出这句话来,钟沁立马察觉有异,拉开小夜灯,坐了起来:“怎么了?” 萧声声也坐了起来,她的脸色惨白,不停的发着抖:“我刚听到了,和秋明说的一样……有个女孩……在叫姐姐。” “在哪里?” 萧声声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指了指窗外。 “闭眼!”钟沁扔下一句,跳下了床,走到床边,拉开了窗帘,却见窗外月明星稀,没有任何异状。 她又拉上窗帘,绕过床走到萧声声身边,萧声声抓着被子,手指关节发白,身体颤抖着——她在害怕。 “睁开吧。” 萧声声闭着眼,问:“没……没鬼吗?” “我没看到。” 萧声声睁开眼:“你没听到?很清晰的一声,非常清晰,就在刚刚。” 钟沁皱起眉,如果说只有佟秋明一个人听到,说是幻听还有理有据。可若是萧声声也听到了,这就不能用幻听来解释了。可是这里没有任何阴气,她也没有发现鬼的踪迹,为什么萧声声会听到那一声姐姐? 萧声声拉住她的胳膊:“我们换个房间睡吧,我,我有点害怕。” 钟沁拿过萧声声手机一看,已经凌晨四点钟了,这时候换房,有没有多余的房间还是个问题,被外面蹲着的狗仔瞧见,恐怕又会编排些新闻出来。 “一起睡吧。”钟沁说,“有我保护你,不会有人来骚扰你。” 萧声声以为自己会拒绝,可是她的身体还是服从地跟着钟沁上了床,在她身边躺下。 她们肌肤贴着肌肤。钟沁穿着一件她的睡衣,睡衣有些小,堪堪遮住了臀部和胸部。萧声声觉得别扭,本能的向床边挪了挪,钟沁却把她拉了过来,手臂环住了她。 “刚刚吓得六神无主,现在倒是会跑了。“ 萧声声的脸突然有些发热:“哪……哪有,我是怕你挤。” “我不怕挤。” 钟沁说完,又往萧声声身边挪了一点,手臂可以完全环住她的腰。 “睡吧,有我在,安全。” “嗯。” 萧声声闭上了眼。也许是因为身边多了个人,她没有再听到那个声音,甚至连噩梦也不做了,安安稳稳睡到了天亮。 佟秋明一大早就来敲门,今天他没戏份,昨天却也没睡好——他心里有块石头吊着,就等着他万能的老大来给他解决问题,早上一起床连早餐都没吃,就跑来找钟沁和萧声声。结果一打开门,竟然看到一脸起床气的钟沁压低声音对他说:“吵什么吵,声声还在睡!” 佟秋明大张着嘴——老大,这台词我怎么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看了看披着明显小了一圈的外套的钟沁,又越过钟沁的肩膀想看看屋里的情况,被钟沁一把扯了进来。 “进来说。” 可惜钟沁没能让他有看八卦的机会,一进门,佟秋明就被拉进了卫生间。 “你上次是说,有女孩子叫你姐姐,还问你姐姐在哪里?” “对,叫我姐姐,你们昨晚也听到了。” “我没听到,声声听到了。” “怎么可能!”佟秋明说,“你不是能吞鬼吗?连鬼都发现不了?” 钟沁手指撑着下巴,眉头紧锁着,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我也觉得奇怪,为什么是声声听到了……或许不是鬼?是其他精怪?” 佟秋明很快打消了她这个念头:“若是精怪,我哥不可能察觉不到。他能感受到你,自然也能感受到其他的精怪。” “这事儿有点怪。”钟沁考虑片刻,说,“等会儿我们吃完早餐去附近逛逛,看看有没有原住民,有些事情网上没有流传,但是他们那里肯定有第一手消息,有了这些消息,问题就好办了。” 第45章 自梳(二) 佟秋明今天没工作,带着萧声声和钟沁在影视城转悠。民国街今天要拍戏的地方已经被围了起来,门外站着不少粉丝,一开门就往门里凑。佟秋明和萧声声压低了帽子,装作游客的样子,从门口经过,钟沁站在他们身边,伸长脖子朝里面张望着。 萧声声问:“你在看什么?” 钟沁说:“看有没有人养了什么东西。” 萧声声说:“真有人养小鬼?养这种东西有什么用?” 佟秋明和钟沁对视了一眼,钟沁摇摇头。佟秋明说:“这个是真的有,泰国那边的古曼童和佛牌,有段时间挺多人养着玩的,不仅是明星,普通人也有,求财求桃花的都有。” 萧声声毛骨悚然:“那种小鬼,会专门找特定的人吗?” 这是最让她感到恐惧的地方,钟沁就睡在她身边,却连一点声音都没听见。 钟沁也不太明白这事,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萧声声性格和佟秋明不同,有些事她嘴上不说,心里却会想,越想越害怕,说多了,会增加她的心理负担。 “是不是小鬼还不知道,而且一般小鬼好对付,别担心。” “嗯。” 三人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把整个影视城转了一圈。白天的影视城很热闹,只有临近二期项目的时候,游客才渐渐变少,钟沁突然停了下来,问佟秋明。 “你懂不懂看风水?” 佟秋明指着自己的鼻子:“我?看风水?老大你在开玩笑吗?” 钟沁说:“你哥有天眼,还有玄门的护身符,你就一点不懂?” 佟秋明摇头:“不懂。” 钟沁不相信:“真不懂?那你会什么?” 佟秋明抓了抓头:“大概看看玄幻小说,知道怎么升级?” “……” 萧声声问:“怎么了?这里风水不对?” 钟沁看向远处的山:“不是不对,给我的直觉是非常好。其实我也不懂风水,楚巫也不擅长这些,所以我才问秋明。” 佟秋明顺着她的指点看过去:“哎哟,那不是二龙戏珠吗?果然是风水宝地地方!” 萧声声一脸蒙圈:“什么叫二龙戏珠?” 佟秋明用手比划着对面的山:“你看,旁边两条山脉,蜿蜒起伏像不像龙?中间那个山包,是不是像珠子?这就是堪舆术上的二龙戏珠,风水宝地啊!” 被佟秋明一比划,萧声声也觉得这地方的确感觉舒服:“秋明,不错啊,你还说你什么都不懂。” 佟秋明笑着说:“夸奖夸奖,都是书上看来的。” 再往前走便是二期的项目部,钟沁说:“如果真的是风水宝地,那前面的地方我们得去看看,这绝对不是有意为之,或许和你们昨晚听到的声音有些关联。” 佟秋明说:“前面我们进去不了,这工地管得很严,或者我和声声去找经纪人帮忙,看看能不能进去。” 钟沁向萧声声伸出手:“这么麻烦做什么。” 萧声声有点迷茫:“啊?” 钟沁说:“手机!” 萧声声说:“哦哦。” 萧声声掏出手机给钟沁打了电话,和那边说了几句,然后把手机还给萧声声:“程凌云说她帮我们解决,等她电话。我们先回去吧。” 自从佟秋明说了这里是风水宝地后,萧声声心里突然踏实了不少。她细细回想起昨晚的声音,越想越不觉得吓人,反而有种好奇的感觉。那声音清脆甜美,如果说是鬼,大概也是像聊斋里婴宁一样可爱的鬼。 佟秋明也有同样的感觉,三人中午吃饭的时候,佟秋明偷偷给萧声声说:“其实吧,我个人感觉,也就大晚上突然冒出点声音吓人,估计就是个小萝莉鬼,到时候你劝劝老大,让她别吞了,给人家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你是不是还想看看人家长什么样。” 佟秋明一脸正直:“绝对没有。” 没有才怪。 佟秋明就是个死宅男,除了长得帅点,和一般宅男没什么区别。萧声声把原话复述给了钟沁,钟沁嫌弃道:“什么毛病,连鬼都不放过。” 萧声声说:“大概他很久没交女朋友了。” 钟沁突然冒出个念头:“哎哟,那不错,把明荣介绍给他,两人凑一对,别来烦我们了。” “……” 钟沁越想越觉得这点子不错:“就这么定下了,回头我给程凌云说去。” “……” 萧声声也摸不清钟沁的脑回路,大概是活了太久。她心里叹了口气,其他人讨厌一个人就是拼命嘲讽攻击,就钟沁一个人,讨厌明荣还天天惦记着给她介绍对象。 “好吧。”她叹了口气,“程总派来的人,什么时候来?” 钟沁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十五分钟后。” 也是凑巧,程凌云的总助正在本地开会,接到电话后,就让总助联系一下开发影视城的投资公司,下午到工地去看一看。 因为萧声声是剧组演员,不方便进工地,钟沁便让萧声声和佟秋明去附近的人家问问这块地的历史,然后跟着总助一起,去了二期工地。 总助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做技术出身的,程凌云只告诉她,自己的朋友要去看下现场,让他照顾一下。 因为是程凌云特地交代的朋友,总助对钟沁便十分尽心了。他说:“我刚和这边的总工通了电话,说正在进行土方施工,灰尘可能会很多,你小心一下。” 钟沁也不知道自己来这块光秃秃的地上做什么,直觉告诉她这里有问题,却也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这些,你都懂?” 现代的建筑技术,钟沁一窍不通,对机械统称为车,把土方称作为泥巴,把总助倒是问懵了。倒是另一边接待的项目部工作人员特别热情,给钟沁讲这里开发的进度,建成后的前景和产值。 一行人走到正对着“二龙戏珠”那个“珠”的地方停下,钟沁问:“我有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 接待人员说:“您说。” 钟沁问:“你们选……”她手指圈了一圈,,“选这里的时候,是不是会看风水?” 总助连忙说:“选址。” “哦哦。“ 接待人员也是个人精,打了个哈哈:“这个都是按照城市规划来的,风水不风水,我就不知道了哈哈哈哈。” 刚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不远处传来争执的声音,钟沁转过头,看到一个女人对着几个施工人员吼道:“干什么?多大年纪的人了,还搞这些邪门歪道?桩身总是倾斜不怪自己技术不行,地勘没做好,在这里撒鸡血?你们是不是还要去请个老和尚过来给你们念几句经?” 另还有几人在一边劝:“唐总,别生气,坐下来我们慢慢聊。” 看到钟沁和总助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接待人员连忙说:“是设计单位的唐总。” 钟沁竖着耳朵听,听到撒鸡血的时候,不由专注起来:“撒鸡血?你们这里撒鸡血做什么。” 接待人员连忙说:“没什么,哎呀,这工程项目投资大,几个单位有点摩擦很正常,我们去前面逛逛。” 然后又偷偷说了句:“唐总啊,老处/女,脾气特别怪,我们也头疼。” 总助想说什么,看到这里人多,还是忍住了。 “在这里坐会儿吧,钟小姐。” 总助把接待人员打发走了,在项目部停车处掏了根烟出来:“不介意吧?” “介意。” “……?” 钟沁嘴上说着,眼睛还在朝刚才女人吵架的地方瞟。 “钟小姐,难道您是对这里的风水感兴趣?” 钟沁收回目光,饶有兴趣地看向总助:“难道你懂?” 总助说:“我其实也不懂,不过早些年跟着跑了好几个工地,听过些事情。” 钟沁说:“比如?” 总助说:“刚刚那位唐总说的,请老和尚念经,不知道钟小姐有没有听说过?” 钟沁也就醒来两三年,也从不关心这种风水堪舆,自然不懂,便摇了摇头。 总助说:“这事儿说的是某市一个高架桥的事情,网上传的也很多,就是一座高架桥,柱子上刻着龙,老百姓都叫这个柱子为龙柱。说是当时修这座高架桥的时候,这根柱子的桩总是打不下去,后来请了一位德高望重的主持过来看,说是柱子下面是龙头,所以打桩打不进去,然后主持念了几天经,让龙头挪了个位置,桩便打下去了。后来因为泄露了天机,这位老主持,没过几天便往生了。” 第46章 自梳(三) 此为防盗章佟秋辰惊讶:“搞定了?那除了那个路过,这处宅子到底有没有鬼?” 钟沁不悦:“什么意思?你这话什么意思?” 佟秋明说:“老大,我哥的意思是问你是不是鬼……” 钟沁怒道:“鬼你个头!这宅子除了贝拉带来的小鬼,根本没有鬼!” 佟秋辰心想,原来那泼萧声声一身水的真的是你,不过他不敢明说,只好换了个话题:“所以您到底要怎么应付这次调查?说这里有鬼他们肯定不相信,不说有鬼,怪事太多,到时候背锅的还是声声。乐文 小说 ” “我自然有办法。” 钟沁似乎回想起什么,有些感慨:“七十年前我让他们一家免于魂飞魄散,如今他们在这座宅子里留下的东西可以救萧声声一次,也算是冥冥之中,因果循环了。” 七十年前?佟秋辰对更好奇了,不过好奇的东西太多,他只有挑最紧迫的问:“东西?你是说这座主人留下了东西?哪里有东西?” 钟沁说:“机关。或者用现代的话来说是科学技术?这些东西可以睥睨神佛,开天辟地,用来解释昨晚那些事情,自然也不难。” 这次来取证的调查组已经对现场进行过调查,除了现场除了留下大量打斗痕迹外,他们还调查到萧声声前几天从和贝拉合住的房间里搬了出来,以及两人因为某些事发生了争执。在排除了故意伤害后,后续需要根据家属及本人意愿,进行一些民事的调查以及赔偿。 在询问了佟秋明等证人以及看过当天的录像过后过后,调查组已经大致掌握了那晚萧声声和贝拉的动向。其中最大的疑点不是来自于萧声声,而是来自于这个古怪的宅子。 “那个地方有古怪!” 问到小咪的时候,小咪从那里有鬼改口为有古怪。细细想来,似乎她也没在那里碰到过真灵异事件,除了白天看起来略曲折,晚上却九曲十八弯的回廊,以及打不开的破锁,地底的钟声,这些也是调查人员奇怪的问题。 “真的有钟声,太吓人了,就是从被锁着的那间屋子了传出来的。秋辰骗我说那里有鬼后,我吓得连忙向后逃,没走两步,就听到了钟声,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我要是当时和萧声声他们在屋子里,我会被吓死!” 小咪动作表情都很夸张,说的煞有其事,工作人员有些疑惑:“那里怎么会有钟?我们都查遍了。“ “地底确实钟声。” 一直一言不发的“佟秋明”说话了:“我哥当时踹了门一脚,地底便传来了钟声。” 佟秋辰被这一声“我哥”吓得一个激灵。回头一看钟沁,这位领导压根都没瞧他。 “当时我也很好奇为什么地底会有钟声。后来我想起以前听人说过,古人风雅,有时候在茶室的地底会放一口大缸,缸的里面放一口大钟。男主人在茶室品茶的时候,如有外音扰乱心情,外音和钟声会发生共鸣,让心情平静下来,这宅子以前的主人是红顶商人,不是一般平民,在茶室下面置钟很有正常。大概年久失修,所以这处宅子下面的钟不太容易发出响声,我哥踹了那一下,才引起共鸣了吧。” “对对对,在钟声之前,我听到有人踹东西!”小咪点头,“你们要不要去挖一挖?说不定是古董诶!” “佟秋明”说:“如果真有钟,应该保护起来而不是随便挖,这对于研究民俗古建筑都有参考意义。” 小咪被呛了一句,嘀咕道:“凶什么凶嘛,不就是一个破房子。” “佟秋明”冷冷看了小咪一眼,小咪不敢说话了。 佟秋辰原本以为钟沁脾气不好,遇到调查人员的不断询问会心烦,没想到钟沁却相当有手腕,愣是将那晚的种种怪事归结为因为这处宅子特别而造成的意外。 佟秋辰这才知道,这的确不是一处普通的宅子。不过碍于现在的身份,说太多会引起怀疑,钟沁并没有提到很多这房子的机关,只提到了一个地底的钟,和一个茶室门前的锁。 茶室内室上的锁,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日月相望”,锁内暗藏玄机,每天只有昼夜各能打开一次,所以贝拉和萧声声进去之后,佟秋辰没能打开那把锁。 一切在钟沁的解释下显得无比正常,佟秋辰却察觉到了些什么,在回来的路上,他问钟沁:“宅子的主人成天把自己锁在茶室的内室,还放这样一个有动静就会发出声音的钟,真的是为了读书或者品茶?这也太走火入魔了。” 钟沁的脚步突然停住,她迟疑片刻,才回答道:“不是。” “那是因为……他在内室藏了什么东西,担心别人来抢?” 到底是有天眼,佟秋辰的洞察能力远远高于一般人。钟沁突然有点后悔告诉佟秋辰关于这个宅子的事,佟秋辰这人问题多,说多了难免生出些麻烦,不过既然问了,钟沁还是用一句话堵住了佟秋辰的嘴。 第47章 自梳(四) 这里的居民世代相传的故事也很多,但大多和全国的鬼故事听起来内容都差不多, 有说这里90年代挖出了僵尸的, 小孩子天天被吓得让大人接送上学, 还有的说包子铺里吃出了手指的, 说的像模像样,连那人判了死刑,在哪里枪决的都知道。钟沁听得头晕, 问:“有没有听起来不正常点的鬼故事?” 萧声声说:“我觉得第一个僵尸的就有点不正常……你说不可能是小鬼,会不会是因为这里是个阴宅的好地方, 所以养出了僵尸?晚上是僵尸在叫人。” “……僵尸应该不会说话, 我个人认为。” 佟秋明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说起来, 我还真听了个不算正常的鬼故事,不过是鬼,是一本挺有趣的书,不知道老大你听说过没有。” 钟沁问:“什么书?” 佟秋明说:“鲁班书。” 钟沁摇头:“没听过。” 佟秋明说:“鲁班是春秋时的工匠, 算是建筑业的鼻祖吧。然后有位老人家告诉我,有一本鲁班书, 传说是鲁班做的, 上面有很多符咒、道术、风水术、还有一些害人的巫术和解法。我听这里的老人家说,说民国前后,这里就住了个老工匠, 说家里有本鲁班书,这里周围的人要建房子起地基都会找他。不过这个老工匠很惨,娶了两个媳妇都死了, 也没有子嗣,那位老人家说,这个叫缺一门,说是会用鲁班书的人,不是鳏夫就是丧子,或是残疾,这几样中,一定会选一样,所以叫缺一门。” 钟沁说:“然后呢?这东西失传了?” 佟秋明说:“那位老人家说,后来抗战爆发,到处都有人逃难,有位自梳女来了这里。说是来找人的,但是没找到,然后就在这里到处流浪。” 钟沁问:“自梳女又是什么。” 佟秋明说:“自梳女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以前广东沿海一带,有女孩子不愿意出嫁的,把头发挽起来,独身一辈子,和其他自梳女一起住姑婆屋,纺丝为生。不知道老大你看过电影没有,不是老有人骂不结婚的女孩子老姑婆吗?就是从这里来的。” 这是钟沁今天第二天听说这种事情,她想来不喜欢这种讽刺方式,说:“你继续说,我知道了。” 佟秋明说:“那位老工匠看她可怜,就给点饭吃。那位自梳女也很刚强,不接受施舍,听说了那位老工匠的事情,硬要拜这位老工匠为师。老工匠不答应,说自己已经很苦了,不想连累别人。那位自梳女就跪在门口不起来,说现在工厂都没了,自己也没办法织布了,而且自梳过后,必须自力更生,也不怕成为寡妇或者没有后人,老工匠看她很坚定,就收了她为徒弟,再后来,她给老工匠送了终后,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钟沁想了会儿,说:“这事情有点意思,我今天在工地也遇到一个一直没结婚做建筑的女人,不知道和那位自梳女有什么联系没。” 佟秋明有个不好的猜想:“你见到的那个女人多少岁?” 钟沁说:“三十多岁。我有直觉,这些事情觉得有关系,要不不会这么巧。” 钟沁说得严肃,听多了鬼故事的佟秋明和萧声声都倒吸了口冷气:“难道你今天见到的,就是那位自梳女?” 钟沁摇头:“说不准。长生听起来觉得遥远,但是对于一些人来说,却也不算难。先回去吧,查查有什么资料。” 三人一起吃了饭,回到宾馆查资料,没想到就在本地的门户论坛里,也有人说鲁班书和老工匠一事,和佟秋明听来的相差无几。还有人说到了这位自梳女,说是当年拜师时,老工匠还特定宴请了街坊邻居,因为鲁班书的继承人需要在拜师时选择缺一门,这位自梳女毫不犹豫选了独,老工匠当时很触动,还用朱砂写了她的名字贴在了自家的正梁上,正式的认可了这位女徒弟。 下面也有人开玩笑问女徒弟是什么姓,看看能否沾亲带故,那人说了一个字,唐。 萧声声和佟秋明坐在电脑前,看到那一个唐字,吓出了一声白毛汗。 这一晚,因为这一个毛骨悚然的鬼故事,萧声声和佟秋明都不敢睡觉了。 萧声声不睡觉,钟沁也没法睡,她听到萧声声在身边滚来滚去,不停的摸手机,终于忍不住了,问:“睡不着吗?” 钟沁看到萧声声打开的手机界面里,正在查唐铃的履历。 “别查了。”钟沁说,“如果她真的是当年那个自梳女,这么多年平安地活了下来,她肯定有自己的法子,不会把自己的秘密暴露在网络上,你查她的履历是没用的。” 萧声声因为睡不着觉有些烦闷:“你要是觉得烦,你就去床下睡,是你自己要爬上来的。” 晚上钟沁也不变成浣熊了,洗完澡就往床上一躺,萧声声本来想睡地上,但是又觉得一个人睡觉害怕,把被子抱到了钟沁身边躺了下来。起初她也觉得尴尬,毕竟身边睡了个大美女,后来恐惧渐渐战胜了尴尬,想起白天的故事,又担心半夜会出现的声音,竟然窝在被子里发抖。 钟沁听出了她话里的颤音,也不生气,安慰道:“你也别怕,就算是长生不老的怪物,她也绝对不会害不了你。” 萧声声紧紧抓着被子,听到这句长生不老的怪物从钟沁嘴里说出来,不知为何喜感万分,连恐惧也消弭了不少:“我记得你好像也是长生不老的。” 钟沁突然愣住了。 来了这里太久,又加上萧声声被抹去了记忆,她好像已经快忘了自己也是会死的,而且她还忘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作为一个人,萧声声究竟能活多久。 人们常常祈求上苍自己能和伴侣百年好合,家里的老人能够长命百岁,然而也就这人的百年的寿命,对钟沁而言不过是弹指一瞬。萧声声不断轮回,她不断寻找。若萧声声能够找到她不会天人五衰的办法,她们就会在转生和寻找中纠缠,直到世界毁灭。如果萧声声不能找到救她的办法,在某一天,这个世界上将不会留下关于她的任何印记,她就会这样灰飞烟灭,甚至不能再萧声声无数次转生中,留下一点痕迹。 她也害怕了。 不惧岁月短暂,却怕人神殊途。 想了会儿,钟沁自己却笑了。 其实她又何必庸人自扰,挡在她面前的阻碍太多,这个问题竟然不是危机感的一个。 “我不是长生不老的怪物,我是神。”她竟然抱住萧声声,在她额头落下一个亲吻,“只属于你的神。” 这个亲吻袭来时,萧声声第一反应时躲避,可她却没能快过钟沁的动作。 当对方的嘴唇接触到自己的额头时,萧声声竟然感受到了安心。 虽然这是一只吃东西前总要洗洗涮涮,脾气不好,有些骄傲的时而变成浣熊的美女,但这一刻,却觉得自己养着他也算值了。 起码睡觉安宁了。 “等会儿我要是听到了那个声音我就叫你,你一定要醒,要不就别怪我踹你了。” “行吧。” 可是这一夜,却没有听到任何动静,萧声声睡得香甜,可惜同一剧组的佟秋明却一夜没睡,挂了两个大黑眼圈,去拍戏了。 去工作之前,还特意过来和钟沁打了招呼,请求他一定早点把这件事解决,自己昨晚想了一夜那个长生不老的会鲁班书的女人,吓得一晚上没睡着。 钟沁不知道该如何说自己这没用的小弟了。 “我今天会去见一见那位唐总,你确定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她到底是人还是鬼?” 佟秋明吓得连连摆手:“不去不去,我这还有工作,去不了。” 钟沁说:“其实我远远地看过她一眼,觉得她不是个坏人。那个年代为了生存,很多人也没办法吧,你们别自己吓唬自己。” 佟秋明无语:“老大,昨天吓我们的,可不就是你吗?” “……” 眼看着佟秋明又要挨骂了,萧声声连忙说;“秋明你快去工作吧,今天我陪钟沁去,你也别担心了,你的戏份也要杀青了,等回家后,这里的事情和你也没关系了。” 把佟秋明送走后,萧声声问:“你今天怎么去见唐总?” 钟沁把头发绑起来:“先去她在工地的办公室瞧瞧。” 萧声声说:“又去找程总?总是麻烦她是不是不太好?” 钟沁说:“不是,我一个人偷偷溜进去。” 这一回,钟沁却没打算硬闯,她在工地前守了一会儿,看到唐铃开车离开了,变回了浣熊,偷偷溜进了项目部,凭着昨天的记忆,找到了唐铃的办公室。办公室是活动板房,锁比不上一般的门锁结实,钟沁轻易地变便撬开了门进了办公室,可惜令她大失所望的却是,这个办公室里却几乎没有能让她感受到不寻常的东西。 随便看看吧,钟沁只能这么想。 电脑打开,翻一翻文件柜,都是工作所用,钟沁看不懂。桌上还有些书刊,有的是外文有的是中文,也就几个汉字认识,拼在一起她却一个不认识。 拉开抽屉,有一小包面巾纸,一盒木糖醇,一支笔,还有几张名片—这算钟沁见到的最有价值的东西了,她拿了一张,准备偷偷溜出去。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人声。 “门怎么是开着的?” 外面的人正要推门而入,钟沁见状迅速逃到沙发后面躲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探视着外面的动静。 来人正是唐铃,她要去开会的材料正好落在了这里,想回来取却发现这里的门开着,推开门一看走进,抽屉被拉开来,里面名片夹散开,桌上也有动过的痕迹,连忙跑到外面叫人:“我这里有没有外人进来,我的门锁被人撬了!” 下面的人一听这里进了贼,连忙说;“我马上找人上来!” 唐铃在这里没有留下重要的物品,也没什么么重要文件,她主要是担心贼还去了隔壁办公室,便叫人上来看看。她接下来一个会议时间很紧,必须马上找到文件出发。 项目部的人却没意会她的意思,看到她找文件还以为手机丢了贵重物品,哗啦一下子进来了好几个人:“唐总,你东西丢了吗?” “唐总,已经去调监控了。” “唐总,别着急,先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唐铃本来就是个急性子,周围的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她心烦,她桌上文件没找到,又提起手提包翻着,一个钱夹从包里掉出来,掉在了地上,她身边一个男人连忙帮她捡起来,摊开的钱包里,躲在沙发后面的钟沁眼尖,在钱包里看到了一张黑白老照片。 第48章 自梳(五) 此为防盗章  萧声声的心,咯噔跳了一下。@ “声声, 是我。”熟悉的声音传来, 萧声声这才发现, 身后站着的人是李贝拉。她站在屋檐下, 自建房前头的那盏白炽灯打下来,刚好让屋檐的阴影落在了她脸上。萧声声是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论支持者,可还是被她形同鬼魅一般的行踪吓出了一身白毛汗。 “你不去聊天?” 萧声声记得贝拉是个爱凑热闹的性格, 没想到她如今却比自己藏得还深,连招呼也不打, 直接躲在了阴影处。 贝拉笑得有点勉强:“坐了大半天的车有点累了, 歇口气。” “哦。” 萧声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回了一个语气词后觉得不妥,又加上一句:“今晚早点休息。” “对了,声声。”贝拉犹豫片刻,说, “你带了什么驱邪的东西吗,我不知道该带什么……就一个也没带。” “没事, 我也没带。”萧声声完全没把那佛牌放在心上, “哪有什么妖魔鬼怪,不都是人臆想的吗。” “我也觉得没有,看他们这么热火朝天的讨论, 觉得自己就是个异类。” “信则有不信则无,没什么异类不异类的。” “总觉得和他们聊不到一起去……声声,我听说要合住, 不如我们两个一起住?要不每天听他们念叨又搭不上话,多尴尬。” “嗯。” 这是李导早就嘱咐过的,既然贝拉主动提了,萧声声便顺水推舟的答应下来。回头看看院子里,连导演和制片都去凑热闹聊天,萧声声知道今晚是没法做正事了,她去后勤那里打了个招呼,让后勤把自己和贝拉带到事先安排好的村民家里。 这户村民姓王,家里是一栋自建的四层小楼,老两口和二儿子一家分别住在二楼三楼,一楼是厨房和储藏间,第四楼是阁楼间,堆着一些杂物。节目组要安排人进来,这家人便把三楼腾出来几间房,萧声声和李贝拉是女嘉宾,男嘉宾和工作人员礼貌地把带空调的房间让给了她们。 这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王师傅一家人都睡下了,就老太太一人还等着她们,在告诉她们如何用热水,哪里晒衣服后,老人家就去睡下了。萧声声推开卧室,看到屋里只有一张大床时,顿时有点尴尬。 她竟然忘了这茬! 贝拉倒是比她大方多了,她把行李提进来,对萧声声说:“我困了,先去洗澡,你呢?是在房间里的卫生间里洗还是外面的卫生间里洗?” “我去外面洗吧。” 贝拉的行李有两个大行李箱加一个黑旅行袋,自己只有两个行李箱,萧声声想贝拉可能得理下行李,便自己找出了换洗衣物去洗澡,等她洗完澡洗好衣服回来后,看到贝拉已经换好睡衣靠在床头玩手机了,床上是两床空调毯,中间隔着大概三十厘米的距离。 其实还好。萧声声洗完澡后,尴尬也消弭不少。当年她对贝拉本来就是单恋,没说出口,也没有任何亲昵的举动。现在都过去了,她早放下这一切,又何必为这点小事拘谨。 “你擦了什么东西吗?挺好闻的。” 照例护肤完毕准备上床睡觉时,萧声声突然闻到一种异香,这香味不是香水,也不是沐浴露,有点像檀香,又没有檀香浓烈。萧声声本来并不准备问,可这香味着实勾人,她忍不住又用鼻子嗅了两下。 贝拉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不过片刻之后,她就恢复了平静:“有吗?” “真的有,非常好闻。” “哦,大概是我这衣服染上衣柜里熏香的味道吧。” “这样啊。” 萧声声本想问一句什么牌子的熏香,看到贝拉关上手机准备睡觉,便把话吞了回去。 她躺上床,盖上空调毯,贝拉关上了灯,漫长的一夜,就这样开始了。 萧声声也乏了,头一沾上枕头,没过一会儿,她的呼吸便缓慢下来。前半夜睡得倒踏实,后半夜开始,她便觉得有些吵了,门外一直有人在走动,开始她以为是那群话唠聊到了大半夜才回来,后来她听到一声妈妈,才意识到那不绝对不是节目组的人。那个小孩一直在门外跑来跑去,妈妈妈妈的叫着,吵得萧声声几次想起来,后来萧声声听到咔嚓咔嚓吃东西的声音,再然后,萧声声又睡了过去。 她记起来这层楼有冰箱,心想大概是王奶奶的孙子半夜偷偷起来拿吃的。这年头的小孩一个比一个鬼机灵,连半夜起来偷偷吃零食都想得出来,真是厉害。 好在这小鬼头没吃多久,萧声声第二天起床时,依然精神抖擞。王奶奶在楼下叫他们:“都起了吧?下来吃早饭。” 家里来了明星,就算是十八线明星,对这些村民来说都是实打实的光荣。萧声声和贝拉等人一起吃早饭时,王奶奶掏了个本子出来:“我儿子媳妇昨天等了你们一天,就等着你们过来,结果你们晚上才来,他们都要上早班,所以昨晚先睡了。早上他们又要赶早把我孙子送亲家那里去,没来得及和你们要个签名。这签名的任务就落在我老婆子身上,我替我儿子媳妇谢谢你们啦。” “奶奶您客气了。”萧声声放下筷子,接过王奶奶手里的本子和笔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把本子递给贝拉。 “您孙子去外婆那儿了?今天没上幼儿园吗?” 听那个小孩的脚步声,肯定有四五岁了,萧声声不准备戳破这个小鬼头的秘密,也就随口问了一句,没想到王奶奶笑道:“要是上幼儿园那就不用操心了,这才刚断奶呢。” 萧声声刚拿起筷子,听到这话,脸刷得一下变得惨白。 “您……您没有其他孙子?” 王奶奶以为萧声声在和她客套:“我还有个孙女,在城里念小学呢,是我大儿子的女儿。” 萧声声拿着筷子的手有点发抖。她怕了,真的怕了。本来以为自己心如止水,无所畏惧,可她这回是真的真的从心底感到发寒。 她这才回想起来昨晚的的声音,隔着卧室的门,小孩跑动和吃东西的声音那么清晰,怎么可能是在门外——那分明就是在床边! “怎么了?” 萧声声脸色的异样让所有人都察觉到了,王奶奶问:“你不爱吃面条吗?我给你做点别的?” “我的胃有点不舒服,可能昨天有点凉了,你们先吃。”萧声声放下筷子,她需要冷静一下。 “声声,要不要去看下医生?”一位工作人员关切地问道,萧声声摇摇头,挤出一个微笑:“你们吃吧,等会儿还要开会呢。” 她站起来,连脚步都有些不稳,那位工作人员想扶她,被萧声声谢绝了。等她走远了,工作人员对贝拉说:“能不能麻烦您去看一下?我们有点不太方便。” 贝拉在发呆,听到这话才回过神来:“哦,好。” 贝拉跟着萧声声去了一楼的卫生间,卫生间门紧闭着,里面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她却没有出声,也没敲门,默默靠在墙上抠着自己手腕上的一串手链。 萧声声在卫生间里,打开水龙头,用水狠狠泼在自己的脸上,冰凉的水让她冷静了下来。 子不语怪力乱神,子不语怪力乱神…… 她抽出纸巾擦干脸上的水,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字来—— 梦! 对,这一定是梦。人在疲劳状态下睡眠很容易分不清梦和现实,她肯定是在做梦! 如此安慰自己一番后,萧声声拉开卫生间的门,门对面的墙上靠着一个低垂着头的女人,长长的发披了下来,遮住半边脸。 “贝——贝拉?” 刚被吓过一次的萧声声,再次被贝拉吓了一大跳,贝拉抬起头来,殷红的唇仿佛被血抹过:“你怎么样了?” “没事了。” 萧声声觉得有点怪,又说不出来哪里怪。贝拉“哦”了一声,说:“没事就好,我们吃早餐去吧。” 没等萧声声回答,贝拉自己先走了,萧声声思考片刻,突然叫住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收藏多了好多0.0 谢谢大家的支持~4.5会更新 也谢谢土豪们的包养! xxxx扔了2个深水鱼雷 昵吗滴瞄鱼扔了20个地雷 煮熟的鸭子扔了2个火箭炮 糖主扔了3个地雷 Jing扔了3个手榴弹 2个地雷 一支半节扔了4个地雷 jf扔了10个地雷 亦礼扔了4个地雷 □□火星寶寶扔了3个地雷 GameBun88扔了2个地雷 英俊竹扔了2个地雷 炸炸扔了1个地雷 22384715扔了1个地雷 deadinside扔了1个地雷 寻找“爱”的轮回扔了1个地雷 唐瓜瓜瓜扔了1个地雷 齐千树扔了1个地雷 夜愿言诺扔了1个地雷 抽风的小星扔了1个地雷 芥末扔了1个地雷 唐瓜瓜瓜扔了1个地雷 小白不白扔了1个地雷 tzy-top15扔了1个地雷 IsabellaJ扔了1个地雷 沉睡万年扔了1个地雷 摩兮的西扔了1个地雷 今天抽到茨木了吗扔了1个地雷 seo扔了1个地雷 第49章 自梳(六)虫 气氛有些尴尬。 刚刚那句“我们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 不是很熟”还犹言在耳, 佟秋明指了指明荣, 又指了指程凌云,有很多话想问,最后想了想,还是闭紧了嘴。 即使只有短暂的接触, 佟秋明也知道程凌云和明荣都不是好惹的, 眼前这种剑拔弩张的情景, 似乎也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还是赶紧走人为上。 “程总,那我先走了, 麻烦您帮我留心一下。” “嗯。” 佟秋明刚打算溜之大吉, 明荣却把他拦下了。 “你留下。” “我?”佟秋明指着自己, “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明荣冷笑:“就让你来评评理。说好公开拍卖的土地,拍卖前就变成我们程总的囊中之物, 这种欺骗大众的把戏有意思吗?” 佟秋明问:“你们商业上的事情我不懂……” 明荣说:“这和商业没关系,古宅那块荒地,外人看起来价值不算大, 但是你我心里都明白,这块地在黑市上有多值钱。既然挂出来公开拍卖,我也帮人接了活, 结果告诉我结果基本已经敲定了,程凌云,你到底什么意思?” 程凌云说:“哦, 你说这个。” 她坐了下来,纤长的食指弹了弹手中的笔:“黑市上不过讲的就是一个钱字,拍不到这块地,把定金退回去,加点违约金不就行了吗?” 明荣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阴沉:“你知道要赔多少钱吗?” 程凌云说:“我可以借你,银行贷款利率再加一个点,应该不算高吧?” 明荣怒视她:“程凌云,你明知道我已经在黑市上签了代理买卖,知会我一声对你来说有这么困难?你难道不知道黑市上的规矩?” 程凌云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我只知道你眼里只有钱,我问你,黑市上找你代理拿下那块土地的是谁?他们到底是什么目的你知不知道?” 明荣说:“我只告诉你一句话,钱我要,我也没你想的那么没底线。” 程凌云拿起电话来,拨了秘书的内线:“哦,那我知道了。这块地我要定了,你可以回去了。” “程凌云!” 明荣气得浑身发抖,大门轰然打开,几位保安站在门前,为首的一个先叫了声程总,然后冲着明荣做了个请的手势。 明荣看了一眼程凌云,程凌云朝门口抬了抬下巴,示意明荣出去。 “程凌云,下回你别来求我!” 明荣高傲地转过身,踩着高跟鞋离开了,留下淡定打开文件夹的程凌云以及瞠目结舌的佟秋明。 “明荣小姐,似乎也没那么……没那么不好?”明荣不好惹,但是直觉告诉佟秋明,她不是一个坏人。程凌云用余光扫了他一眼:“她说有底线你也信。钟沁这种身无分文吃住全靠萧声声都能让她骗十万,你指望她有什么底线?” “……” “好吧,那我走了。” “等一下,钟沁还在影视基地?” “嗯。” 程凌云说:“她手机都停机了,麻烦你转告她一声,回来后立刻来找我。关于古宅那块地,我还有事情和她商量。” 佟秋明有些无语:“……所以她是因为欠了十万连手机都不用了吗?我还以为她在强制戒网。” 程凌云说:“你也顺便转告她一声,这十万她不必还了。” 佟秋明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钟沁。钟沁死活不答应,说一定要还钱。佟秋明问她:“你没户口打不了工,也没办法还钱啊。” 钟沁问:“要不我去伪装成天师帮忙抓几个小鬼?听说现在天师和尚都赚钱。” 佟秋明说:“算了吧,你还不如开个直播直播吃东西,网红浣熊日入十万不是梦。” 钟沁不相信:“你别骗我。” 佟秋明说:“我不骗你,声声也开过直播,你问问她一次能收多少礼物。” 钟沁说:“没多少钱,我偷偷看过。” 萧声声正好买了水果回来,听到这话气得从背后拧起钟沁的颈皮:“你偷看我账户??” 小浣熊在她手里四爪扑腾:“看看怎么了?不是因为你这个电脑白痴连支付宝都不会用。” 网瘾神熊嘴硬,这回和饲主杠上了,要不是因为佟秋明在一边,萧声声大概真会把钟沁抽一顿。 这熊真够可以的,变成人看起来可靠漂亮,变成熊能气死个人。 眼看着萧声声要被气走了,佟秋明连忙拦住钟沁:“老大,还有两件重要的事情没说。” “说。” “程总说让你回去找一下她,关于古宅的事情,她还有些事情要和你商量一下。还有程总说了,她会打听一下有没有人能买到鲁班书上的那些符咒,如果有,她会尽快帮我弄一张,来试试唐玲。” 佟秋明也是个不靠谱的,脑子里天天感慨程凌云大方,十万眨眼就不要了,把程凌云交代的事情都忘在了脑后,要不是急着替钟沁解围,大概压根不会想起来。 符咒在两天后便由程凌云的司机送了过来,佟秋明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个小纸包,上面贴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即用即开,勿用勿开”。 佟秋明打电话去问程凌云:“这是什么东西?要怎么用?” 程凌云说:“这个是匠人符咒,专门用在房梁和基础的地方。这个符咒不是匠人本人打开,没有什么用处,但是试探一下唐玲是没问题的。你找个唐玲会在的时间,最好是巡视工地的时候,偷偷跑进去,把这个符咒扔进基坑这种地方,故意让她看见你开纸包的过程,如果她懂,肯定会有反应。” “那应该是很厉害的东西了。” 佟秋明捧着那个纸包,连动都不敢动,就怕自己一个不注意,把这东西撕破了。 钟沁对着东西也很好奇,接过来垫了垫,感觉里面只有一张纸。 “该不会又是和明荣一样骗钱的吧?” 佟秋明说:“有程总把关应该不会了,问题是我怎么进工地?” “这个我倒是有准备。” 钟沁跳到床底,掏啊掏,掏出一个工牌和安全帽。 “那天去偷偷拿的。” 钟沁用爪子模仿抹脸的样子:“小鲜肉,为了你能安稳地睡个觉,就得麻烦你演一天农民工了。” 第50章 自梳(七) 此为防盗章 光头导演姓李, 前几年在电影学院门口当群头, 对当红的歌星叶若青有知遇之恩, 后来进入了赵歆的工作室工作,结识了不少导演投资商后,在赵歆的支持下,出来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 他是名副其实的草根导演, 能打拼到现在的地位, 用他的话来说, 七分靠实诚, 两分靠长相,最后一分才靠能力。 方芳推荐萧声声参加这个节目, 除了想赌一把外, 还想让萧声声多和导演攀攀关系。萧声声却没这么多想法, 她有不少存款,只要不挥霍, 足够她度过余生,只不过她还没想好退出娱乐圈后要做什么,干脆跟着公司的安排走, 等合约期满再作打算。 “您有话就直说吧,。” 签完约,嘉宾三三两两都走了, 只有萧声声还留在会客室里等接她的车。李导演送走了嘉宾,回来收拾桌子时,刚好瞧见萧声声还在, 便坐了下来,和她聊天。 萧声声不是个爱聊天的性子,两人搭不上话,每每有些尴尬。可惜车一直不来,李导演话又多,直到连老李家那个大胖小子的尿布都聊上了,萧声声才发觉老李是有话要对他说,便干脆自己牵个话头。 李导演面露难色:“萧老师,这个问题实在难开口,你让我老李怎么说……” “没事,您说吧。” “是这样的,我们第一期那个宅子,周围旱得很,开发得不是很好,周围找不到酒店,只有找几家干净的居民家给大伙住。我们大男人倒无所谓,找块门板都能躺着睡下,就怕委屈了你们几位姑娘。” 原来是这样……看不出来这老李看起来咋咋呼呼,人却心细。萧声声不由心生好感:“节目需要,我接受节目的安排。” “这样就太好了。”李导感激涕零地想拉过萧声声的手感谢她的理解,手刚一伸出来想起这是个单身的姑娘,又把手缩了回去。 “我一定安排好你们的住宿,把最好的房间留给你们,你们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立刻给我老李说,我可以不拍节目,但是一定要让你们吃好住好。” “李导,您别这么说。”萧声声说,“我没什么意见,不过其余几位嘉宾您要沟通好,有机会我和她们见面,也会帮您说说。” “好好好,谢谢萧老师!你也别叫李导,叫我老李就行。”李导说,“大伙儿都这么叫的,我们剧组就是随和,不讲辈分。” “那挺好的。”萧声声回着话,双眼朝下一扫,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车还没到。 李导却突然想起来什么事:“萧老师,你和李老师应该很熟吧?” 贝拉姓李,萧声声会意,点了点头:“以前挺熟的。” 老李说:“如果你这边方便的话,我到时候安排你和李老师在一户里住怎么样?李老师看起来娇娇弱弱的也不太爱说话,我们这节目到底要吹冷风受点惊,我想还是有个熟悉的稍微照应一下比较好。” 贝拉看起来确实身体有点虚,不仅是老李,萧声声也发现了。她以前是很健康的一个姑娘,穿着高跟鞋走起路来都带风,刚刚站起来的时候,踩着矮跟却差点摔倒,还是一位男嘉宾眼疾手快地把她扶住了。 要住一起吗? 一瞬间,萧声声有点犹豫,老李看出来了,说:“如果不方便,我另外安排……” “不,就这样吧,我们以前就住过同一间房,双方的生活习惯比较了解。” “行。” 能交代的都交代了,萧声声终于等来了她的车。她现在算一个十八线的小明星,却比当初还要忙。给各大房产商站台以及酒吧活动占据了她目前主要的工作,今晚一个酒吧开趴,就邀请了她热场。 酒吧老板是个富二代,喜欢泡嫩模,萧声声唱完歌想走,被他硬拖着留了下来。 “我……我女朋友想拍电影……你……你有什么路子没?” 酒喝多了,富二代大着舌头,手指挥来挥去,指了半天都没指到在场的哪个美女是自己女朋友。还是一个嫩模贴心,推了推他,说:“人家也想拍电影嘛。” 富二代一把搂住她的脖子:“就……就你了……萧美女,有,有路子吗?“ 萧声声抿了口饮料,回答地相当正式:“可以让您女朋友去投投简历,试一下镜。” “那……那可不行……我……我女朋友可是要当大明星的……” “哎呀哪有那么多大明星给你当。”嫩模嘟起嘴,“你忘了吗,上回我们去泰国见那个什么白龙王,多少明星排着队问前程,还有古曼童,听说娱乐圈人手一个呢。” “什么……什么古曼童……不就是养小鬼吗?”富二代的手指指着萧声声,“还人手一个,你有吗?” 萧声声笑着说:“我想你们可能有点误会,我没听说娱乐圈有人喜欢弄这些旁门左道的。” “你不知道不代表没有,人家养古曼童会告诉你吗?”嫩模有人撑腰,说起话来咄咄逼人。 萧声声无言以对,只有默默不做声。 嫩模又吹了半晌谁谁养了古曼童嫁入豪门,谁谁谁养了古曼童红遍亚洲,谁谁谁养了古曼童升了大官,萧声声听得只打哈欠,周围人却兴趣盎然。 广大人民群众对娱乐圈八卦的爱好,她果然不能太理解。 临近凌晨,这场八卦盛宴终于到达尾声。萧声声喝了点酒,富二代便让司机送她回去,出门的时候她听到走廊那边有人说话,是那个嫩模和另一个嫩模说话的声音。 “佛牌是吧,行,我姐妹下礼拜去泰国,帮你求一个。代购费拿三成,如果不顺利,还得升,具体情况看我微信,来,我们先加个微信。” “……” 原来还有这一手。萧声声哭笑不得,多么有经济头脑的姑娘啊,在娱乐圈混真是浪费了。 萧声声不认为自己会认识叫她的那个人。刚刚转身的一瞬间,余光越过扶她的那个黑西装男人,她看到一个名字经常出现在各种财经新闻上的女人,扶她的男人,仅仅是那个女人随身带着保镖中的一个。 和其他圈内人不同,萧声声很少和这类富商名流打交道,一来是觉得自己智商不够用怕被耍得团团转,二来她也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和他们进行利益交换的地方。 虽然她也曾在几年前,作为一只耿直的颜汪,对着程凌云的照片流过口水。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类人,出身好长得好能力好,年纪轻轻呼风唤雨,人比人,简直气死个人。 程凌云都叫了她,萧声声只有硬着头皮转过身,用“我不认识你”的表情和她打了个招呼:“你好,请问是在叫我吗?” “是的。” 程凌云走下台阶,她个子很高,比萧声声高了大半个脑袋,说话时下巴微微抬起,让萧声声心里莫名生出些压迫感来。 “请问有什么事吗?” 程凌云淡淡一笑:“你掉了东西。” 萧声声一听掉了东西,慌忙地捂住了口袋,摸到里面的袋子还在,才松了口气。程凌云弯下腰捡起一包纸巾递给她:“应该是你掉的?” 萧声声低头一看,却是一包自己从没见过的纸巾,连忙挥手:“这个不是我的。” “是吗?”程凌云把手收了回去,“不好意思,那我看错了。” “没关系,谢谢你,我先走了。” 面对程凌云,萧声声总觉得有点压力,和钟沁藐视天地的倨傲不同,程凌云拥有一种来自于人上人的上位者气势,这让她的一言一行都极有修养,但是却不太容易亲近。 她怕再多呆一会儿会被其他人认出来,匆匆忙忙又道了声谢,转身走了。 程凌云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是萧声声?” 身边一个保镖低头说:“是的,程总。” “你也感觉到她口袋里的东西了?” 保镖有点犹豫:“嗯……有,是您以前在那处宅子留下的法印。” 程凌云转身:“盯紧她,有事汇报。” 保镖跟了上去:“可是您父亲吩咐过,让您不要管这些东西。” 程凌云说:“一般情况下我是不会管,不过在我的地盘杀人夺魂,是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 保镖说:“可是……” 程凌云回头,冷冷道:“还有什么可是?” 保镖知道自己多嘴,低下头悄悄退下,跟上萧声声。 而萧声声对即将而来的跟踪还不知情,她在路上买了一盒刚出炉的小烧饼带回家准备犒劳一下擦了一下午地板的钟沁。 钟沁在家也没好过,擦完了地板趴沙发上睡觉,不知怎地一直做怪梦,梦里一会儿是狰狞的小鬼,一会儿诡秘的黑屋,她很久没做过这样的梦了,每一次这种梦出现,都预示着一段不太好的将来。 萧声声推门进来的时候,钟沁终于从冗长的梦中醒了过来。她坐起来,用爪子擦了把汗,一抬头竟然看着萧声声走到自己跟前,直愣愣的盯着自己。 “什么事?” 钟沁作为一只浣熊,除了洗饼干外,熊性并不多,尤其是坐沙发瘫沙发,分外的有人样。她张开两腿坐着,萧声声趁机瞄一瞄她是公是母,可惜毛烘烘的没瞧见,反到被钟沁发现,尾巴卷起来盖住肚皮,骂了句:“色//胚!” 萧声声觉得自己特委屈。她只是好奇而已,又不摸又不亲,还不如当时让自己啃了一嘴毛的钟沁。 “给你买了小烧饼。” 萧声声盒子拿出来放在桌上,钟沁闻到香味凑过去看,被萧声声拧着后颈抱起来。 “先去洗手。” 萧声声抱着钟沁走到卫生间,路过餐厅时看到光亮的地板,说:“擦得挺干净啊。” “废话!我擦了一下午!” “以后都你擦了。” 萧声声把钟沁放到洗手台上,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说:“我今天见到一个大美女。” 钟沁刚打开水龙头,听到这话吓了一跳,爪子没控制住,水哗啦一下涌出来,溅了她一脸。 “路上遇到的。” “……”钟沁气得想泼萧声声一身水。 “挺漂亮的,比照片还漂亮。”萧声声拿过毛巾替钟沁擦了擦爪子。钟沁问:“你今天到底是出去看美女的还是办正事的?” “当然是办正事。” 萧声声说,“见到助理了,可能和Rebecca一样,还得见第二次。” “有苗头?” “有,不过她不愿意说。”萧声声的情绪突然变得低落,“我有点……有点着急,担心晚一点贝拉就没救了。” 钟沁一听到贝拉的名字就想嘲讽几句,看到萧声声这样子,也不好说出口,只好安慰她:“有我在,担心什么。” “嗯。” 萧声声把她抱出去吃烧饼,钟沁拿起一块饼,才想起来:“明天起,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和你一起出门了。我做了很多梦……感觉很不好。” “梦?噩梦?” 钟沁说:“一般而言我是不会做梦的,除非会发生什么我无法控制的事。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明天我必须和你一起出门。” 萧声声从口袋里摸出那块碎片出来:“不是有这个东西吗?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钟沁纠正她:“我说的是,一般魍魉魑魅。” 萧声声问:“还有不一般的?” 钟沁说:“当然有,鬼车,夔牛,女魃 ……特别是鬼车,那货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个心机婊。” 萧声声被钟沁逗笑了:“你这网络语言用得挺溜啊。” 钟沁说:“网红家太无聊,只有学上网。” 萧声声说:“所以鬼车怎么坑你了?” 钟沁说:“当年在灵山,凤凰之下就是我了。本来相安无事,结果鬼车竟然唆使我去吞凤凰。” 萧声声惊呆:“那你就吞了?” 第51章 自梳 (八) 她是人。? 这话在佟秋明听来, 比她是鬼还要恐怖。 他怕鬼没错, 但是有些时候, 人远比鬼更要可怕。比如贝拉,现在回想起当时古宅的一切,都能让他吓出一身冷汗。 唐玲把车开到钟沁和佟秋明身边,按下车窗:“上车吧。” 佟秋明不太想去, 钟沁鄙视地甩了他一眼眼刀, 拉开副驾的门坐了进去, 佟秋明只有讷讷进了后座。 谁知上了车后, 唐玲便开始对他发问了。 “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我……我姓佟,叫我小佟就行。” “你刚刚手里拿的东西, 是哪里来的?” 佟秋明不敢多嘴, 唐玲又问了一遍, 钟沁才用两个字掩饰过去:“买的。” 在彼此未知根知底的情况下,钟沁并不打算暴露太多, 但是必要的话题,她想还是得由自己来开一个头。 “我们买这个符纸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知道,唐总和鲁班书到底有什么联系。” “没别的意思?” 骤然间, 唐玲怒气上涌,车滑过一段距离后,一脚刹车踩停, 停在了路边。 “你知道那符纸是什么意思吗?锁上有人,是要户主一家都无人可进无人可出,换句话说, 是让人家家破人亡!” 佟秋明说:“我们也没想着用这张符纸,老大不是烧了吗?” 唐玲说:“所以我想问,这符纸是哪里来的,你们能买到,别人也就能买到,鲁班书传了这么多年,不是来谋财害命的。” 钟沁说:“这个我们确实不知道,黑市买卖有它的规矩,我想你应该知道的。” 唐玲说:“那你们又有什么企图?这样一张符纸,价格可不便宜,就为了想知道我和鲁班书有什么关系?” 佟秋明知道再这么打太极下去,花上一天也问不出所以然,干脆说了:“这么说吧,钟小姐是我请来的,她相当厉害,捉鬼除妖本领一流。为什么要请钟小姐来呢?因为我在这里撞了鬼。” 唐玲的眉头皱了起来。 “一个女鬼。” 佟秋明继续说道:“她一直在说找姐姐,但是就是这么奇怪,这个影视城这么多人,就我和另外一个女孩听得见,连我八字奇轻的朋友都听不见。 唐玲沉默了。 佟秋明和钟沁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是肯定的眼神。 唐玲果然知道这个“女鬼”是谁。佟秋明不禁捏了一把冷汗,这应该是他最大胆的一次插话,为了接下来能够安安稳稳睡个觉,这次算是豁出去了。 许久,钟沁和佟秋明才听唐玲轻轻问道:“你们能听见她说话吗?” 佟秋明觉得这问题很奇怪:“你难道听不见?” 轿车狭窄的空间里,佟秋明只听到低低一声叹息:“我听不见。” 不仅是听不见,在这三十多年的里,那个和她姥姥年纪一般大的女孩子,从来只存在于姥姥的日记和回忆里。唐玲的姥姥也姓唐,闺名秀玉,是顺德人,战乱时逃荒来到了B市,直到几年前病逝。 她的姥姥一生未嫁,后来收养了一个女儿,女儿长大后,有过短暂的婚姻,因为对婚姻的失望,后来再未嫁人,又收养了一个女儿,便是唐玲。 “她不是鬼。”唐玲所能解释的也只有这么多,“她也不会害人,你们不必担心。” “不是鬼?难道我耳鸣???”佟秋明一点也不相信唐玲的说辞,“我们都听见了,不是鬼也不是人,那会叫姐姐的是什么?狐狸精?” 这个形容明显让唐玲有点窝火,钟沁拍了佟秋明脑袋一下,示意他安静下来。 “唐总,不是山精,不是鬼魂,恕我无知,还有什么东西会有人的意识?” 唐玲问:“你们就一定要刨根问底?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好。” 佟秋明说:“这件事上,我已经知道的够多了。实不相瞒,我哥就是玄门的人,如果唐总不能告知,为了我能睡一个自然醒,我就只有请我哥的朋友出马了。” 钟沁心想,佟秋明最近有点入戏啊,开口就是台词腔。编起故事来,一点都不脸红。 佟秋明又说:“我先前也遇上过鬼,后来还不是请我哥他朋友出山收了。你说不会害人,怎么能让我信服,我遇上的那鬼,生前还和我共事过呢,结果比古曼童还凶残。” 歪打正着,佟秋明竟然说中了唐玲的心事。 “我可以告诉你们她的来历,但是,我想见一见她。” 唐玲看向佟秋明:“我想,你们连鲁班书符纸都能弄到手,让我见一见她,应该也能做到吧。” 佟秋明要疯了。 这事儿请了程凌云和钟沁出手,到头来,解决的还是自己。 “说真的,我八字虽然不轻,但也经不住你们这么上身。我是男人好吗?为什么每次上我身的都是女人。” 萧声声说:“大概你上辈子是个姑娘吧。” 钟沁在一边玩电脑,听到这话回头在佟秋明身上扫了一圈:“还真说不准。” “我去!求别说!” 萧声声用胳膊肘推了推钟沁毛茸茸的脑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上网?” “因为这事麻烦啊,我得想想该怎么做。” 萧声声问:“你不是神吗?这种事都不懂??” 钟沁爪子一点,又点开一个网页:“说真的,虽然我见得多,但是很多巫术我真的很不擅长。巫术本来就是人的本领。” 萧声声问:“那你以前在灵山做什么?” 钟沁说:“听听祷告,打打小怪兽,比如鬼车那种——诶,等等,我好像有点眉目了。” 萧声声低头一看,竟然是白居易的《长恨歌》。 钟沁竟然靠这种诗词歌赋来激发新思路??? 佟秋明说:“老大,你还是挺有文学细胞的嘛。” 钟沁说:“这你们就不知道了,我在宫里这么多年,这事儿我是知道的。唐玄宗当年请术士为杨玉环招魂,那术士姓杨,叫杨什伍。这人啊,说真的,放在现在可比佟秋明这种小鲜肉演技强多了。他当时吹得多牛啊,说‘虽天上天下,茗寞之中,鬼神之内,皆可历而求之’,结果呢,做了三天法,贵妃没找到,只有说自己在仙山见到了杨贵妃,最后哄得唐玄宗夸自己是真神仙道士。” 佟秋明惊呆了:“这都行,这皇帝傻吗?” 萧声声说:“不傻,大概是个恋爱脑。” 钟沁说:“对,就是恋爱脑。” 萧声声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不是说招魂返形是司马家大巫才会的本事吗?哪里去找能招魂的人,让唐玲的魂魄上佟秋明的身体。” 钟沁说:“萧声声,你是不是也傻了,有我有佟秋明,什么事儿不都好办了吗?” 佟秋明好奇地看着钟沁。 钟沁跳到佟秋明身边:“秋明,拍了几部戏了,还老在网上被人嘲笑死鱼眼麻将脸,你是不是也该学学人家杨什伍,安慰一下新一代唐玄宗了。” 第52章 自梳(九) 此为防盗章 她换好鞋子上了楼, 没想到卧室门紧闭着, 萧声声以为贝拉在睡觉, 蹑手蹑脚走到门边,手轻轻拧住门把手。 门发出咔哒一声,可是门却没打开——贝拉把门锁住了。 难道在换衣服?萧声声不疑有他,敲了敲门:“贝拉, 你在吗?” 里面没人做声。 萧声声又加了些力气敲门:“贝拉!” 好一会儿, 门里才传来幽幽一声:“等一下, 我换个衣服。” “哦, 好。” 说是一会儿,萧声声起码在客厅里等了快二十分钟, 门才打开。 贝拉穿着一件长款衬衫, 没有化妆, 看起来有点憔悴。 萧声声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她不禁朝贝拉看了一眼。 贝拉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例假来了?这是萧声声的疑问, 而贝拉看向萧声声的眼神,则有些不可捉摸。 萧声声不是多事的人,刚刚才吃了一亏, 现在更不可能问,她问了一句“你吃了早餐吗”准备走到窗边去,把包挂架子上。 “你站住!” 贝拉突然发声, 叫住了声声。 “嗯?” 萧声声回头,却看见贝拉一脸愠色地盯着自己,她的瞳孔犹如猫一般突然间放大, 黑色的瞳仁占据了眼睛的大半部分,幽深得见不到底。 萧声声没由来地打了个寒颤。 “声声,你是不是去过什么佛寺或者道观?你身上有种好奇怪的味道。” “很奇怪?”萧声声抬起胳膊闻了一下,“没有味道啊,早上我就去串了个门。” “真的有。” 贝拉看样子也想过来闻一下,却因为某些原因,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盯着萧声声。 萧声声觉得贝拉的一言一行都透着古怪:“贝拉,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贝拉就像没听见一般,问:“你真的没去过?” “真没去过。”萧声声把包挂在架子上,突然间想起什么,“哦,我想起来了,我有这个东西。” 她从包里摸出刚刚佟秋辰给她的那个护身符来:“是这个——” 萧声声刚想问问是不是这个护身符里包了香料所有有东西,谁料贝拉却突然疯了一般的冲上来,夺过萧声声手里的护身符! “信这些鬼东西做什么!” “贝拉!” 萧声声被贝拉歇斯底里的举动吓了一跳,她压根没看清贝拉是如何夺走她手里的护身符,又是如何从包里烦出打火机。火苗腾地从贝拉手里燃起,跳动的火焰中,贝拉的脸极尽疯狂之色。 萧声声这才反应过来,她是不爱发火的脾气,这回却不知被什么点燃了,怒火蹭地一下冒出来:“你是不是有毛病?我的东西你问都不问一声抢过去就烧掉?” 护身符的灰烬一块块掉在地上,火焰也渐渐熄灭,贝拉把烧得只剩红绳的护身符扔进垃圾桶里:“声声,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刚刚疯狂的举动就像抽走了贝拉的魂,她疲倦地说:“我困了,要睡一会儿,你要休息就小点声音,要出去就快一点出去。” 萧声声气不打一处来,亏她还想提醒贝拉梦游的事,现在就凭她这个态度,萧声声只想离她远一点。 “行,你睡吧。” 萧声声卷走自己的被子,惹不起她逃得起,她是来工作的,不是来惹上是非的。 借口自己浅眠,萧声声向王奶奶另外借住了一间房。所有能睡的房间都安排了人,萧声声只有去了四楼,王奶奶带着媳妇和萧声声收拾了一晚上,阁楼间终于能住人了。 “哎,委屈你了。”王奶奶看着四周脏脏的腻子墙,叹了口气:“你一个大明星,竟然住这种地方。” “您别这么说,这里挺好的。”萧声声本来就不爱热闹,一个人住反而自在,“节目后期天气再热点,弄个电扇就行,山里天气凉。” “我再去给你找个干净的蚊帐。”王奶奶让自己的媳妇继续招呼萧声声,“弄完了下来吃晚饭。” “麻烦您了。” 萧声声继续收拾行李,王家媳妇过来替她打下手:“声声,我问个不该问的问题,你搬出来,是不是和那一位有关?” “哪一位?”萧声声知道王家媳妇说的是贝拉,只是她不想闹出麻烦,装作不知道。 “就是李小姐啊,说真的,我觉得她古怪得很,我小孩从来不认生的,可是他看到李小姐就哭,刚刚我抱着她上三楼来找东西,走到你们住的那一间前,我小孩哭得撕心裂肺,手抓着我的肩膀,把我肩膀都抓红了。李小姐估计嫌吵,隔着门吼了一句,把我小孩吼得不敢哭了,蜷在我怀里发抖。” “可能是她看起来凶吧。”萧声声随便找了个借口,“我以前也不受小孩待见。” “怎么可能,我小孩可喜欢你了。” “要是他还大一点,估计会更喜欢我。”萧声声指了指行李箱边那一大袋零食,“等会儿带点下去吧,这是其他嘉宾给的,我吃不完。” “这怎么行。”王家媳妇客气道。 “没事,拿着吧。” 萧声声翻出一个塑料袋,给王家媳妇装了一些薯片软糖,王家媳妇连连道谢,帮她麻利地收拾好行李后,下楼去帮王奶奶了。 萧声声全身酸痛地在硬板床上坐了下来,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好多年没睡过木板床了,今天忆苦思甜。 萧声声躺了下来,窗外夕阳渐渐沉了下去,不知不觉间,她竟然睡着了。 她梦见三年前她拿下最佳歌手的那刻,奖杯接到手里确实却是毛茸茸一团,低头一看,却是昨晚那只小浣熊。萧声声惊喜又惊吓,想把小浣熊藏进礼服裙里,小浣熊却不干,满场撒欢,萧声声吓得奖也不敢领了,提起礼服下摆拧着小熊猫就往林业局跑,林业局的领导热心地接待了她,并感谢她提供野生动物情报,小浣熊被关进了铁笼子,它靠在锁链边,藏在黑眼圈里的双眼中,是生无可恋的表情。 萧声声有点心软:“要不我带回去养着?” “不行,它成精了。”领导在批文上刷刷签字,“普通话三级的小浣熊精。” 小浣熊嘤嘤嘤。 “我不相信!”萧声声护犊子心起,听到领导这话,反驳道 “上头都有文件了,建国后动物不能成精!它不会说话!” 小浣熊爪子扒着铁栏杆叫她:“声声!声声!” 萧声声想揍扁这拆她台的小东西,我这是在救你啊!还不闭嘴! 可小浣熊就是一声声叫着她,萧声声的身子突然弹了一下,整个人都清醒了。 原来是梦啊…… 萧声声坐了起来,门口是王奶奶的声音:“声声,吃饭了。” “哦,我起了。” 萧声声拿出镜子,梳好头发,又补了个妆,这才下楼。走到三楼楼梯口的时候,王家媳妇提着一个黑色的垃圾袋,匆匆忙忙上楼来,差点和她撞上。 “声声!” 抬头看到萧声声,王家媳妇连忙左右环视一周,把萧声声拉到一边,“我就说吧,李小姐肯定有问题!” “嗯?你说什么?” 萧声声完全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王家媳妇打开黑色垃圾袋:“你看!” 垃圾袋里除了一些化妆棉洗脸巾外,还有几张写着奇怪文字的染血的纸条,一把一次性刀片,几只用掉的檀香,一个被拆得七零八落的玩具。“ “吃晚饭前,李小姐突然叫住我,问我儿子有没有什么玩具,她要买几个,我正奇怪想问为什么,她突然扔给我好多钱,大概有两三千,说快点拿来,我就去给她找了几个玩具。吃晚饭的时候,我小孩开始闹,我拿玩具逗他,结果发现那个他最喜欢的不小心给李小姐了。我问李小姐能不能拿回来,她一副特别瞧不起人的样子问我是不是嫌钱少了。我当时气不过,准备偷偷进你们房间用钱把玩具放回去,结果找来找去没找到,后来打开垃圾桶的时候,我竟然发现玩具在这里!还有这些东西!” 王家媳妇又气愤又有些害怕:“她竟然在我们结婚的房间里养小鬼!” 养小鬼? 这个词萧声声听过,但是绝对没遇上过,看王家媳妇这么笃定,更是一头雾水:“你怎么知道她在养……养这些玩意儿?” “我怎么不知道!我以前有个同事,她就爱看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看了还给我们讲!刚刚我又问了她,我没说是节目组的,然后我同事让我离李小姐远一点,说用血供奉的,不是一般的小鬼!我上来找你,是想让你带我去导演那里,我要反应给你们导演!虽然我们家也不大信这东西,但这血啊鬼啊,不是上门送晦气吗?” 第53章 自梳(十) 此为防盗章 “我……有点乱……”萧声声撑住头, 表情像哭又像笑, “你们谁能告诉我, 这一切不是真的。爱玩爱看就来 ” 钟沁的出现如果说是可爱的意外,让她能迅速接受原来这个世界真有精灵鬼怪的事实,那么贝拉的昏迷,则告诉她这个世界另一面的残忍。 “贝拉养了路过。”钟沁在说, “一种用南洋邪术做成的小鬼, 其实挺多人会养这个的, 不过一般都是古曼童, 甚至大部分都是假货,只有很少的人才会养路过, 一个是因为路过都是一尸两命胎死腹中的胎儿尸体很难搞到, 另一方面是这东西太邪, 正常人不会去碰。当然她还不止养了这一个,这一个是她每天带在身上的, 应该还有几个养在别处。” 萧声声有些茫然:“所以……她被这个带在身上的上身了?” 钟沁问:“上身?怎么可能,她就是心存歹心,嫉妒你, 要害你。” 萧声声说:“不是,那晚和我说话的,有贝拉, 还有那个小鬼,要杀我的也是那个小鬼。” 钟沁突然来了点兴趣:“按理说小鬼是不能上主人身的。这路过能有这么大能耐?一身两魂?” 一边一直没吭声的佟秋明突然问了一句:“声声,你有没有听说过, 贝拉怀过孕?” 萧声声突然想起什么,对钟沁说:“那晚她说过,你吞了她的孩子!” 钟沁瞬间明白了:“哦,厉害了,用自己的孩子引产做路过啊。” 佟秋明神色有点复杂:“如果我没猜错,贝拉是怀孕后想用引产的孩子做古曼童,结果不幸丢了自己的命,当时被人召回了那个孩子的地魂塞进了身体,补全了三魂七魄……所以才会发生这种一身两魂的情况。然后钟先生吞了那个小鬼,贝拉本身扛不住她另外养的古曼童的力量,遭到反噬,是这样吗?” 钟沁说:“**不离十。” 萧声声紧张地问:“反噬是什么意思?” 钟沁说:“三魂里的地魂被带走了,不能进入轮回,至于去哪儿得问反噬她的那几个小鬼了。所以,声声,以后交友——” “我要救她。”萧声声突然站起来,“你有办法的,对不对?”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钟沁身上。 钟沁说:“看我做什么?不好意思,我护短,这种要害我的人的,一律无视。” 萧声声蹲下来,抱起钟沁:“我了解贝拉,要害我的绝对不是她。” 钟沁懒得搭理她:“自作自受。” 萧声声说:“她的确需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但是绝对不是连下辈子做人……做人的机会都没了……” 萧声声的眼眶突然红了。 她突然想起来几年前,也是在一个初夏的早晨,她和贝拉从训练营偷偷溜出去吃火锅,那时候的她们多么单纯啊,梦想就是楼顶的星星,爬上去伸手可触,然而直到最后她们才知道,有的人登上了楼顶还可以跌下来,有的人,一辈子拼劲全力,都爬不上楼顶。 但没了楼顶,她依旧可以在地面唱歌,只要她还活着。可是贝拉,却永生永世,再也没有机会了。 “好吧。”钟沁心软了,“你是不是说过三个要求。” 萧声声睁大眼。 “算一个吧,免得你以后想些奇奇怪怪的法子折腾我。” “太好了!” 萧声声把钟沁抱进怀里,钟沁猝不及防,被挤到萧声声柔软的胸前。 “……” 浣熊拼命的在萧声声怀里挣扎,四个爪子拼命挥舞:“我是男的,是男的……” 这时候倒是记得很清楚了。佟秋明默默在心里吐槽,人兽play上演第二场,继续辣眼睛,看来他和佟秋辰得走了。 萧声声把头埋在浣熊柔软的皮毛里,钟沁感觉到她哭了,动作缓了下来。 “不管怎么样,她都会死,对不对?” 浣熊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起码我还活着,我是幸运的,对不对?” “可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活着。刚刚我就在想,一辈子当着小歌手浑浑噩噩活着是不是很傻。没机会,没资源,甚至没粉丝愿意去听我认真写的歌,是不是我的一辈子,就这么完了。” 几年来的委屈,不甘,在生死的面前尽数爆发出来。萧声声终于撕下面具,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几年前,她也曾这么哭过,但没有一个人愿意听,树倒猢狲散,娱乐圈就是这么现实。而现在,她身边终于有一个人愿意听了。 “你还有我啊,当年在灵山,最喜欢听你唱歌了。” 钟沁有些怀念那个地方。几千年前的灵山,终日笼罩在云雾之中,每天清晨,沁庙里的钟声响起,她便从梦中醒来,倾听着巫祝冗长的祷告。那时女须的歌声,是她每日唯一的慰藉。 第54章 自梳(十一) 钟沁的话给唐玲吃了一颗定心丸。这次见面过后, 她们的迅速熟悉起来, 唐玲带着她们逛了整个C市, 给他们讲了很多不曾在网上和县志上看过的异事。 钟沁最感兴趣的是那个算命先生的招魂术,这种司马家不外传的巫术,连她也不曾知晓,而在这里, 却是一个普通的算命先生都会的术法。 唐玲说:“那也不是普通的算命先生, 听我姥姥说, 他姓杨, 家族擅长招魂复礼,一直在宫里做事。后来得罪了太多官僚, 才逃到此处, 靠算命为生。” 钟沁问:“杨什伍的后人??” 唐玲有点惊讶:“钟小姐也知道这个家族?” 钟沁说:“我当然知道, 这不是有名的骗子家族吗,给李夫人招魂, 摸准了汉武帝多疑的性格,骗他只能远观,就给人家看一个影子, 后来又骗唐玄宗,嘴炮厉害得不得了,没找到还让唐玄宗赏了他那么多金银珠宝。” 唐玲说:“李夫人这件事我不清楚, 但是杨贵妃招魂这件事,我倒有听我姥姥讲起来。” 钟沁说:“你给说说。” 唐玲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杨什伍不是骗子, 为什么他不能招返杨贵妃的魂魄?” “为什么?“ “因为那时候,杨贵妃并没有死。” “什么????” 作为唐宫中长期供奉的神,这个消息无疑是枚炸弹,明明算是亲历过的事情,最后竟然告诉她,那一切都是假的。 可她又不能明说自己的身份,跑回去找萧声声吐槽。 “这事儿你说怪不怪,我明明记得她是死了的。” 萧声声说:“我小时候好几次在报纸上看到午马去世了了,结果发现人家前几年才去世,这叫记忆断层。” 钟沁问:“记忆断层是什么?” 萧声声说:“就是有时候回想起以前的事情,只记得一部分,但是另一部分怎么也想不起来,就是记忆断层。说起来我发现自己好像就有这种情况,而且还有点严重。好些天前我去给你买薯片,看到了以前我参加的选秀节目,我总觉得唱歌的人好熟悉,但是我就是想不起来和她之间发生的事情。” “……可能你真的是记忆断层了。” 萧声声说:“我没断层的记忆是,佟秋明说你花了十万找明荣买了一个抹去记忆的符咒。” 钟沁瞪大眼:“啊,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咦,是不是水开了?我去看看。” 她撒腿想跑,被萧声声捉住了尾巴拽了回来。 “干什么,你干什么!” 浣熊在萧声声手里拼命挣扎,萧声声两手扣住她的腋下,把她摁在了床上。 “老实交代,你到底做了什么了?” “没做什么。” 钟沁决定打死都不认。她不想萧声声难过,也不想李贝拉在萧声声的记忆里占据太多空间。 萧声声有点生气:“你以为我没发现吗?我早就发现了不对劲,你,佟秋明,你们肯定有事情瞒着我!还有我上一个节目出了那么大的事故,我却一点都想不起来!我已经在网上查过,他们都说那是个灵异事故!” 钟沁说:“哦,你竟然会上网了。” 这淡定的口气,气得萧声声捏住钟沁的毛嘴。 “你是不是一定要惹我生气?”萧声声有些烦躁,“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我一个过气小明星安安分分过日子,可是遇上你,什么事都变得特别奇怪。” 钟沁有点生气,她挣开萧声声的手:“什么叫遇上我什么事情都变得好奇怪!你怎么不说你自己老遇上一些奇奇怪怪的人?” “奇奇怪怪的人?你?” “萧声声你不要太过分!” 钟沁怒了,李贝拉的名字正要脱口而出,却又想起当初的惨状,生生压下:“算了,我懒得给你说。” 她从萧声声的身下钻出来:“晚上都说,谁没爱过一个傻/逼,这句话送给你,顺便送我自己一句,瞎操心你我比你更傻/逼。” 萧声声从没见过钟沁发过这么大的火。钟沁爱闹腾,吵着要喝可乐吃薯片,吵着要和她睡一张床,吵着让她多交朋友,有些时候又特别欠揍,嘴毒得能把她气死。萧声声有时候被惹急了也上手揪耳朵揪尾巴,一不小心揪一撮毛下来,最多被钟沁气急败坏地着说上几句,却从没见她发过火。 “出门了,外卖别点我的份。” 浣熊跑进卫生间里,等再出现时,已经变回人形。 萧声声知道自己有点过火,想叫住她,钟沁却毫不犹豫拉开门,走远了。 她跑出去找唐玲,去工地溜达了一圈,却被告知唐玲今天没有来。可她又不想回去和萧声声吵架,让项目部的人把她送到了唐玲的办公室。 “你怎么来了?” 唐玲有些意外,她把沙发上的一摞书往两边推了推,挪出一个座位来:“做吧,我去给你泡茶。” “水就行。” 钟沁在沙发上坐下,顺过身边的一本书一瞧:“《金枝》?这名字怎么这么怪?” 她以为是古籍,打开后却发现作者是外国人。 “对,我最近去各大图书馆借的,还拖朋友买了一些书。” 唐玲泡了两杯茶过来:“那天和你聊过之后,我就准备回来看看这类书籍了。这本金枝是写巫术起源的,说起来也是惭愧,鲁班书上大部分还是堪舆风水术,这类巫术我确实不大了解,关于宗教祭祀神灵巫女,就更不了解了。” 说起巫女和神灵的联系,钟沁突然就想起来萧声声,她莫名就有些烦躁,把书扔一边,说:“所以你有结论了吗?” 唐玲有些难以启齿。 “我看了些文献,这个媒介有一点介绍……好像有点不大对劲?” “嗯?”钟沁有些好奇,“书上还真有?” “有倒是有……就是……我总觉得,应该和你说的不是一回事?” 钟沁坐直身体,问:“你先说,我听着。” 唐玲说:“书我只看了一部分,根据这些书上的记载,很多国家的巫女都有一个特征。” “什么特征?都能通灵?” 唐玲说:“不是,是都是处女。” “原来是这样,感觉也没什么啊。” 钟沁心想,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当时沁庙的女须一职,各氏族挑选的也都是处女。处女未经人事,心思也单一纯净,就灵力悟性而言,确实高于已婚的女人。 唐玲说:“我还没说完。” 钟沁端过茶杯,喝了口茶水:“你说。” 唐玲说:“这些女巫之所以必须是处女,是因为她们的第一次必须献给她所供奉的神或者圣王。就像人之间的夫妻生活一样,是一种融合。很多夫妻生活在一起后,会变得原来越像,甚至会有心灵感应,这就是其中的原因之——” “噗——” 唐玲还没说完,钟沁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唐玲连忙找来纸巾,抽出几张塞给钟沁:“你没事吧?” “咳咳咳咳——” 钟沁咳得满脸通红,唐玲替她顺着气:“就知道你会的反应会这么大……说真的,我也很惊讶,以前也曾听说过西藏藏传佛教的明妃,据说和高僧之间会阴阳双修增强修为,没想到各国的记载里,神女女巫竟然都有这种说法。” 钟沁好不容易才镇静下来。 “你哪本书上看来的?” “挺多书和文献都有考证。” 唐玲随手从书堆里抽出几本书:“西罗多德的《历史》,这本书里面写了巴比伦庙的贞女是事神的处女,事神的行为就有交//合。至于到底是和谁,采用什么方式,就不得而知了。” 钟沁翻开书一看,果然清清楚楚写着神妓两个大字,又翻了一本书,写到瑶姬,也有考证是事神的神妓。 钟沁放下书,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她想,当年在灵山,她和萧声声是不是太纯洁了点,每天就听听小曲聊聊天,别说什么交/合,神//妓了,连小手都没牵过。 第55章 自梳(十二) 此为防盗章 她还有些恍惚, 唯一的知觉只让她伸手把自己嘴边粘着的毛拿了下来。 身上的重量陡然消失, 萧声声低头一看, 钟沁蹲在她脚下,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没事,我歇歇。”萧声声摇摇晃晃走到楼梯口坐下,佟家兄弟听见动静, 连忙过来扶她。 “我……有点乱……”萧声声撑住头, 表情像哭又像笑, “你们谁能告诉我, 这一切不是真的。” 钟沁的出现如果说是可爱的意外,让她能迅速接受原来这个世界真有精灵鬼怪的事实, 那么贝拉的昏迷, 则告诉她这个世界另一面的残忍。 “贝拉养了路过。”钟沁在说, “一种用南洋邪术做成的小鬼,其实挺多人会养这个的, 不过一般都是古曼童,甚至大部分都是假货,只有很少的人才会养路过, 一个是因为路过都是一尸两命胎死腹中的胎儿尸体很难搞到,另一方面是这东西太邪,正常人不会去碰。当然她还不止养了这一个, 这一个是她每天带在身上的,应该还有几个养在别处。” 萧声声有些茫然:“所以……她被这个带在身上的上身了?” 钟沁问:“上身?怎么可能,她就是心存歹心, 嫉妒你,要害你。” 萧声声说:“不是,那晚和我说话的,有贝拉,还有那个小鬼,要杀我的也是那个小鬼。” 钟沁突然来了点兴趣:“按理说小鬼是不能上主人身的。这路过能有这么大能耐?一身两魂?” 一边一直没吭声的佟秋明突然问了一句:“声声,你有没有听说过,贝拉怀过孕?” 萧声声突然想起什么,对钟沁说:“那晚她说过,你吞了她的孩子!” 钟沁瞬间明白了:“哦,厉害了,用自己的孩子引产做路过啊。” 佟秋明神色有点复杂:“如果我没猜错,贝拉是怀孕后想用引产的孩子做古曼童,结果不幸丢了自己的命,当时被人召回了那个孩子的地魂塞进了身体,补全了三魂七魄……所以才会发生这种一身两魂的情况。然后钟先生吞了那个小鬼,贝拉本身扛不住她另外养的古曼童的力量,遭到反噬,是这样吗?” 钟沁说:“**不离十。” 萧声声紧张地问:“反噬是什么意思?” 钟沁说:“三魂里的地魂被带走了,不能进入轮回,至于去哪儿得问反噬她的那几个小鬼了。所以,声声,以后交友——” “我要救她。”萧声声突然站起来,“你有办法的,对不对?”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钟沁身上。 钟沁说:“看我做什么?不好意思,我护短,这种要害我的人的,一律无视。” 萧声声蹲下来,抱起钟沁:“我了解贝拉,要害我的绝对不是她。” 钟沁懒得搭理她:“自作自受。” 萧声声说:“她的确需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但是绝对不是连下辈子做人……做人的机会都没了……” 萧声声的眼眶突然红了。 她突然想起来几年前,也是在一个初夏的早晨,她和贝拉从训练营偷偷溜出去吃火锅,那时候的她们多么单纯啊,梦想就是楼顶的星星,爬上去伸手可触,然而直到最后她们才知道,有的人登上了楼顶还可以跌下来,有的人,一辈子拼劲全力,都爬不上楼顶。 但没了楼顶,她依旧可以在地面唱歌,只要她还活着。可是贝拉,却永生永世,再也没有机会了。 “好吧。”钟沁心软了,“你是不是说过三个要求。” 萧声声睁大眼。 “算一个吧,免得你以后想些奇奇怪怪的法子折腾我。” “太好了!” 萧声声把钟沁抱进怀里,钟沁猝不及防,被挤到萧声声柔软的胸前。 “……” 浣熊拼命的在萧声声怀里挣扎,四个爪子拼命挥舞:“我是男的,是男的……” 这时候倒是记得很清楚了。佟秋明默默在心里吐槽,人兽play上演第二场,继续辣眼睛,看来他和佟秋辰得走了。 萧声声把头埋在浣熊柔软的皮毛里,钟沁感觉到她哭了,动作缓了下来。 “不管怎么样,她都会死,对不对?” 浣熊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起码我还活着,我是幸运的,对不对?” “可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活着。刚刚我就在想,一辈子当着小歌手浑浑噩噩活着是不是很傻。没机会,没资源,甚至没粉丝愿意去听我认真写的歌,是不是我的一辈子,就这么完了。” 几年来的委屈,不甘,在生死的面前尽数爆发出来。萧声声终于撕下面具,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几年前,她也曾这么哭过,但没有一个人愿意听,树倒猢狲散,娱乐圈就是这么现实。而现在,她身边终于有一个人愿意听了。 “你还有我啊,当年在灵山,最喜欢听你唱歌了。” 钟沁有些怀念那个地方。几千年前的灵山,终日笼罩在云雾之中,每天清晨,沁庙里的钟声响起,她便从梦中醒来,倾听着巫祝冗长的祷告。那时女须的歌声,是她每日唯一的慰藉。 她们本该这样相守千年的,若不是她太狂妄,她们可以依偎在灵山之上,看沧海桑田,斗转星移。 幸好现在还不晚,只要她也能拥有死的机会,只要她也进入轮回,她们便有生生世世可以相守。 钟沁用爪子轻轻拍了拍萧声声的背,一丝毛发不经意间掉落在了地上,化为齑粉。 “我会帮你救她的。” 说是要救贝拉,可实际进行起来,却没那么顺利。萧声声刚刚恢复身体,每天唯一的时间得应付媒体,根本没有精力去打听消息。佟家兄弟初出茅庐,经纪公司就是皮包公司,根本没什么人脉,也没办法打听贝拉这几年到底发生过什么,有哪些住处和熟悉的地方。最后还是李导那里漏了点消息出来,说贝拉的经纪公司和家人并不打算向节目组进行索赔,甚至还帮节目组搞定不少地方,堵了不少媒体的嘴。 “事出反常必有妖。”李真诚说这话的时候点了支烟,他在娱乐圈混了好些年,表面上傻,心里可透彻着,“贝拉受伤这事不管他们计较不计较,上门道个歉总行吧,结果都不让我们去他们经纪公司。难道是贝拉身上有什么秘密,害怕我们去道歉时发现了?” 佟秋辰问:“《捉迷藏》还能做吗?” 李导苦笑:“出了这么大事情,哪里还能做得下去。不过那个宅子倒是火了,好多去探险的,村里以前嫌弃,现在当成了香饽饽保护起来。据说好几家公司出钱要买了。第一期录的那些毛片,也有人出高价收了,我准备找个靠谱的卖了,起码给大家发个工资。” 佟秋辰说:“那李导,我们能不能要一个贝拉那边的联系方式……你知道的,声声以前和贝拉很要好,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心里很过意不去。” 李导拿过便签,翻出通讯录,抄了个电话在上面:“她身边小助理的电话,这个小姑娘人不错,每天都来看贝拉,你和她聊聊吧,看贝拉家里有什么帮得上的,顺手拉一把。” 佟秋辰把这个电话给了萧声声。萧声声顿时按捺不住了,急着去找小助理,被钟沁一爪子敲得晕晕乎乎躺在床上。 “先养身体,你再被阴气侵蚀一次,谁都救不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等会儿还有一章 第56章 自梳(十三) 此为防盗章  萧声声气得要命。``她用袖子擦了把脸:“谁这么无聊!” 她肯定有人在恶作剧!刚刚那个声音!太让人生气了! 而等她擦干脸, 眼前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时, 整个人却如坠冰窖。 她的眼前没有大巴, 没有土路,没有门外的山丘,而是一面绘着饕餮照壁!饕餮的血盆大口正对着她,仿佛要加她连皮带骨一起吞下—— 这是内宅! 萧声声顿时吓得不敢动弹, 她不敢向前, 也没有意识向后, 她连骨头, 都在发出咯咯咯的颤动声。 就在此时,有什么东西在身后拍了她一下, 萧声声身子一挺, 连脖子都僵住了。 鬼打灯? 传说中, 人的肩膀有三盏灯,一盏在头顶百会穴处, 另两盏在左右肩膀上。这三盏灯是人身上的阳火,能让人百鬼不侵。如果晚上走夜路,有人在背后叫你的名字或者拍你的肩膀, 千万不能回头,一回头,灯便灭了, 会招来魍魉鬼魅,惹上血光之灾。 萧声声喘着大气,心脏一下又一下, 剧烈地跳动着。她该怎么办?回过头去背核心价值观?对着鬼哼新闻联播? 突然,脑海里突然蹦出一句话来—— “用人民币甩它一脸,你看他服气不服气!” 对!人民币! 方芳曾经告诉过她,晚上睡觉的时候,如果做恶梦会放一张崭新的人民币在枕头下,太//祖护体,一夜无梦。 试试! 萧声声病急乱投医,朝口袋一摸,掏出一把零钱转身就朝身后的东西甩过去。 “滚开你这个怪物!!!!” 身后的“鬼”被人民币甩了一脸,发出哇哇的叫声。 “啊啊啊啊你干嘛!” 这声音分外熟悉,萧声声定睛一看,竟然是小咪! “你在这里干什么!吓死我了!”萧声声又气又急,她伸长脖子一看,没看到陈语菲,又担心地问道,“语菲呢?语菲人呢?你没看到语菲吗?” “语菲啊,她……”小咪擦好脸,本想说些什么,一瞧狼狈不堪的萧声声,顿时傻了。 “声声——你——” 她气冲冲地跑到照壁前面,冲着内宅喊道:“佟秋辰,你给我滚出来!” 一个男人从照壁后面慢吞吞地走出来,正是平常文文静静的佟秋辰。他看到萧声声,也愣了一下,随即看了小咪一眼。 小咪叉着腰,把他痛骂了一顿:“你这人怎么回事啊!说好了就是开个玩笑!你干嘛拿水泼声声!她这样子还怎么拍节目!” 开始萧声声听得云里雾里,后来从小咪的痛骂中,她才渐渐听出了端倪,顿时火冒三丈。 从大门前绿窟窿里的绿光开始,这就是彻头彻尾的一场闹剧! 原来昨晚萧声声和贝拉一言不发离开,让其他几位嘉宾误以为她们不太合群,小咪是个爱开玩笑的性格,便说要跟萧声声她们开个玩笑,方便大家交流感情。和小咪以前就认识的佟家兄弟以及陈语菲自然加入其中。陈语菲说看到了见到绿光引起大家的注意,然后和萧声声或贝拉分为一组的语菲便借口上卫生间,拉着萧声声绕到内宅前那里,语菲装作再次看到了绿光,诱引萧声声去开门,最后小咪从背后吓她,佟秋辰从内宅里吓她,来一个双面夹击。 即使是老干部脾气,萧声声都气得不得了:“你们怎么回事?这里是随便开玩笑的地方吗?这里是凶宅啊!” 小咪小声嘀咕:“你不是不怕鬼么……” “不怕鬼也不代表我愿意被你们这么开玩笑!” 小咪白了佟秋辰一眼,用眼神埋怨他不该用水泼萧声声。佟秋辰低下头,没有吭声。 “哎,你这衣服怎么办啊。“小咪也发愁了:“这还在拍节目呢。“ “算了,今天我不拍了。” 萧声声不想理他们:“我给导演打个电话,先回去换衣服。” 萧声声转身想走,小咪拉过她:“对不起,声声,真的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跟你开玩笑了。” “算了。” 小咪忙不迭的道歉,萧声声也不好再计较:“不光是对我,对其他人也别这样,胆子小的得被你们吓出心脏病出来了。 ” “声声,我送你出去。” “不用了,你们回组吧。” 这时开始起风了,萧声声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不禁打了个寒颤,小咪又开始埋怨佟秋辰:“你还是不是男人,用水泼人家姑娘!” “算了,也别说他了。”萧声声阻止小咪:“你也没立场说他,本来也是你组织的,不是吗?” 小咪不敢说话了。她和佟秋辰二人跟着萧声声后面,把她送出了石山,然后目送她走到正门那里,才返回了外室。 萧声声打开门时,刚好和陈语菲碰面,陈语菲看到一身湿漉漉的萧声声,脸赤了又白,低头揉着衣角,不知道说什么。 “演技挺好的。”萧声声冷淡地说,“会红。” “声声。” 陈语菲抓住擦身而过的萧声声:“对不起声声,我当时确实急着上卫生间,看到你向内宅门跑就走了,你这是怎么了?掉水坑里了?” 一语既出,又觉得哪里不对:“这里没水啊!” “佟秋辰泼的。” 萧声声说:“算了,也怪我和贝拉那天太自我,没和你们多交流,以后我们多聊聊。” “对不起……” 和小咪一样,陈语菲也不住道歉,萧声声说了很久的算了,才脱身而出,向大巴走去。 “师傅,能不能先送我回去。” 司机师傅正在抽烟玩手机,看到一身**上车的萧声声,惊呆了:“你怎么了?” “被人开玩笑泼了一瓶水。” 司机说:“泼你一身水?一瓶水泼的?你这头发衣服全湿透了,起码得五瓶水吧。” 萧声声站在车门口,又一阵冷风吹来,她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直觉告诉她,哪里不太对。 当时她推开门时没注意佟秋辰到底站哪里,就注意到一盆水泼向自己,等她擦干脸上的水,佟秋辰已经消失了。 他的动作有这么快?还有那个声音?那个憨憨的声音出自佟秋辰?还有水?这里没有井没有自来水,究竟是哪里取来的这么多水? 萧声声不敢再想,匆匆上了车,抱着胳膊默念核心价值观,她不断暗示自己,这是一场闹剧,这世界上没有鬼,她不该怕鬼。 这种状态直到她回房间冲上热水澡的时候,才有所缓解。萧声声仰头沐浴在氤氲的水雾中,温热的水在她身上冲刷,终于让她心头的寒意消失殆尽。 这是二十一世纪了,有电有水还有互联网,为什么还要搞过去那套封建迷信?若世上真有鬼,中国上下五千年,那得有多少鬼?韩国鬼和朝鲜鬼是不是也用三八线划分?阎王冥王死神阎魔阿努比斯这些鬼老大哪一位才是鬼联合国秘书长? 萧声声如此想着,最后自己都差点笑了。 相信科学,相信唯物主义。 萧声声给自己吃了颗定心丸,关了热水,擦干身体。她用浴巾和浴帽包裹好身体,拿出护肤品,涂个睡眠面膜后好好补一觉。 因为贝拉一直占用卧室里的卫生间,所以萧声声一直用客厅里的卫生间。现在贝拉不在,萧声声懒得进出,便还是用卧室里的这间。她对着镜子哼着歌涂完面膜,想把面膜盖合上,眼盯着镜子手没拿稳,盖子从洗手台上滚了下来,掉进了一边的垃圾桶里。 “……” 作者有话要说:  唔,一半是史实一半是我编的,不过我查了一下平安时代和唐朝的年代表,竟然神奇地对上了hhhhh…… 这个古宅真的存在的,不过没凶案,是我以前在一本讲园林的书上看到的,宅子上面有个牌匾,写的行邀天宠,然后我第一眼看成了行邀天鬼-- 第57章 自梳(十四) “……为什么她一坑蒙拐骗的比你还凶。” “侍靓行凶吧。” “对你特别凶。” “嗯。” 程凌云就是明荣的眼中钉。程家和司马家长久以来的宿怨让两人天生就水火不容, 虽然程家早已入世, 程凌云对南北之争早没兴趣, 但多年之前被程家逼至南方一隅的司马家可不是这么想的。 灵山被程家入股的旅游开发公司侵占,是当年楚巫南北之争失败后,最大的耻辱。 “要不去聊聊吧。” 钟沁说:“前些日子因为应付唐玲,无意间就想起来当年唐玄宗的一些事情。后来我仔细一想, 明荣那个旧书店的名字也取得挺有意思的, 七月七日书店, 不正应和着《长恨歌》里那句“七月七日长生殿”吗?说不定明荣心里有什么感情创伤, 需要人去关心。” 程凌云说:“这你都能看出来?” 钟沁说:“不,直觉告诉我, 明荣特别缺爱。你觉得她会缺钱吗?见了她这么多次, 我就没看过她穿同一件衣服背同一个包, 她还这么贪钱,难道不奇怪吗?” 程凌云摇摇头:“人的**, 是你不能想象的。” 钟沁说:“我只是觉得对付这种坑货,得换个策略。你多和她聊聊感情生活,说不定我们就能合作了。” 钟沁又说:“因为你好像对恋爱特别在行。” “……” 她们相识不太久, 程凌云话也不算多,却从只言片语里知道她不仅有个前女友,还有个前前女友, 这在她们这群人里,确实谈得上恋爱经验丰富。 程凌云说:“我去试试,你也去找唐玲问问, 如果能有可靠的消息,我们及时碰头。” 程凌云为了拿这块地,决定再去见一次明荣。另一方面,钟沁的话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过去明荣在她眼里无非是贪财,利益至上,长得漂亮身材棒,有野心,做事毫无底线。标签一贴上,对她整个人的印象也就定下来。这是个程凌云不会去主动接触的人,除非是有商业利益,除非,是一个不会惹上麻烦的艳遇。 明荣显然不是不惹麻烦的人,她本身就是个大麻烦。 又或许,在这个大麻烦背后,又有些别的不为人知的事情。 钟沁最后提醒她:“其实如果她想交男朋友,可以把佟秋明介绍给她,佟秋明这人心思都在二次元美少女身上,他们可以来一场柏拉图之恋,既不会耽误了她拜天道的大事业,寂寞的时候还有人陪。” 这就是钟沁在回来的路上思考出的怀柔政策,用俗话来书就是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用理论来说,就是统一战线。 第二天下午,程凌云推了一个会,独自开车去了七月七日书局。 七月七日书局外,一地的槐花早已变成了一地的树荫,也就两个月不见,这几棵槐树的树冠好像生得更大了些,几位老人家正坐在槐树下纳凉,树下挂了一个风铃,随着带了些许热度的微风,轻轻晃动着。 “来买书的吗?” 大爷的蒲扇晃了晃,裂开嘴笑道:“老板今天没开门咧。” “没事,她应该在家。” 程凌云抬起手,正准备敲门,却突然顿住。 她察觉到到今天有七月七日书局一丝不一样的气息。里面有人,应该还不止一个人。 一股怪异的香味自门缝里传来,初时闻起来香甜馥郁,仔细一品,却满是腥气。 这女人又在做些什么勾当? 程凌云皱起眉。这种腥气不是普通的腥味,像是什么肉类浸泡在液体中鼓胀后的味道。 明荣是C市地下有名的阴器卖家,贝拉手里的项链以及以血养鬼的法子都是她这里流出去的。程凌云担心出事故,心下一定。转头示意门外的大爷不要出声,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弹向槐树的树冠之中,一时之间,树上叽叽喳喳一阵叫唤,几只鸟扑腾着翅膀从树冠里飞了出来,程凌云趁机推开门,蹑手蹑脚的走进书店。 玄关和走廊轻易的隐蔽了程凌云的身体,然而因为视野问题,她也看不清书店里面到底在发生什么事。明荣和那几个人的声音都压得极低,就算是听力极好的程凌云,也只模模糊糊听清楚了几个字。 “我这也是期货……价格涨了……不要就算了……” 程凌云想听得更清楚一些,便探头瞧了瞧。入目之处却是一只微微翘起的玉足,脚尖勾着一只缎子布拖鞋,随着主人说话的节奏轻轻敲打着圆润的脚后跟。 这时,另外几个男人也出声了,他们操着外地口音,语气有些凶狠,连刻意压低的声音都不能掩饰。 “见风使舵……厉害……” 回答他们的,只有明荣的一声轻笑。 明荣之所以是麻烦,也不是没道理的。除了贪财以外,太过骄傲也是原因之一。 难道她不知道,这些无意的动作,在别人眼里有多么勾引人?她以为,自己的本事能够让这些男人无视她本身的魅力。 直觉告诉程凌云,明荣会有麻烦,她还来不及敲一下门,告诉明荣有客到来时。书店大厅里突然传来意思尖叫,接着是明荣的怒骂。 “你什么意思?” “问我什么意思?我还想问明荣小姐,你是什么意思。” 男人的声音已经不怀好意:“既然生意谈不成,不如来谈点别的?” “你也真是不怕死。” 都到了这种时候,除了刚刚的失态,明荣没有任何畏惧的表现,程凌云却按捺不住,大步走向书店的大厅。 当她的手敲响厅门右手边第一个黑胡桃木书柜时,刚刚还剑拔弩张的大厅,顿时安静了下来。 大厅里除了明荣,还有三个男人,看起来衣冠楚楚,身体却有些羸弱,上次喝茶的案几上放着一个小指高的玻璃瓶子,瓶子里装了大半油状金黄色的物体,底部沉着一些纤维,那股腥甜的香味,正是从这个瓶子里传出来的。 三个男人看到程凌云这个不速之客,齐齐警觉起来。常在黑市里走动,他们自然能察觉到来自程凌云身上,符箓的震慑力。 明荣笑了一声,手指随意朝程凌云一指,好似知道她会来一样。 “看到没,我都说了,敢找我的麻烦,你们还真是不怕死。” 程凌云的脸色蓦然一阴。 明荣站了起来,长裙遮住了纤细的脚踝,侧面开叉处隐隐露出莹白的大腿来。 她走到案几前,拿起那个瓶子,盖上木塞后放回桌上:“我说的价格不变,你们想要就实诚点,不想要就给我滚。” 这话开始开始还是带着些写女人特有的娇柔的音色,到了末尾,确实语调一转,生出些凌厉狠辣的味道。 那三个男人愣了一下,随即骂骂咧咧的走了。 “你也可以滚了。” 利用完程凌云的威慑力,明荣毫不留情的开始赶客。程凌云却不为所动,反而在明荣刚刚起身的软椅上坐了下来。 “明荣小姐,商人讲究钱货两讫,借了我的威风,你这是准备不付钱?” 明荣对程凌云可没那么好脾气:“程凌云,我记得上次给你说过,有事别来求我。” “难道你不是算准了我会来吗?”程凌云拿过矮几上的小玻璃瓶,打开一闻,眼里闪过一丝惊异的神色,“棺液?” “棺液?”明荣嘲讽地摊开手,示意程凌云把瓶子还给她,“就棺液这种挖个棺材就能弄到的东西,你觉得我会稀罕。”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几丝纤维随着程凌云的动作浮浮沉沉,让程凌云突然有些不好的直觉。 “这里面泡着的是人体纤维?” “这是蜜人。” 古时阿拉伯国家有泡蜜人的传统,行将旧木的老者在临死之前不吃不喝,以蜂蜜为食,死后亦将尸体处理后,泡至蜂蜜里,称为蜜人。这是种极为稀有的东西,程凌云也是以前旅行时,在以色列听说过有这种蜜人。这在当地是一种让人又害怕又奢求的东西,传说中能医百病,去百毒。 然而此物极阴,流传到欧洲后连吉普赛女巫,都避之不及。 程凌云没有把瓶子交还给明荣,反而是重重搁在了桌上:“又是阴物。你到底知不知道,捣弄这种阴物,就算是你奉了天道,也是要遭报应的!” “我谢谢你的关心了。” 明荣豪不畏惧:“报应?对不起,我的报应早就来了,从出生起我就天天被逼着听你的名字,听你们家在灵山干得那些好事,被逼着奉了天道,被逼着和朋友断绝了关系。你不是说报应吗?这就是我的报应。” 程凌云怔了一下。 她从没想到,会在这样一个时刻,听到明荣的心声。 明荣也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她有些恼怒,将玻璃瓶一把夺了过来:“你要是来买东西我十万个欢迎,不买就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 “不想看到我?” 程凌云回过神来,她修长的手指划过案几,果然摸到一层薄灰:“不要口是心非了,昨天是不是扶乩了?算到我今天会来,所以在那三个男人面前有恃无恐?” 她又环顾四周,目光落在角落处的门上,说:“看来我的法印去除了,明荣小姐还是有些本事。” 明荣冷冷地盯着她:“你到底想做什么?” “合作。” “我说过,你别来求我!” 冲突一触即发,就在这时,纷沓的脚步声传来,那三个男人又返回来。 “成交!” 明荣看到这三人又回来,正待嘲讽几句,程凌云却突然站了起来,抓着她的手腕将她塞回座椅,一边用身体挡在明荣身前,一边从明荣手里抽出那个玻璃瓶。 “多少钱?”程凌云问。 “ 不用你管。” 明荣想站起来,却被程凌云按了回去。 “两百万。” 在程凌云的桎梏下,明荣担心生意跑了,不情不愿地报了个数字。 “两百万。”程凌云转身对那三个男人说道:“客套话我就不说了,钱到账,东西就给你们。” 那三个男人有些不耐烦:“你是哪位?你做的了主?” 程凌云言简意赅回了一句:“东西在我手里。” 那三个男人闭上了嘴。 这大概是明荣做的最顺利的一笔生意,收钱交货,前后也不过十分钟。 “你应该可以看到合作的好处。”程凌云倚着软椅,看着明荣查收账款,“商人本来就是追求利益最大化,和我合作,你不吃亏。” “嗯?”明荣抬头瞟了程凌云一眼,“我怎么觉得你是想抢我的生意?你在我面前一站,客人哪里还看的见老板。” 程凌云问:“你也不必承受他们□□裸的眼神。” 明荣突然说道:“就比如你这样的吗?” 程凌云蹙眉低头。 明荣唇角勾出一个极为妩媚的笑容,她跷起长腿,雪白的大腿一览无遗。 “程凌云,我就喜欢看你求着我的样子。不管是求我合作,还是想从我身上索求些别的东西。” 第58章 自梳(十五) “你是不是对自己太有自信了?”程凌云收回目光:“C市有两样东西是自古以来都不缺的, 一个是合作者, 一个就是美人。” 明荣玩弄着自己的指甲:“哦, 既然这样,你还杵在我这里做什么。” 她就是这般有恃无恐,从当初对程凌云的畏惧,到现在的肆意撩拨, 不过是看准了程凌云做事的风格——不触及到她的底线, 程凌云绝对不会采用强制手段。 “算我输。”程凌云压住心头的怒火, 站起身来。她已经不想再和这个麻烦的女人多做纠缠, “既然明荣小姐这么不想见到我,麻烦以后也别再扶乩问我的行踪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好自为之。” 程凌云直起身, 替明荣把裙子拉了上去:“奉了天道, 就应该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你——” 明荣想推开程凌云的手,程凌云迅速收回了手, 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明荣看着她的背影,又是愤懑,又觉得有些气馁。在她面前, 程凌云几乎无懈可击,好不容易窥见一个弱点,牺牲了色相, 却换回一句不痛不痒的我认输。 明荣等了这么多年,就等着程凌云这一句话,然而当她真正从程凌云嘴里听到这句话的时候, 内心去没有一丝欢喜。 她想,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司马家传承千年,胜荣败耻,香火不灭,长尊分明……严苛的宗族家规,似乎早已和现代社会格格不入。 既然这样,她这么多年,又在坚持什么? 明荣恍惚了。 “打听到消息了吗?” 晚饭过后,钟沁的电话边来了。她带着一个好消息,也想问一下程凌云这边有什么好消息。 “明荣处处针对我,根本不可能从她那里得到什么消息了。” 今天来接程凌云的是程家的司机,好些天没回家了,她准备回去探望一下父亲。程凌云看了司机一眼,按下前后座的挡板,“你那边有消息了?” “有,唐玲告诉我,来找他打听的有好几波外国人,其中有一个是日本财团的老板,中间人是一家合资企业的高层。” “有没有可能是鬼车?” 钟沁说:“这个我就不敢肯定了,唐玲说那个日本人叫田中光,是个男人,但是鬼车外表应该是女人。” 程凌云问:“鬼车这种邪神,伪装成男人应该不难?” 钟沁摇头:“还是得去见一面,见了面才知道到底是不是。” 程凌云说:“你把那家合资企业的名字告诉我,如果有机会和他们碰头,我想办法把你带过去。” 和钟沁通过电话后,程凌云开始为今晚和程获的闲聊做准备。程获退居二线已经很久了,程凌云是他唯一的孩子,理所当然的继承了一切。可是在工作之初,父女两却不止一次闹过矛盾,程获恋权,退下来还不肯放手,安插了一堆辅佐程凌云的人,说是指导,其实处处牵制着程凌云。后来又禁止程凌云修习巫术,引得程凌云极为不快。父女两矛盾的巅峰是程凌云把程获的几个心腹都换了下来,那时候矛盾激化几乎撕破脸,因为程获突然生病,才暂时压了下来。 商场无情,大概说的就是程家这种家庭。有些时候程凌云也会想,如果还维持着过去那种宗族制度,是不是她还能从家庭里汲取到一丝温情。司马家和程家似乎走了家庭发展的两个极端,一个利益至上,一个宗族为上。 程凌云按下挡板,问司机:“我爸的身体最近怎么样?” 司机说:“程老先生的身体最近一直不太好,老念叨着让程总您回家。” 程凌云问:“他还是不喜欢出门?” 司机说:“这我就不知道了。” 其实也不用问,程获的脾气程凌云是知道的,人一上了年纪,就成了老小孩,脾气大了不说,性子也很小孩子一样,怎么舒心怎么来,家里那么多私人医生和看护,每次劝程获出门走走,程获就大发脾气。 程凌云想,还是得回家劝一劝。程获不到七十,平日里养尊处优,却苍老得像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人。 “爸。” 回家时程获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也就半个月不到,程贺看起来却更苍老了。他头发几乎全白了,头顶稀薄的白发快要遮不住头皮。他还畏寒,正值夏天,全身上下都裹在长衣长裤里。 “云儿回来了?” 看到程凌云回来了,程获笑眯眯地挪了个位置,让程凌云在自己身边坐下。 “最近身体怎么样?” “老毛病了。”程获叹了口气,“年轻时太过操心,老了心血耗尽,这日子就不好熬了。” 他这话意有所指,程凌云本来还念及着父亲年长,想安慰几句,这话一出,却惹得她极为不快。 “我觉得您还是得多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对身体有好处。” 自程凌云记事起,程获的身体就一直不大好,归咎于年轻时太操心,程凌云不敢苟同。她只是不明白,明明是父女,为什么有些时候,程获防着她,像在防外人。 “不说我了,我这身体是老毛病,不是出门走走就能变好的。说说你吧,最近在忙什么?” 程凌云就知道程获要问,她早做了准备,挑拣些不是很机密的项目向程获说了。程获仔细听完,问她:“我听说你最近在和别人争C市郊区那块地?就是前几年前你放弃的那一块?” “是。” 程获咳了一声,说:“你又多管闲事。” 程获命令式的语气让程凌云极为不快:“这算闲事吗?有开发价值,我个人认为不是闲事。” 程获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好好的项目不做,要去趟这趟浑水。我早就给你说过,已经是现代社会了,不要老想着那些巫术神鬼。司马家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武力和巫术已经夺不回灵山了,只有钱和权利才行。” 程凌云突然想起了明荣,明荣这么贪财,大概是司马家第一个有这种觉悟的,可惜还是因为长辈的耳提面命,让自己拘囿于胜败的束缚中。 程获察觉到程凌云走了会儿神:“谈恋爱了?” 程凌云回过神来:“您说什么?” 程获又说:“你上一次在我面前走神,是你和你那个小女友打得最火热的时候。” 程凌云否认:“您想多了。” 程获说:“不是我想多,我是担心你!上次有人给你下了茅符,不是我提醒你,你根本发现不了。” 程凌云说:“那是个意外。” 程获说:“意外?如果我说,你现在身上又被下了一道新的茅符呢?” 程凌云说:“不可能。第一次是意外,这一次我不会察觉不到。” 程获说:“云儿,世上符咒千千万,你不要太自负。另外——” 程获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司马家的女人,应该比你以前那个小女友漂亮有气质多了吧?毕竟是大家闺秀。” 程凌云蹙眉:“您调查我?” 程获说:“七月七日书局,这地方名气大的连我这种老头子都听说过好些次了。你往一个给你下茅符的地方跑的这么勤快,我能不去调查吗?司马家的人各个精明狡诈,用个美人计算是小意思,你一意孤行要拿C市那块地,她们呢?她们又有什么想法,是不是故意接近你?” “我知道了。”程凌云站了起来,“谢谢爸的提醒,也请您以后别再调查我,我对她没有任何兴趣,您大可以放心。” 在知道自己又被下了一道茅符过后,程凌云心里的怒火便再也压不住了。她能容忍明荣各种刁蛮各种不讲理,却不能容忍她偷偷用茅符这种在她看来十分下作的手段监视自己。她匆匆和程获道了别,甚至拒绝了司机的接送,直接拦了一辆出租车,去了书市。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书市的铁门已经关上,留了一道一人进出的出入口,夜风从黑洞洞的出入口袭来,竟然让程凌云嗅出一股阴森的味道。 程凌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焦躁。 来到这里后,她才发现自己的身体确实有些不对劲。她变得易怒,情绪化,这是之前在她身上不会出现的情况。明荣应该用了更高级的茅符,暗自影响着她的情绪。 在门前,程凌云深深吸了两口气,才勉强压住心里的躁动,踏进了书市的大门。 和外面的书店一样,七月七日书局也已经关了门,不过明荣生活颇有情调,关门后还会在门口点一盏球形小灯,在静谧的夜晚显得尤为可爱。 程凌云却无心这些小细节,她的手叩上大门,沉重的木板,发出闷闷的声音。 “哪位?” 敲了好几下后,里面才传来女声。 “是我,程凌云。” 听脚步声,明荣已经站在了门口。隔着一道木门,程凌云听到明荣慵懒的声音:“关门了,明天再来。” 程凌云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开门。” “怎么,还想强闯民宅?” 明荣打了个哈欠,把睡衣整了整,转身准备继续回去睡觉。她并不打算个程凌云开门,也不打算在近期和程凌云见面——有些事情她得好好想一想。 然而门外的侵入者却没有给她睡觉的机会,身后的木门发出一声巨响,明荣瞪大眼眸回过头,那扇门已经松松垮垮挂在墙边,黑夜笼罩着一个冷艳的面孔,洋洋洒洒的灰尘,都掩饰不住她身上强烈的侵//略性。 明荣捂住胸口,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 啪。 程凌云打开玄关处的灯。 明荣姣好的身材,在灯光下一览无余。天气炎热,她穿着一件单薄的V领睡裙,睡裙勉强遮住了臀/部。因为程凌云的闯入,她明显受到了惊吓,胸/脯一起一伏,饱满的胸/部呼之欲出。 明荣的脸僵了一会儿,随即勉强笑道:“门踢坏了,可是要赔钱的。” “别跟我废话。” 程凌云冷漠地扫了她一眼,突然上前,一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手卡住她的脖子,将她抵到墙边。 程凌云身材高挑,从小又跟着程获的保镖练过搏击,明荣毫无招架之力,被桎梏在了墙角。 她哪里受过这种委屈,气急败坏地骂道:“程凌云,你疯了吗?大晚上又踹门又威胁人,你什么意思?” “你问我什么意思?” 程凌云凑近,带着冷调香水的气息侵袭着明荣的呼吸:“第一次对我下茅符,我就警告过你,奉了天道后,能威胁你的地方就多了。” “秋后算账?”明荣冷笑,“程凌云,这离立秋还有好几个月,你是不是脑子不清醒了?” 明荣也不是好脾气的女人,程凌云的唐突让她大为恼火,又仗着摸准了程凌云的性格,肆意嘲讽起来。 “还是你喝了酒,跑到我这里撒酒疯?” 明荣故意嗅了嗅:“没闻到酒味,看来还是脑子不清——” 接下来的一个字,却被她吞咽进嘴里。 一个重重的吻袭来,堵住了她的唇。 “唔——” 明荣从来没有接过吻,更没想过,这样一个凶狠的吻会来自一个女人。毫无疑问,没有丝毫经验的明荣被这个熟练又充满着攻/击性的吻给吓懵了,她甚至没注意到,自己的睡衣也在纠/缠中从肩头滑落了下来。 她的嘴唇被蹂//躏到红肿,程凌云才放开她,抬起她的下巴,问道:“我身上的茅符,你是去,还是不去。” 明荣大口的喘着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程凌云,我想你得好好回忆一下上次的情况。我上次的确给你下了茅符,但是你给我的房子加了法印!你难道是对程家的法印太没有自信吗?” “别废话,我问的是今天。” “今天?不好意思,今天我忙着做生意,没空搭理你。” 程凌云把明荣的下巴捏紧了一分:“没空搭理我?那又是谁算准了我今天会来,让那三个男人破了规矩进了你的书店?” 明荣说:“怎么,我扶乩,只是占卜我自己的事情,又没用你一根头发,你凭什么质疑我?” 程凌云已经没有耐性:“你就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有没有给我下茅符?” 明荣有些暴躁:“你在说什么鬼东西?你说的茅符我不知道!” 她压根忘了,上一次当程凌云逼问她是否下茅符的时候,她也是回答的同样的一句。 程凌云第一次就没上当,更不用说这一次。明荣还来不及说更多,程凌云再度吻住了她的唇。 也许是因为美人的蛊惑,也许是因为被暗算的怒火,又或许是她不想再和明荣多做交涉,选择了最简单的方法来破除这个茅符——明荣奉了天道,一旦破/身,自顾不暇,茅符自然也随之失效。 明荣全身都僵硬了。 她从没有过这么恐慌的时候,程凌云修长冰凉的手指拉扯下她的睡衣肩带,将她的胸/部牢牢的握在手中玩弄揉捏。明荣开始剧烈挣扎,用指甲抓,用力推,程凌云却岿然不动。 当程凌云撩开她的睡裙,灵活的手指隔着布料,撩拨着她柔软的地方时,明荣终于忍不住哭了。 “求你……求求你……” 明荣的泪珠一颗颗掉下来:“放过我……” 她真的怕了,此刻的程凌云,让她感受到深深的恐惧。她原本以为程凌云是有底线的,仗着对程凌云的了解,各种作威作福。如今这苦果来的突然,让她彻底败了。 明荣无法挣扎,无法辩诉,只希望用眼泪,来祈求程凌云的放手。 可她又觉得身体有些不对劲。 一股酥//麻的感觉两人接触之处传遍全身,仿佛打开了她身体里的某个水源,细细涓流从某处喷涌而出,很快的便让她身上唯一的遮挡湿润了。 凭着最后一丝理智,她重重咬上程凌云的肩膀。 “求你……” 明荣噙着一丝腥甜的血,声嘶力竭的哀求:“求你放过我……” 肩膀上的剧痛,让程凌云瞬间清醒了。 被**浸染的双眼,也渐渐恢复了清明。 程凌云头疼欲裂。 明荣察觉到程凌云的松动,趁机推开了她,朝屋里跑去。 她没有去追明荣,反而是有些疲惫地靠着墙,用手背擦去嘴边的水痕。 太冲动了 ……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程凌云也说不上那种不对劲从何而来。就好像她身体里异样,她情绪的波动,又或者是刚刚她在走进书市之前,嗅到的那股阴森的味道。 程凌云的瞳孔倏地一缩,猛地察觉到了什么,向门外跑去! 偌大的书市空无一人,只有门口的保安亭,发出着微弱的光亮。 身后的槐树发出沙沙的声音,似怨似泣,方才那股阴森的感觉却已不在。 程凌云又向前走了一步,想捕捉空气里遗留下来的气息,却在看到保安亭的光亮时,突然意识到什么。 她回头一看,却见七月七日书局门口,根本没有什么球形小灯!那只有一块木牌,写着七月七日书局几个大字! “不好!” 程凌云转头跑回书局,一边跑一边给钟沁打电话。 钟沁正在喝牛奶,结果电话时含着一口奶,说话憨声憨气的。 “怎么啦?大晚上还打电话来,是有机会见到田中光了吗?” “不是。”程凌云语气严肃,“钟沁,鬼车已经出手了。” “什么???” “就在刚刚,有东西跟踪我们……不说了,明天再聊,我去问下明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千万小心,注意安全。” 程凌云匆匆交代完毕后挂了电话,推开摇摇欲坠的书店大门,跑进大厅。 明荣房间的大门关的死死的,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程凌云有些担心,又想问清楚自己身体里的茅符到底是怎么回事,走到门前,敲了敲门。 她用上了平生最温柔的语调。 “明荣,对不起,我是来道歉的。” 门内没有声音。 “我有重要事情给你说,我发誓不会伤害你。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如果你觉得可以,我们就隔着门谈一谈。” “我道歉。” “如果你需要,你也可以提一些要求,我会给你补偿。” 从来没有哄过人的程凌云,想尽一切办法来吸引明荣的注意力。 明荣一直没有开门。 程凌云只有在软椅上坐下,对明荣说:“你不想见我我能理解,今晚你先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们聊。” 一个花瓶重重的摔在了门上。 “滚!” 还能发火,证明一切都好,程凌云松了口气。可她也不准备离开,那个东西随时可能再来,可能是鬼车主动出击,也可能是她或者明荣的敌人伺机报复。无论如何,她必须等明荣明天早上出来,彻底问清楚。 她就这样在门外守了一夜。 这一夜,明荣也没睡着。差点被侵占的恐惧和方才的快、感让她根本无法入眠。这种感觉就像时而被火炙烤,时而堕入冰窖,她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整整辗转反侧一宿。直到第二天早上听到门外程凌云的脚步声离开,才起了床打开门。 当她打开门的那一刹那,看到大厅里的情景,却整个人愣住了。 第59章 自梳(十六) 书店大厅的桌上, 竟然是满满一桌丰盛的早餐, 程凌云就像把茶话会开到了这里, 身边几个阿姨在布置餐桌,听着秘书汇报工作,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 气愤瞬间战胜了恐惧,明荣火冒三丈地走过去:“程凌云!” “你醒了?” 程凌云抬头示意阿姨帮明荣布一份碗筷:“刚送来的早餐, 先吃吧。” “你——” 程凌云干脆站起来, 放下手头的文件, 亲自帮明荣拉开凳子, 又帮她布上餐具。 “有什么话,吃完再说。另外我想先对你说声抱歉。” 秘书识时务的两眼朝天, 表示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明荣一肚子火, 却拗不过程凌云的彬彬有礼, 在软椅上坐下。 她一晚未睡,胃口不好, 喝了一点清淡的粥,然后等着程凌云吃完。 两人中一人出生于是富豪人家,一个自幼生长在是南方大家族, 家里都是食不言的规矩,一场早餐吃的沉默不语,碗筷碰撞间, 竟然有些尴尬紧张的味道。 明荣不想主动提昨晚的事情,这对她而言是莫大的侮辱,可她心里又充满着愤怒和委屈, 不狠狠惩戒一下程凌云,又觉得不甘。 等用完早餐后,阿姨撤走了餐具,送上了一壶花果茶,两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对程凌云而言,也不是一件容易开口的事情。从小到大,她一直理智清明,昨晚竟然被蛊惑失去控制,还差一点伤害到了他人。 长久的沉默后,明荣终于忍受不了这尴尬的气氛:“你可以说话了。”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程凌云瞟了她一样,漂亮的眼睛里藏着万千情绪。 “我——再一次道歉吧。还是和昨晚说的一样,我会尽力补偿你,你有什么要求,可以给我提。” 明荣冷笑:“你有什么可以给我的?钱?不好意思,我不是妓/女,不是你花点钱就能这么侮辱我的。” 程凌云说:“那你提,我觉得可以,那我们可以进行到下一步谈话。” 明荣抽出发间的簪子,长发瀑布一般披散了下来。 她把簪子扔在桌上,银簪在桌上滚了两圈,停在了程凌云手边。 “你们程家有祖传的符箓,也可以说是你除了性命之外最重要的东西了吧?现代社会了,也不说以命抵过,你把你的符箓毁了,这事就一笔勾销。” 程凌云拿起那枚簪子,簪体圆长一根,钗头处,正是凤头,凤凰的喙处尖尖。做这簪子的心大,明荣更是心大,这东西一不小心,刺破身体轻而易举。 “那还真是对不住了。”程凌云把那根簪子又扔了回去,“符箓和我已经是一体,你要毁我的符箓,就是要我偿命又要我破了符箓,抱歉,我不能答应。” “那你就滚吧!” 明荣站起来,准备离开,却被程凌云从身后拉住手腕。 “我会用我的方式像你道歉。但是能不能请你坐下来,我有事和你说,关于昨天我——我失控的事情,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明荣甩她程凌云的手:“程凌云,别给我找借口,你威胁我不是一次两次了。” “但我不会就凭你对我下一道茅符,就破坏你天道的修行。” “茅符??” 昨天那些不快的回忆再一次涌回脑海里,她清晰的回想了起来,程凌云昨晚一直在逼问她茅符的事情,因为恐惧,她一口否认,也没有解释,最后导致了让程凌云发飙,才做出了那些侮辱她的事情。 “昨天我父亲告诉我,我身上有一道别人下的茅符,因为我昨天见到过你,所以我当时就以为茅符是你给我下的。昨天我也一直觉得自己很奇怪,总觉得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后来你咬了我一口,我才清醒过来,这时我发现了一件事情。” 明荣盯着程凌云,将信将疑。 “昨天我来这里的时候,就觉得这里阴森森的,这里只有两处有光亮,一处是门口的保安亭,一处是书店门口,有一盏圆形的灯,那灯圆圆的,看起来挺可爱,后来我清醒过后,出去一看,并没有那盏灯。我在想那或许……不是灯?是眼睛?” 明荣说:“你是说有东西潜伏在书局门前,给你下了茅符,然后又暗示你,让你强/暴我?” 程凌云点头:“在我回家之前,我身上就被下了茅符,我确定我被跟踪着,还有东西埋伏在你这里,影响了我。” 明荣冷哼:“程总,你是对我太没有自信还是对你太没有自信?你身上有符箓,我这里还有你留下的法印的痕迹,容得下那些东西在我门口作祟?” 程凌云犹豫片刻,转过身把头发撩起来,露出修长的脖子。 “我不必骗你,我身上是不是有茅符,你试试便知道了。” 这样毫无防备把后背暴露给了明荣,让明荣颇为惊讶。 程凌云后颈修长白皙,天柱穴的位置有一颗小痣。天柱穴是中医和道家的说法,这个位置,在楚巫中叫做生死台,可以隔断阴阳之气。很多文化中都有的俯身葬,正是为了暴露生死台,阴阳之气交/合,镇压死者亡魂。 这个位置对程凌云而言有重要的意义,她身有程家的符箓,这个地方是唯一被阴气侵入的地方。 这回明荣信了,但她不会承认,便找了个理由:“让我看看你是不是被人下了茅符?这可是要收费的。” “价格你开。” “成交。” 明荣去取了一面铜镜出来,铜镜镜面粗糙,看不清任何影像,若不是有一面铸了蟠龙,根本分不清正反面。程凌云看到倒是有些惊讶。 “水心镜?” “挺识货的。” 水心镜是在五月五日于江心中所铸的镜子,五月五日本就是极阴之日,又逢四周围水,最善照出人体上附着的其他东西。 明荣让程凌云滴了一滴血在镜子上,血渐渐在镜面扩散开来,原本粗糙的镜面竟然变得精光烁烁。 “这个能看妖崇我知道,但是能看茅符?” “茅符是厌胜之术,一定有另外一个人偶在暗处和你联系着,如果有,这个镜子是肯定能看出来——” 明荣突然愣住了。 “看到什么了?” 明荣问:“你最近有没有惹上日本人?” “嗯?” 明荣说:“你身上不是茅符,像是阴阳道的东西……我说不清,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程凌云心里一沉,她突然想起来那个田中光。以她的工作性质,经常出入商业场合,这些人隐藏在其中,想要下手非常容易。 “能去掉吗?” “这个东西已经没什么效用了,过几天就再也看不见。” 程凌云把撩起的头发放下来,她掏出手机匆匆拨了一个电话,还不忘把提过一边的包,看起来竟然是要走的样子。 “你要小心,那块地的竞争者里,就有一个日本人。” “日本人?”明荣不以为然,“日本人要争地皮就用这种下作手段?” “但是看起来这种下作手段对你我都是有效的。”程凌云忍不住提醒,“如果确定争这块地的和给我下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符的日本人是一伙的,你就要小心了,他们背后有靠山的,这个靠山不是你想的那么好对付。” “靠山?”明荣听得云里雾里,“谁是靠山?” “这个我没时间和你解释了,我得走了。” 电话接通了,明荣眼睁睁看着程凌云大步离开,这才想起来昨天的事似乎没有得到任何的实质性道歉,程凌云就这么离开了。 想到这里,明荣又怒了,追着程凌云跑了出去。 “程凌云你乱七八糟说了这么多,结果什么都没做,你什么意思?瞧不起我?” 程凌云一边接着电话一边拉开车门,看到明荣回追过来,肩膀夹着电话对她点点头:“我明天再来。” “滚!没想好怎么谢罪,一辈子都不要踏进我这里!” 第60章 自梳(十七) 程凌云顾不上其他事情, 匆匆去找了钟沁, 恰逢钟沁正在准备第二次直播, 小书房里堆满了薯片,钟沁趴在上面让萧声声给她拍照做宣传。 “你们在做什么?” 程凌云看到一边还架着一台手机,走过去用手挡住摄像头。 “我们被跟踪了,不要在网络上暴露信息。” “什么?” 钟沁从一大堆薯片袋子中爬起来:“谁?我们被谁跟踪了?” “一个修行日本阴阳道的人, 也许是鬼车, 也有可能是鬼车手下的喽啰。” “动作这么快?”钟沁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我们被发现了?怎么被发现的?” “我们在明, 鬼车在暗, 古宅的事情闹得这么大,鬼车真有心, 一定能查到线索。” 程凌云瞟了一眼薯片堆旁的手机:“现在还不知道昨晚的事情究竟仅仅只是针对我还是针对我们所有人, 为了以防万一, 钟沁你最近不要暴露了行踪,我们先想办法避免让鬼车找上你。” 萧声声问:“昨晚的事情?什么事情?昨天你不是回家了吗?” “后来我去了七月七日书局。回家后, 我父亲告诉我,我身上被人下了茅符,当时我也没注意, 以为又是明荣捣的鬼,跑去找了明荣,在她家门前, 我发现了一盏很奇怪的灯——” 这中间发生的事情程凌云并不想告诉别人,便跳过不讲:“我就像被蛊惑一般,整个人都不清醒, 直到我受了点伤,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后来明荣也告诉我,书店门前并不是灯,应该是一些东西就藏在书店门前监视我,至于我身上的茅符,也并非来自他,而是阴阳道家的符咒。” 萧声声有些害怕:“你说的……是鬼吗,是鬼在跟踪你?” 钟沁摇头:“不是鬼,应该是式神,不过这么大的眼睛,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炼化来的,而且——” 而且连程凌云都不能发现。 她和程凌云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选择了闭嘴。萧声声是普通人,这些隐藏在暗处的危险,很可能会影响到她的生活。 钟沁借口要吃东西,把萧声声支开。 “可以去见田中光一面吗?我们现在只有从他那里下手了,如果他和鬼车没关系,我们还可以尽快找其他线索。” 程凌云也在考虑去会一会田中光,她说:“我去安排,就这两天尽量见他一面,在我们没有摸清情况之前,你和萧声声千万注意安全,特别是萧声声,你一定要保护好她。” “我知道的。” 钟沁让程凌云留了个法印在家里的大门上:“我们这两天尽量不出门也不见外人,等会儿我也给佟秋明说一下,让他尽量小心。” 程凌云动作很快,回公司后立即以公司名义给转让方的C市村委会发了函件,希望能组织一场考察会,邀请几位对古宅那块地有意向的开发商出席。 因误入凌天地产的地位,这一场考察会的建议很快便成为了现实,由C市的官员亲自出面,邀请各位开发商参加。 田中光也在其列,名列外商一栏。 收到邀请函的时候,田中光有些犹豫,C市他并不熟悉,主要通过投资的公司进行商业活动,按理来说,来这里应该要向程凌云这种大佬拜个码头,可是程凌云有些特殊,他尽可能不和她打照面。 考量之下,他打了个电话出去。 电话很久才接通,一个尖细且苍老的声音响起来:“哪位?” “老师,是我。”田中光的中文不算好,他说得很慢,态度也很恭敬,“老师,我收到了一份邀请函,请我去参加古宅那块地的考察会。但是我打听了一下,这个考察会好像是成程凌云在背后组织的,就是凌天地产那个年轻的总经理。您看看,我要怎么办?” “该怎么对付程凌云是你的事情,我只是给你提出一些建议……如果你按照我说的做,她没那么快找上你,你又做什么事了?” 老狐狸。田中光心里暗骂了一句,表面上依然是恭敬的语气;“也没做什么,就是跟踪了一下她,看看她在做什么……这还花了我好些力气,她很难缠。” “那她最近在做什么?” “她经常去一个七月七日书局的地方,那个书店的老板娘有些门道,经常买卖一些阴器。” “我知道那个地方,王金峰以前经常和那个女人打交道。” 那个被称作老师的人在电话那一头发出几声讽刺的笑。 “所以你跟踪她几天,就发现了这件事?这可真是花了力气。我刚刚说的王金峰你应该知道吧?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就是因为他对古宅太好奇,又不听从我的建议,把养的生魂弄去了古宅,又一直和七月七日书局的老板瞎搅合,最后闹出了这些祸事。古宅的东西是他能沾的?不听我的话,最后连魂魄都没了……” 那个人一顿明嘲暗讽,田中光心里有气,却只能忍着,还低声下气的说着自己错了,下回一定听老师的建议。 “你能相信我,那是最好了。等拿到那块地,我会给你更多建议,包括你想要的——好了,说回程凌云。” “您建议怎么做?” “那个考察会在什么时候?” “五天后。” “你先答应下来,到时候去不去,另外再说。” 田中光说:“可是程凌云……如果不去,她会不会自己找上门来?那就很难对付了。” 那人说:“程凌云一直好管闲事,与其躲着她,不如让她没空管这些闲事——那个七月七日书局的老板娘叫司马明荣。司马这个姓,你对巫术这么感兴趣,不可能没听说过这个姓吧?” 田中光说:“司马……难道是那个巫术家族的后人?” 那人说:“司马家以女性为尊,特别是有一种女性一辈子守着贞//洁,这种女人在家族里最为尊贵,力量也最强大。司马家和程家有宿怨,想要拖住程凌云,自然是给她制造一个敌人了。” 田中光恍然大悟:“老师,您真是太明智了!” 那人咳了几声:“不要奉承我,这些都没用……你只要听从我的建议,必然会有你的好处。” 田中光问:“那老师……能不能透露一下,古宅里到底有什么东西?我祖父就死在了这里,我祖母告诉我,离开日本前,他只说了这里有一个很厉害的东西,具体是什么我一点也不知道。” 那人的语气骤然冷了下来:“等你拿到土地,自然就知道了。好了,我累了,再说吧。” 还未等田中光多问什么,他就把电话挂了,田中光一听对面传来嘟嘟声,气得把电话砸了。 “不说?不说我就自己去查!” “开门,是我。” 在离开七月七日书局的第二天,程凌云如约来谢罪。昨天明荣发了一天的火,没吃好也没睡好,今天起得迟了些,程凌云来敲门的时候,明荣还没醒,程凌云担心她出事,让手下把门撬了,进去一瞧才发现明荣还在睡觉。 程凌云有点尴尬,比程凌云更尴尬的是她的手下,支支吾吾说了句我在外面等着,赶紧溜了出去。 程凌云叫住了他。 “把门修了。” 程凌云这话说得就像这门不是她做主撬了的一样。 “动静小一点,找可靠的修锁师傅。”程凌云拉过软椅,决定坐下来等明荣起床。 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两点。明荣打开房间的门时还有些迷糊,被程凌云叫了一声后,吓了一大跳,二话不说跑回屋里把门关上。 她拿过衣架上的披肩披上,冲着门外怒道:“程凌云,你怎么进来的!” 程凌云在门外没吭声。 明荣匆匆把头发梳好,又洗了脸。她是个极其爱美的女人,绝对不会让别人看到自己衣衫不整头发凌乱没化妆没洗脸的模样,特别还是程凌云这种明艳动人的大美女。 等她梳洗打扮完毕出门的时候,桌上又出现一大桌早餐。这回是广式早茶,蒸笼里还冒着热气,看样子是刚送过来的。 然而美食也没让明荣心动,她问程凌云:“你到底怎么进来的?” 程凌云一点也不想谈这个话题,她照例替明荣布好碗筷,拉开凳子请她坐下。 “先吃饭吧,吃完再说。” 明荣抱起胳膊,冷冷地看着她。 程凌云说:“撬门进来的。” “????” 程凌云这般云淡风轻,没有一点羞愧的意思,明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再说一遍??” “撬门进来的。” 看到明荣不动,程凌云主动帮她夹了一个虾饺:“这虾饺皇不错,都是现做的,和外面冷冻的不一样——” “程凌云,你这是私闯民宅!” 明荣才不管这虾饺皇有多么美味,踩着拖鞋向门口走去,果不其然看到让她极为震怒的场景——她玄关处精心布置的花瓶装饰被挪到了地上,心爱的地毯也被挂在了小鱼池边上,几个锁匠围着门敲敲打打,还有一个人一边研究着锁,一边摇头:“你们这要求也太高了,这门昨天才修过,锁的油印都还在上面,竟然让我们原封不动的修好,这也太为难人了。” 程凌云的手下还在鼓励他们:“师傅,都知道你们几位是本市最厉害的锁匠了,要什么工具您尽管提,价格也不是问题,程总的意思是,一定要把这门修好。” “你们不用修了。” 明荣本来心情就不好,看到昨天自己刚修好的门又被弄坏,心情更烂了。 “都走!” 她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程凌云的手下看到她发火,只有把几位锁匠请走了,程凌云走了出来,问:“怎么回事?” “你也走!” 明荣怒道:“我昨天给你说过,让你想好怎么道歉再来,你倒好,来了不道歉不说,二话不说又砸了我的门!你把我当什么了!你有没有尊敬过我!” “对不起,是我的错。” 程凌云这话一出,她的手下傻了。 程凌云是天之骄女,从小光环加身,从学业到事业,一路顺风,从来没有向人低过头,现在竟然这么低声下气的赔礼到道歉。 被道歉的那一位还一点都不买账,要赶程凌云出门。 “那我走了,你好好吃东西,我给你留一个电话,你吃完了打这个电话,会有人来收拾。” “滚!” 明荣没给程凌云什么好脸色,转身回了房间。 程凌云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 她也不知道怎么道歉啊…… 在思考着如何引出田中光,如何搞定公司那一堆麻烦的事情之外,她也有认真考虑过怎么向明荣道歉。程凌云也知道,昨晚自己做的事情有多么过火,就算是受了蛊惑,她也必须承担自己为这事应付出的代价。但就如钟沁所说的一样,明荣似乎不缺什么,她有钱,有美貌,有能力,除了打败自己的心愿外,大概也没别的想法。 程凌云绝对不会因为明荣的一句话废除程家祖传的符箓,只有想着和过去哄小女友一样,陪着吃吃饭聊聊天。有些时候她也在考虑,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要好,如果明荣对自己的敌意没这么大,如果她做事能有一些底线,大概她们会成为不错的合作伙伴。 程凌云临走的时候,走到窗外瞧了瞧,百叶窗内,明荣已经落座,正在吃她准备的餐点,又觉得自己的想法也许没错。不管是小女友还是明荣这种奉了天道的女人,内心都是希望有人陪有人照顾的,明荣只是太骄傲,又加上今天关心则乱,砸坏了明荣的门,她才发火。 程凌云准备换一种方式——她明天不亲自来了,几次来这里和明荣碰面后,她发现明荣似乎日夜颠倒,日常生活毫无规律性。她想这多半是因为明荣不上班,家里又没人做饭的缘故,便请了酒店每天早中晚布置好晚餐以及下午茶,替明荣送来。 当然她也准备好了道歉的诚意——每天的菜谱是她手抄的,她练得一手好字,用上飘银的卡片,工工整整的抄了,和这些美食一起送到七月七日书局。每天早上,她还不忘送上一束花,她看到明荣爱花,玄关处的花瓶里,每天都会换上最新鲜的花朵。 程凌云的手下就不明白了,程凌云道歉怎么和追人一样,又是花又是美食,他不知道这两人之间曾经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看起来,明荣似乎没那么容易原谅程凌云。 可惜他猜错了。 三天之后,明荣就来了电话,让程凌云不要送东西过去了。 “我原谅你了。”这些花和美食让明荣有些烦躁,她过惯了自由散漫的生活,每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吃饭,都是随心所欲,哪里会像现在,每天早上准时被鲜花和美食吵醒,中午晚上按时吃饭,她甚至在头一天晚上就会开始猜想第二天会收到什么花,饭店会送什么菜过来。 “嗯。” 程凌云没有多做表示,明荣又说:“我原谅你不是真的原谅你,只是很讨厌有人借着给我道歉干涉我的生活。” 程凌云说:“我没有干涉你的生活,我是诚心诚意向你道歉。” 明荣说:“那我问你一件事,你回答我是还是不是,如果你诚心,那么就告诉我。” 程凌云问:“什么事?” 她以为明荣要问古宅相关的事情,没想到明荣却说:“今晚七点,木清院子,我请客,面谈。” 程凌云迟疑片刻,答应了下来:“就这么说定了。” 她让秘书推了晚上的应酬准备赴约,没料到临下班的时候,钟沁却来了个电话。 “大事不好了!”钟沁在电话里有些着急,“你还记得我给你说过,在影视城认识的那一个修行鲁班书的设计师吗?” “知道,怎么了?” 钟沁说:“她也被袭击了……事情有些复杂,她人还好,没有什么大事,不过还有些其他事情需要解决,我和萧声声正准备过去,你也一起去吧,多个人多个主意。” 程凌云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明天就是考察会,田中光也答应了赴约,谁会想到在这前一天,还闹出了事情。 “我马上就来,我们找个地方汇合。你和萧声声低调一些,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我知道的。” 事态紧急,程凌云也没办法去赴约,她也没有明荣电话,只有让自己的秘书代替自己去赴约,向明荣道歉。 秘书在下班后,踩点带着程凌云道歉的礼物去见明荣,到了木清院子,却没见到明荣。 领班问:“您找明荣小姐吗?十分钟前,明荣小姐就离开了。” 秘书问:“离开了?她有说去做什么吗?” 领班说:“我也不知道,她只是离开了,但是包间还在,要不您去等等?” 秘书没办法,只有在包间等着明荣,服务员进来了好些次,问他要不要上菜,可惜直到店都快打烊了,秘书依然没有等到明荣。 他只有把这个情况汇报给了程凌云。 明荣这人脾气大,临时又不想见自己也不是不可能,程凌云本想让秘书去七月七日书局看看,转念想到自己上回因为担心她出事砸坏房门的事,又决定放弃这个想法。 明荣不是一般人,她有足够的能力自保。 但是她没想到,明荣却有软肋。 这个软肋天生刻在了骨子里,让她一辈子都摆脱不了,也让她为此背井离乡,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和这个名字的主人纠葛一生。今天她其实早早的就到了木清院子,本来打算趁着程凌云有愧于自己,让程凌云帮自己做成一笔大生意,却接到了程凌云的电话。 她也很好奇,程凌云为什么会有自己的电话。可是那声音,明明白白就是程凌云。 “我临时有点事。”程凌云今天的语气没有平时那样难以接近,“找一个离公司近一点的地方。” 明荣没好气的说:“是我请你吃饭,你还挑三拣四的做什么?” “抱歉,我也没料到今天的工作这么忙。” 对方像是吃准了明荣喜欢听程凌云道歉的样子,三句半不离对不起,让明荣也没办法发脾气。 “我订了一桌子菜。”明荣冷哼,“让我来你公司附近?可以,我来,但是等你加完班,这桌菜你还是要吃的。我不想欠你人情,这桌菜就当是还了你前几天给我送饭的人情。” 程凌云答应的很爽快:“那你来吧。” 她报了一家咖啡厅的地址,果真就在凌天地产大厦附近,明荣不准备退房间,拿过包离开了。 城市中心总有很多小资咖啡厅,它们大隐隐于世,虽然在城市核心商圈,找起来却有些困难。明荣下车后,废了些功夫,才找到这家名叫smile的咖啡厅。 当她推开门的时候,却发现里面一片漆黑。 “搞什么啊,做生意都不开灯?” 她正摸索着墙壁上的灯时,脚底下的一盏灯突然亮了。 一盏,两盏,无数火苗突然从地上蹿了起来,绵延到了咖啡厅深处。 她仔细一看,却发现那些火苗竟然拼成了天上星子的模样。 占星是明荣的特长之一,在年幼那些孤寂的岁月里,正是这些星星伴随着她度过漫漫长夜。她心里一时有些触动,嘴上却还不饶人。 “程凌云,别以为你搞些花样,我就能原谅你了。” “可你不是原谅我了吗?” 四周墙壁的藤球灯亮了起来,让明荣勉强看清了这间咖啡厅的布置——这家咖啡厅只有六个卡座,程凌云坐在最里面的卡座,正笑脸盈盈的看着她,桌上除了两只烛台,还有红酒和各种冷食。 “过来吧。” 程凌云站起身来,朝明荣伸出手。她瞄了一眼明荣的脚下:“你穿着高跟鞋?” 明荣皱眉:“穿什么鞋子和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这里这么多烛台,你穿高跟鞋,不方便走过来。” 程凌云撑着下巴:“需要我过来抱你吗?“ “谢谢,不用!” 明荣提起裙子,踩着高跟鞋灵活的穿过烛台,走到最近的卡座上。 程凌云像变术法一样,从脚下掏了一大束花出来。 “送你的。” 烛光中,程凌云的声音温柔地快化了:“这下你可以原谅我了吧?” 明荣愣了一下。 她根本没有想过,程凌云特意叫她过来,是因为想准备一次烛光晚餐来赔罪的。 不过很快,她便释然了,两手托着下巴,冲程凌云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 “怎么?弄这些大学男生追求女朋友的手段来糊弄我?我这个人就这么好糊弄?” 明明是质问的口气,从明荣嘴里说出来,却是又甜又软。 “哟,程总,兴致不错嘛?” 程凌云替明荣倒了一杯酒:“这些手段虽然俗,但是无数实践证明,这恰恰是最有效的,要不你也不会走进来,陪我吃这饭。” “所以,你今天到底把我叫来这里,是做什么?” 明荣向后靠在椅背上,她接过程凌云手里的那杯酒,暗红色的酒液随着她的动作,慢慢悠悠地晃动着。 “吃个便饭,如果你喜欢,那么我们还有下一次。” 明荣轻笑一声。 “我挺喜欢这里的。” 明荣向四周看了看,说:“其实比起白天来,我更喜欢黑夜,大概是因为我从小适应了这种生活……说起来程总也真是会捕捉人的心思,地上的图案,真是让人心动啊……难怪程总有那么多漂亮可爱的前女友。” 程凌云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她抬头瞟了明荣一眼,问:“既然喜欢,那就是说明我还有下一次了?” 明荣挑了挑眉:“你觉得呢?” 程凌云说:“看来是有的。” 明荣问:“你想怎么样?又是烛光晚餐,又是鲜花——” 她拿起叉子,叉过面前的一块沙拉,眉眼向上勾着看向程凌云:“这是,要追我?” 程凌云笑了笑:“随你怎么想。” “这个就先不说了。”明荣看了看四周,“你这人可真是够俗气的。” “金枪鱼沙拉?大概学生们都爱吃这个?藤球灯?小女生的东西,这花倒是不错——看样子花了点心思,小资咖啡厅,嗯,勉强合格,毕竟你要的就是这种气氛和环境——好掩饰一些东西,比如——” 她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凌厉,手上的叉子倏地转身,向对面的程凌云射过去—— “你到底是谁?” 明荣和程凌云见面次数不算多,但不代表她不了解程凌云。 就算是天生的敌人也好,抑或是泛泛之交,有些人却对对方的了解远远大于她所看到的。 小时候,明荣的姑母就告诉她,这是前世的缘分,她想程凌云应该和她在前世应该也是熟悉的,否则也不会再第一次见面得时候,就对这个人咬牙切齿的恨—这种恨意并不是来自于家族的责任,就好像程凌云上辈子夺去她什么东西,这辈子必须要偿还。 第61章 自梳(十八) 此为防盗章  “好吧……” 萧声声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 现在想来, 养个宠物也不错。 “不过你得答应我三件事, 做到了,我就养你。” 钟沁不高兴:“你踩破了我的盆,还让我答应你的条件?开什么玩笑。” “你答不答应?” “……” 萧声声松开手,钟沁以为萧声声不干了, 连忙用爪子抓住萧声声的衣服:“三个就三个, 你跑不了的。” “好, 秋明还有秋辰都是见证。这件事翻篇, 我要去看贝拉了。” “你不需要叫医生过来看看?” 在萧声声怀里还没捂热乎,钟沁被就扔到佟秋辰怀里:“不需要, 我挺好的。现在我要换衣服了, 请几位男士麻烦出去一下。” 帅哥熊的演技几乎为零, 她又跳到病床上,吩咐自己的小弟吩咐道:“你们得出去, 声声要换衣服。” “包括你。”帅哥熊又被萧声声扔回佟秋辰怀里,“钟先生。” “……” 钟沁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的身份还是钟先生,勉为其难同意和佟家兄弟一起出门。 除了萧声声外, 钟沁不太喜欢被人抱着。可惜医院来往的人多,又不允许宠物,佟秋明把她塞在萧声声的大包里, 带出了门。 “等会儿要怎么和声声解释贝拉的事情?” “自作孽,不可活。”浣熊趴在包里,湿润的鼻头露在外面呼吸, “一个小鬼还不够,还养了好几个,她以为她有几条命?” “好几个?” 佟秋辰从包里翻出来那条被手帕包住的手链:“不是只有……只有一个,还被你吞了吗?” “我只吞了一个。” 佟秋辰有点紧张:“所以说还有鬼?” “有。”钟沁说,“不过不是在古宅里,也不是贝拉带在手链里的那一个。感觉应该被贝拉养在其他地方,力量很强大。” 佟秋明也有点紧张了:“会……会害人吗?” 钟沁从包里钻出来,白了自己小弟一眼:“你养小鬼吗?” “不养。” “那怕什么。”浣熊拍了拍爪子,“身正不怕影子歪,只要不自己作死,没鬼那么闲,会来找你。” 佟秋明问:“老大,能不能举个例子,什么叫作死?” 浣熊懒得搭理他,又钻回包里。不过几分钟后,佟秋明就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作死。 “她……她怎么了?” ICU冰凉的玻璃告诉萧声声,那一切不是噩梦。她最后的记忆断了片,只记得贝拉求自己救她,她紧紧拉住贝拉的手,至于后来如何,实在一点印象都没有。 而此刻,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贝拉,明明白白告诉萧声声,自己没能救出她。 “怎么回事?告诉我怎么回事?” 萧声声喃喃着向后退了几步;“她怎么了?” 佟秋辰看到萧声声有些激动,怕她受到刺激,连忙扶着她坐下:“声声你别激动,贝拉没有生命危险。” “不……她……她有生命危险!” 萧声声突然抓住佟秋辰的胳膊:“她求我救她!” 她从佟秋辰的瞳孔里,看到惊恐扭曲的自己。佟秋辰的墙壁开始龟裂、变形,和皮肤一样,一片片剥落,露出血红的肉来,然后,一只血淋淋的胳膊猛地从墙壁里伸出来,越过了佟秋辰的肩! 萧声声瞪大眼,眼睁睁看着那条胳膊慢慢逼近,浓烈的血腥腐臭味传来,萧声声胃部一阵翻滚,突然站起来,向ICU外跑去。 “声声!” 佟秋辰连忙站起来追过去,比他更快的则是包里的钟沁。周围的医护人员只看见一个影子嗖地从佟秋明的包里窜出来,追着萧声声而去。 萧声声跑到天台上,疲软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靠着栏杆坐了下来。 她有些害怕地抱住身体,脑海里是一片混乱——满脸血污的贝拉,墙壁里无数血淋淋的手臂,贝拉冰凉的手。她根本无法从混乱的记忆里走出来,她连灵魂都被禁锢在那晚恐怖的镜像中,触及之处,只有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跳上她的膝盖。 “声声!” 钟沁试图叫醒萧声声,萧声声两眼放空,根本没有焦点。 钟沁爪子搭在在萧声声肩头头顶一摸,心想糟了,贝拉那几只小鬼比她想象得要厉害得多,萧声声体内的阴气未散尽,好不容易燃起的真火,犹如风中之烛,随时可能覆灭。 “你滚开!” 萧声声突然推开膝盖的浣熊,浣熊在地上滚了几滚,蹭了一身灰,萧声声挣扎着站起来,向另外一边消防通道跑去。 消防通道平日里空无一人,楼梯间又黑踏步又长,钟沁担心萧声声出事,见四下没人,连忙屏气凝神,只见虚空之中,无数细小的风刃展开,浣熊倏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高挑貌美的女人。 “萧声声!” 也就变回原身,前后不过两秒。钟沁回头一看,萧声声和兔子似的都跑到消防通道口,她连忙追过去,一把抓住萧声声,二话不说,咬破食指,将血抹在唇上,借着身高优势把萧声声摁在墙壁上吻过去。 萧声声开始剧烈挣扎,钟沁手摸到她后颈重重一捏,萧的身子立刻软了下来,任钟沁把灵液送入她的口中。 “唔……” 禳阴咒还没念到一半,钟沁发现有点不对劲了。 萧声声就像吞了媚/药一般,突然主动地搂住她的脖子回吻了过来,舌头钻入钟沁口中,勾着钟沁的舌头。 钟沁念了一半的咒语,生生噎住了。 “萧声声!”钟沁气得拍了她脑袋一下:“你给我醒醒!” “嗯……” 萧声声的双眼开始聚焦,钟沁刚想继续,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是钟先生,连忙变回了浣熊,两爪勾在萧声声肩膀上,肥肥的身体就挂在萧声声身上,嘴巴朝萧声声嘴上凑去。 萧声声迷迷糊糊间,啃了一嘴毛。 “声声!” 佟秋辰和佟秋明找了一圈,终于在天台上找到了萧声声和钟沁,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跃入眼帘的竟然是如此有冲击力的一幕—— 佟家兄弟傻了。 “辣眼睛。”好一会儿,佟秋明才回过神来,捂住眼睛转过身:“我老大肯定是个邪神,还是专挑少女下手的那种。” 萧声声直起身子。就在此刻,她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在靠近,对,就是东西,因为她根本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是第六感在强烈的告诉她,危险来了。 萧声声屏住呼吸,突然,回廊外一束电筒光照过来:“声声!” 萧声声转头一看,竟然是小咪和刘徽徽。 “诶,你怎么在这儿……”刘徽徽跨过栏杆,走进来,低头一看地上的盆,说:“哎哟,碎了?” 萧声声问:“你见过这个东西?” 刘徽徽就在小咪身边,小咪还能面不改色的嘲笑她:“我挖出来的啊!小公主没有骑士在身边不肯干活,还是我亲手挖的……不过这东西就是个破盆,不是道具,我就把它扔这儿了。” “……” 萧声声看到一脸窘迫的刘徽徽,也有点尴尬:“你们怎么就两个人?” 小咪说:“我们是四个人分头行动。小公主怕鬼,只有勉为其难的和我一起了。” 萧声声说:“你们也是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小咪也是不信鬼的:“可不是吗?碟仙这东西就是坑爹,四个人都往自己怀里拽,能不测出东南西北吗?这鬼节目的设计真是够脑残!” 没有摄像师在身边,小咪的抱怨一句接着一句。三人在回廊里吹了会儿冷风,萧声声正想打断小咪说自己要去追佟秋明,她的耳边,突然传来风铃晃动的声音。 对,就是这个声音! 这叮叮当当的声音仿佛有魔力一般,让萧声声听到的第一次就认定这将是第二个道具,她全身心的注意力都被这铃声吸引了过去。 “听到铃声了吗?” 小咪奇怪:“你说什么?” “铃声。”萧声声一边说一边向茶室那边跑,“对不起,我得走了——” “声声!” 那一瞬间,小咪看到的萧声声仿佛丢了魂一般,循着她根本没听到的铃声追去,她也就愣了一会儿,想和刘徽徽去追,萧声声却跑不见了。 回廊四通八达,白天出行方便,夜晚却不辨方向。萧声声却仿佛有人指引一般,顺利的穿过回廊,绕过琴楼,来到茶室门前。 没有任何犹豫,萧声声推开茶室大门,只听吱呀一声,一束白光照亮这个尘封多年的茶室,细细的灰尘从屋顶飒飒落下,在空气中飘荡。萧声声连忙捂住鼻子。 铃声变得有些闷,时断时续,时高时低。萧声声绕着茶室的外室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铃铛的踪迹,她走到中室的门边,突然,铃声变得清晰起来! 在里面! 萧打开中室的门,中室是存放茶叶字画的地方,比起外室来说逼仄不少,萧声声只用手电筒上下一照,便知道这里也没有。 手电筒的光点落在墙角处——这里还有一扇门。 萧声声走过去,却发现这道门上落了一把老式的长锁,锁已经绣得不成样子了,只要一用力,就会从门上脱落。然而离胜利只有一步的时候,萧声声却犹豫了。 不知从何而来的冲动,催促着她赶快离开,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是她与生俱来地抗拒着这里的一切。 萧声声在经历一场博弈——铃声悠远,如泣如诉,本能却在强迫她回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恍恍惚惚间,她听到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 “声声,我找到了,东西在这里!” 是佟秋明的声音! 三年来不曾经历的胜利,让萧声声喜出望外,她用力推开门,一股刺鼻的霉味传来,萧声声眉头一皱,忽然,她看到窗边幢幢的影子中,站着一个长头发的女人。 萧声声心头一凉,手电筒掉在了地上。 “贝——贝拉?” 她脑海里突然回想起贝拉那声尖利的“萧声声你会遭报应的”,神志猛地清醒! 快逃! 半夜叫妈妈的小孩,沉默寡言的贝拉,厕所里发现的檀香,被烧掉的护身符,故意被分开的组员,还有刚刚回廊里察觉的危险—— 她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 萧声声转头就跑,还没走出几步,只听轰地一声,门在她面前关住了。而她全身却仿佛被下了定身咒一般,根本动弹不得。 背后的人在步步逼近,贝拉就像玩弄小羊的狼,玩味地看着瑟瑟发抖的萧声声,并不急着动手。 “咯咯咯咯咯咯——”贝拉在笑,笑得让萧声声毛骨悚然,“萧声声,你会遭报应的咯咯咯咯咯——” 这不是贝拉的声音!这根本就是上次那个叫妈妈的小孩的声音! “贝拉——” “妈妈恨死你了……妈妈恨你死了……你抢了她的东西……” 这个声音含糊不清,是刚刚学说话的小孩的声音。恐惧的泪水从萧声声眼角滑下:“贝拉,你快醒醒!他是小鬼!快让它从你身上滚出去!” 内室里突然响起贝拉疯狂的尖叫:“它不是小鬼!它是我的孩子!” 贝拉还在,萧声声心里燃起一丝希望,她忍住身后令人作呕的腥臭味:“贝拉,我们可以重来,重新回去唱歌,你不要这样,你也不该这样,这不是捷径,这会害了你!” “声声!” 萧声声猛然听到门外传来佟秋辰的声音:“声声你在里面吗?” “我……我在……” 萧声声一着急,嗓子根本没法发出声音来, “应该在这里!我看到她跑过来的,不过这门锁这么紧,她也进不去,要不我们去周围找找?”这是小咪的声音。 不要走! 萧声声心里哀求着,她不想死在这里! “这里有古怪,帮我拿着衣服,我把门踹开。”佟秋辰有点急了。 “走吧,能有什么古怪?这世界上根本没有鬼。”小咪看样子要硬拉着佟秋辰走。 “那我就告诉你了——上次泼萧声声的,根本不是我!” “啊——你骗人!” 门外突然响起小咪的尖叫。身后贝拉咯咯咯的笑着,冰凉的手从背后搭上了自己的肩膀。萧声声心里满是绝望,缓缓闭上了眼。 就在此刻,离她不远的门猛地一颤,门虽然没破,整个屋子却剧烈晃动起来,骤然之间,钟鼓撞击的声音从地底传来,萧声声突然睁开双眼。 这声音似是勾起她遥远的回忆,让她觉得倍感亲切。 脚边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擦身而过,然后毛茸茸的触感消失,一个女人强硬地将萧声声搂在怀里,女人的手覆上她的眼睛,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闭眼。” 她换好鞋子上了楼,没想到卧室门紧闭着,萧声声以为贝拉在睡觉,蹑手蹑脚走到门边,手轻轻拧住门把手。 门发出咔哒一声,可是门却没打开——贝拉把门锁住了。 难道在换衣服?萧声声不疑有他,敲了敲门:“贝拉,你在吗?” 里面没人做声。 萧声声又加了些力气敲门:“贝拉!” 好一会儿,门里才传来幽幽一声:“等一下,我换个衣服。” “哦,好。” 说是一会儿,萧声声起码在客厅里等了快二十分钟,门才打开。 贝拉穿着一件长款衬衫,没有化妆,看起来有点憔悴。 萧声声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她不禁朝贝拉看了一眼。 贝拉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例假来了?这是萧声声的疑问,而贝拉看向萧声声的眼神,则有些不可捉摸。 萧声声不是多事的人,刚刚才吃了一亏,现在更不可能问,她问了一句“你吃了早餐吗”准备走到窗边去,把包挂架子上。 “你站住!” 贝拉突然发声,叫住了声声。 “嗯?” 萧声声回头,却看见贝拉一脸愠色地盯着自己,她的瞳孔犹如猫一般突然间放大,黑色的瞳仁占据了眼睛的大半部分,幽深得见不到底。 萧声声没由来地打了个寒颤。 “声声,你是不是去过什么佛寺或者道观?你身上有种好奇怪的味道。” “很奇怪?”萧声声抬起胳膊闻了一下,“没有味道啊,早上我就去串了个门。” “真的有。” 贝拉看样子也想过来闻一下,却因为某些原因,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盯着萧声声。 萧声声觉得贝拉的一言一行都透着古怪:“贝拉,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贝拉就像没听见一般,问:“你真的没去过?” “真没去过。”萧声声把包挂在架子上,突然间想起什么,“哦,我想起来了,我有这个东西。” 她从包里摸出刚刚佟秋辰给她的那个护身符来:“是这个——” 萧声声刚想问问是不是这个护身符里包了香料所有有东西,谁料贝拉却突然疯了一般的冲上来,夺过萧声声手里的护身符! “信这些鬼东西做什么!” “贝拉!” 萧声声被贝拉歇斯底里的举动吓了一跳,她压根没看清贝拉是如何夺走她手里的护身符,又是如何从包里烦出打火机。火苗腾地从贝拉手里燃起,跳动的火焰中,贝拉的脸极尽疯狂之色。 萧声声这才反应过来,她是不爱发火的脾气,这回却不知被什么点燃了,怒火蹭地一下冒出来:“你是不是有毛病?我的东西你问都不问一声抢过去就烧掉?” 护身符的灰烬一块块掉在地上,火焰也渐渐熄灭,贝拉把烧得只剩红绳的护身符扔进垃圾桶里:“声声,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刚刚疯狂的举动就像抽走了贝拉的魂,她疲倦地说:“我困了,要睡一会儿,你要休息就小点声音,要出去就快一点出去。” 萧声声气不打一处来,亏她还想提醒贝拉梦游的事,现在就凭她这个态度,萧声声只想离她远一点。 “行,你睡吧。” 萧声声卷走自己的被子,惹不起她逃得起,她是来工作的,不是来惹上是非的。 借口自己浅眠,萧声声向王奶奶另外借住了一间房。所有能睡的房间都安排了人,萧声声只有去了四楼,王奶奶带着媳妇和萧声声收拾了一晚上,阁楼间终于能住人了。 “哎,委屈你了。”王奶奶看着四周脏脏的腻子墙,叹了口气:“你一个大明星,竟然住这种地方。” “您别这么说,这里挺好的。”萧声声本来就不爱热闹,一个人住反而自在,“节目后期天气再热点,弄个电扇就行,山里天气凉。” “我再去给你找个干净的蚊帐。”王奶奶让自己的媳妇继续招呼萧声声,“弄完了下来吃晚饭。” “麻烦您了。” 萧声声继续收拾行李,王家媳妇过来替她打下手:“声声,我问个不该问的问题,你搬出来,是不是和那一位有关?” “哪一位?”萧声声知道王家媳妇说的是贝拉,只是她不想闹出麻烦,装作不知道。 “就是李小姐啊,说真的,我觉得她古怪得很,我小孩从来不认生的,可是他看到李小姐就哭,刚刚我抱着她上三楼来找东西,走到你们住的那一间前,我小孩哭得撕心裂肺,手抓着我的肩膀,把我肩膀都抓红了。李小姐估计嫌吵,隔着门吼了一句,把我小孩吼得不敢哭了,蜷在我怀里发抖。” “可能是她看起来凶吧。”萧声声随便找了个借口,“我以前也不受小孩待见。” “怎么可能,我小孩可喜欢你了。” “要是他还大一点,估计会更喜欢我。”萧声声指了指行李箱边那一大袋零食,“等会儿带点下去吧,这是其他嘉宾给的,我吃不完。” “这怎么行。”王家媳妇客气道。 “没事,拿着吧。” 萧声声翻出一个塑料袋,给王家媳妇装了一些薯片软糖,王家媳妇连连道谢,帮她麻利地收拾好行李后,下楼去帮王奶奶了。 萧声声全身酸痛地在硬板床上坐了下来,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好多年没睡过木板床了,今天忆苦思甜。 萧声声躺了下来,窗外夕阳渐渐沉了下去,不知不觉间,她竟然睡着了。 她梦见三年前她拿下最佳歌手的那刻,奖杯接到手里确实却是毛茸茸一团,低头一看,却是昨晚那只小浣熊。萧声声惊喜又惊吓,想把小浣熊藏进礼服裙里,小浣熊却不干,满场撒欢,萧声声吓得奖也不敢领了,提起礼服下摆拧着小熊猫就往林业局跑,林业局的领导热心地接待了她,并感谢她提供野生动物情报,小浣熊被关进了铁笼子,它靠在锁链边,藏在黑眼圈里的双眼中,是生无可恋的表情。 萧声声有点心软:“要不我带回去养着?” “不行,它成精了。”领导在批文上刷刷签字,“普通话三级的小浣熊精。” 小浣熊嘤嘤嘤。 “我不相信!”萧声声护犊子心起,听到领导这话,反驳道 “上头都有文件了,建国后动物不能成精!它不会说话!” 小浣熊爪子扒着铁栏杆叫她:“声声!声声!” 萧声声想揍扁这拆她台的小东西,我这是在救你啊!还不闭嘴! 可小浣熊就是一声声叫着她,萧声声的身子突然弹了一下,整个人都清醒了。 原来是梦啊…… 萧声声坐了起来,门口是王奶奶的声音:“声声,吃饭了。” “哦,我起了。” 萧声声拿出镜子,梳好头发,又补了个妆,这才下楼。走到三楼楼梯口的时候,王家媳妇提着一个黑色的垃圾袋,匆匆忙忙上楼来,差点和她撞上。 “声声!” 抬头看到萧声声,王家媳妇连忙左右环视一周,把萧声声拉到一边,“我就说吧,李小姐肯定有问题!” “嗯?你说什么?” 萧声声完全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王家媳妇打开黑色垃圾袋:“你看!” 垃圾袋里除了一些化妆棉洗脸巾外,还有几张写着奇怪文字的染血的纸条,一把一次性刀片,几只用掉的檀香,一个被拆得七零八落的玩具。“ “吃晚饭前,李小姐突然叫住我,问我儿子有没有什么玩具,她要买几个,我正奇怪想问为什么,她突然扔给我好多钱,大概有两三千,说快点拿来,我就去给她找了几个玩具。吃晚饭的时候,我小孩开始闹,我拿玩具逗他,结果发现那个他最喜欢的不小心给李小姐了。我问李小姐能不能拿回来,她一副特别瞧不起人的样子问我是不是嫌钱少了。我当时气不过,准备偷偷进你们房间用钱把玩具放回去,结果找来找去没找到,后来打开垃圾桶的时候,我竟然发现玩具在这里!还有这些东西!” 王家媳妇又气愤又有些害怕:“她竟然在我们结婚的房间里养小鬼!” 养小鬼? 这个词萧声声听过,但是绝对没遇上过,看王家媳妇这么笃定,更是一头雾水:“你怎么知道她在养……养这些玩意儿?” “我怎么不知道!我以前有个同事,她就爱看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看了还给我们讲!刚刚我又问了她,我没说是节目组的,然后我同事让我离李小姐远一点,说用血供奉的,不是一般的小鬼!我上来找你,是想让你带我去导演那里,我要反应给你们导演!虽然我们家也不大信这东西,但这血啊鬼啊,不是上门送晦气吗?” 这情况有点复杂,萧声声有点懵,还好她脑子清醒,连忙安抚住王家媳妇:“这事我来解决,你把垃圾袋给我。” “你解决?声声,你要怎么解决?” “相信我,我认识她好几年了。” 王家媳妇狐疑地看着萧声声,有些不相信她。萧声声说;“嫂子,这个圈子浮躁的很,有些人想一步登天可惜没天分又不想努力,所以经常整些歪门邪道,关起门来别人是不会管,可是影响工作,那就不行了。贝拉只是一时糊涂,加上最近可能工作忙睡不太好导致脾气古怪,我和她聊聊,让她把这些东西都弄回去。” “你确定你行?”萧声声的表情太陈恳,王家媳妇对她从怀疑到变成了将信将疑。 “相信我,两天之内给你解决好,如果解决不了,你去找导演,我会我的自大付出代价,贝拉也会。” “行吧。”都说到这份上,王家媳妇只有点头同意,她把垃圾袋递给萧声声,说,“你小心点,万一碰上什么事,记得叫我和我老公。” “知道了,谢谢嫂子。” “我要谢你才对。” 王家媳妇又看了一眼卧室,摇头说了两声晦气,下了楼。萧声声把垃圾袋系好放回房间,下楼先吃晚饭,贝拉吃得慢,萧声声吃了一半后,她才吃完,慢吞吞回了楼上。萧声声赶紧扒完碗里的饭,跟着她上了楼。 “贝拉。”萧声声追上了贝拉,“我们聊聊?” “你要聊什么?” “聊聊我们没怎么交流的这几年吧,好久没和你聊天了。” “好。” 贝拉推开门,萧声声去倒了两杯茶,跟在她后面进了房间。 贝拉在床边坐了下来,萧声声坐在梳妆台边。其实萧声声也不知道该聊什么东西,但她想知道贝拉最近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沉迷这种奇怪的爱好。 于是她斟酌很久,才能问一个问题,两人的聊天,竟然是沉默居多。 “你有没有想过要红?”问出这个问题时,萧声声的心都跳到了嗓子口。明星那些拜佛养鬼的传闻多半基于名声利益,贝拉要是说了实话,她方便继续问。 “红?你不想红?”贝拉仿佛听到了笑话,“会有明星不想红?” “可能吧。” “反正那个不想红的明星不是你。”今天的贝拉说话特别冲,“好歹是赢了总冠军拿到最佳女歌手的,爬到那么高摔下来,会不想爬回去?” 贝拉的话,深深刺中萧声声,她突然站起来,怒道:“我想不想爬回去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我不会和你一样迷信歪门邪道!” 萧声声去了卫生间,把那袋垃圾提出来放在贝拉面前:“住别人家,就要遵守别人家的规矩。你要么在这里专心工作,要么回家专心养你的小鬼。” “小鬼??你说我养小鬼?” “你养什么都和我无关,不过我希望你拧清点,不要耽误我们所有人的拍摄进度。” “你懂什么!这不是小鬼!”贝拉根本不听萧声声的劝告,嘴里一直念着莫名其妙的话,萧声声不想在听,带着垃圾走出房间。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连那些供奉小鬼的东西都扔掉。你有很严重的梦游问题,我想你该去检查一下了。”萧声声临走前关上了门,把空间留给贝拉。贝拉如果还有理智,聊了这么多,她应该会反思一下。 但是直到睡觉前,萧声声没有看到贝拉出门,贝拉也没给他打电话或者发信息。萧声声准备明早再去看看情况,今天她累了,想早点休息。 大概是因为和贝拉聊了很多过去的缘故,今晚她竟然梦到了几年前,那也是一个初夏,萧声声练完声回到酒店时,看到盖着一条空调毯,睡得十分香甜的贝拉。 那时候的贝拉还带着一些孩子气,脸蛋肉嘟嘟的,和她的声音一样可爱。两人从海选到50强,一路过关斩将。从少女的友情到异样的情愫,萧声声把那份感情埋在心里很久了,直到现在看到睡着的贝拉,终于爆发了出来。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呢?喜欢一个人,每天心里都是甜甜的,萧声声在贝拉床边蹲了下来,看着她熟睡的样子,恨不能一生一世就这样了。她在拇指上印了一个吻,偷偷贴在贝拉的眉头上。 这是她们唯一的亲密接触。 就在萧声声为这亲密接触窃喜的时候,贝拉突然睁开了眼。 “声声?” 萧声声尴尬地站了起来,没想到贝拉突然坐了起来,空调毯滑下,萧声声惊讶地发现,贝拉竟然真空上阵,穿着一件暴露的睡衣。 “有什么事吗?”贝拉伸了个懒腰,“我们出去说吧。” 这发展太快,萧声声有点跟不上,贝拉却不容她所想,拉着她要出去。 出去?这里就是酒店房间,贝拉穿得这么暴露,她们要去哪里? 潜意识告诉萧声声,有什么不对,可是贝拉紧紧拉住她,声音越来越诱惑,越来越缥缈。 “出来,出来你就知道了。” 门轰得一声关上,萧声声踏入一片黑暗。眼前贝拉的背影突然间缩小,扭曲,变得越来越狰狞,萧声声知道事情不对劲,想张大嘴呼叫,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叫不出来。 “救……” 她冷汗涔涔,全身冰凉,就在贝拉周身发出咯咯咯笑声准备转头的时候,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凌空飞来,一屁股坐在她的脸上。 萧声声被压得呼吸都有些困难,她捂着胸口在黑暗中醒来,只听叽叽两声,什么东西从她来脸上滚了下来,咕噜一下栽进了床边的零食袋里。